《小树与初年》仝十九

6、奇妙的温度

　　坐在车里，窗外的事物一闪而过，唯独那裹着热浪的阳光怎么躲都躲不掉。
　　时间仿佛一直倒退到两年前，他和爸爸一起去医院看小叔的时候，同样是这种闷热的天气。
　　只是那时他是心情烦躁不想去，今天，却是害怕不敢去面对。
　　到了医院门口，一股冷气吹来，尹初年打了个寒噤，一下子从头凉到脚底心。他突然觉得三伏天有丝凉意。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想着：躲不掉也不能躲，只有硬着头皮去面对。
　　他跟着爸爸坐上电梯，每上一楼，心跳便多加快一分。
　　终于，到了病房门口。尹初年站在门口却胆怯了。脚下挪不动步子，还是爸爸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他才走了进去。
　　进到病房，尹初年看见姨奶奶坐在病床边，一直照顾着睡着的小叔，脸色很疲惫，累到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留意其他，自然也没有发现他们来了。
　　尹初年在那儿踌躇半天，爸爸轻声催促他，“快去。”
　　尹初年看了爸爸一眼，走到姨奶奶身边唤了声“姨奶奶。”
　　“嗯？”姨奶奶转头来看见尹初年，脸上没有平时的温和的笑容，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声道：“初年来了。”
　　看着姨奶奶通红的双眼，难过的神情，想必她是一宿没睡在照顾小叔。尹初年的自我厌恶又加深一分。他低头诚恳的道歉，“姨奶奶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生小叔的气，更不应该推小叔，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说完，他竭尽全力控制住发抖的身体，等待着姨奶奶的责骂，这是他应该承受的。但等了好久，想象中的责骂并没有来临。他错愕抬头去看，只见姨奶奶眼含泪花，一把抱住他说：“好孩子，昨晚吓坏了吧。”
　　“......姨奶奶？”
　　“医生说你小叔已经没事了，打完吊针就可以回家了，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你们谁受伤了，我们都会很担心，知道了吗？”姨奶奶嘱咐着他，言语中没有丝毫的责备。尹初年埋在姨奶奶肩膀重重地点头，一瞬间又红了眼眶。
　　但他的自我厌恶依旧没有减轻。
　　这时，床上的人哼了一声，姨奶奶和爸爸急忙去看。
　　小叔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了两下，似是感觉到了疼，瘪起了嘴，眼睛里变得水汪汪的。
　　姨奶奶怕他哭闹影响到其他病人，于是小声逗弄他转移注意力。
　　尹初年走到他身边，看着白嫩细小的手臂上包扎着大大的纱布，内疚犹如洪水猛兽般朝他袭来，将他拍打得体无完肤。他想摸摸小叔却不敢。
　　他推倒小叔害他受伤，小叔肯定很讨厌他了。
　　尹初年想收回手，却见小叔肉乎乎的小手握住了他的食指，圆润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初年。”
　　手指上的温度让他一下愣住。
　　那奇妙的感觉像是潺潺的溪流从他身上流过，带走了他的自我厌恶，洗刷了他罪恶的身体，如春日阳光般润和着他。
　　那一瞬间，他仿佛真的看见了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