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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2 ...

  •   马车行了三日,所行处渐渐有了些人烟。
      停顿好后,丹凰下了车,远处哗哗声响,她随着汲水的士兵走了过去。
      “公主,水深难行,小心。”白蘅一把攥住她的手,阻止她前行。
      丹凰只好作罢,在河边拣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我就是知晓你爱管束我,才想把你留在姐姐身边的。”白蘅和白苑自小学习武艺,是故去的父皇为她和青鸾安排的护卫。丹凰知晓联姻之事危险重重,并不希望白蘅同她一起犯险,一月前就将白蘅派去青鸾身边,却不想这丫头竟然会在她离开之后单人独骑的追了上来。
      “大公主心系公主,知晓必不能让您改变心意,嘱咐白蘅好好照顾公主,以期重聚之时。”白蘅自小跟着丹凰长大,知晓她乐天知命的性子,倒是不担心她会把自己活得多闷闷不乐,只是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去了大周毕竟人生地不熟,免不了吃亏。
      “算算日子,再过两日,应当就到边界,越过赤羽山,便是凤城了。往年虽同青鸾行遍山河,却都是随军南征北战,这风光倒是未有闲暇一赏,却不想此番倒是有机会细细品味。说来,是我捡了便宜。”丹凰伸手捏了捏白蘅的脸颊:“所以你也无需闷闷不乐了。”
      “公主——”
      “比起我自己,我倒是更担心青鸾。她性子傲,对萧策又是一片痴心,弄到如今拔剑相向的地步,心中不知何等煎熬,若真有一日,城破国复,有了机会让她手刃萧策,她是一定会下手的。可下了手,她这一生怕是都不会好过了。”丹凰亲眼见证青鸾和萧策的一段情,知晓他们相知不易,相爱不易,却只能眼见他们无缘相守。
      “公主多虑了。大公主性子刚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小小情伤——”白蘅是随着青鸾上过战场杀敌的,战场上的飞凤将军,剑尖所指之处,千军所出,万马齐奔,英姿不输男儿,巾帼不让须眉:“不在话下。”
      “什么人?”
      “小心!”
      白蘅拔剑砍断飞来的箭矢,她动作虽快,可箭矢却越来越多。
      她只能拉着丹凰慢慢往林子幽密处退。
      此番联姻兹事体大,安夫人派了重兵相随,虽然白蘅一直说是安夫人是担心丹凰逃跑派来监视的,可此番倒是帮了忙。
      暗中放冷箭的黑衣人很快便被制服。
      护卫将人压到了丹凰面前。
      “公主,如何处置?”
      丹凰低头看着黑衣人,扯下他腰间的腰牌,上头刻着个凤字。
      “你是凤城的人?”她一顿,手指慢慢摸索过那个凤字印记:“是凤王的人?”
      那黑衣人却突然咬了舌,旁边抓到的几个黑衣人几乎同一时间咬舌自尽。
      “公主,这些人——”
      “让人去搜一搜他们身上的东西。”丹凰把那凤字玉佩扔给白蘅。
      白蘅带人搜了那些人身上的东西,除了这些凤字令牌外空无一物。
      “难道真是凤王的人?”
      “我代嫁的消息应当还没有那么快传到凤城,即便是传到了,祁凤也只会去找青鸾,杀我做什么?”
      “可公主代嫁,并不违背联姻约定,他没有借口。但若公主死了,他不是就有借口求娶大公主了吗?”
      “可没有一个贼会蠢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脑门上的。”丹凰握着这令牌:“那只草鸡想来也不会蠢到这份上。”
      “那这件事情——”
      “先静观其变,到了凤城再说。总归无论如何,此人意在毁了联姻之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顺顺利利的达成联姻。”
      接下来怕节外生枝,丹凰带人改了原定的路线,从另一条小路出发,早了一日到了凤城。
      这凤城倒是和祁凤那只草鸡张狂花哨的性子如出一辙,端看这花花绿绿的城墙以及到处悬挂的大红灯笼,丹凰就有一种自己到了戏园子的感觉。
      她与青鸾是姐妹,相貌本就相似,又覆了面纱,就连从小跟在身边的白蘅都易认错,更不用说旁人。是以到了凤城后,并无人对她起疑。
      祁凤此刻正在军营练军,处理政务。听了她来的消息,据说飞马就赶回来了。
      丹凰对祁凤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不说别的,就说他为了追青鸾做的那些蠢事,就足够她回忆大半个月了。他对青鸾倒是真的好。只不过这好能坚持多久就不好说了。人总是对未得到的东西执着在乎。
      丹凰细细打量进门的人,惯常的一身紫衣,袍子上是大朵大朵的花,看起来像只花孔雀,身量比三年前高了些,只不过不知是不是这艳丽的颜色衬得,他似乎比三年前更白净了些——
      “青鸾,你可终于来了。”草鸡看起来很激动,握着丹凰的手就不松了:“三年前一别,我可是日日夜夜都想着你的。你当时如果肯早些来找我,我——”
      一旁的白蘅看起来像是要冲过来护驾的模样,丹凰冲他摇了摇头。
      如今人在屋檐下,还是得低头。
      等草鸡抱够了,终于松手,丹凰往后退了两步,朝他行了个礼:“见过凤王。”
      丹凰和青鸾有许多相似之处,两人毕竟是姐妹,同父所出,却唯独声音不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相当大,青鸾音柔,丹凰音净。
      “你是——”
      他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蚂——蚂蟥?”
      全天下会这样叫她的也只有这只草鸡了!
      丹凰慢慢取下面纱:“多年不见,凤王别来无恙。”
      他的一张兴高采烈的脸立马垮了下去:“怎么会是你?”他抱头做出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好像随时要发怒,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了他的注意,成了倒霉的出气筒。
      “唉——唉——唉——”人皆退了出去,只留下丹凰一人面对他的长吁短叹。
      “你打算何时出兵助我阿姐?”丹凰看了眼已经淡的没味儿的茶,长途而来,几日食宿不济,她此刻有些犯困。
      “你还敢在这当口让我出兵?你最该担心的是自己的项上人头?敢这样耍我,你还是头一个。”炸毛的孔雀看起来更像草鸡了。
      “这话你三年前在梁都皇宫便已经说过了,说了三年,可我的脑袋还牢牢的在自己的脖子上。”丹凰知晓祁凤这人性子,虽有时蛮横无理些,多数时候却还是讲些道理的,更何况他对青鸾一片痴情。
      这若换做是另一位大皇子如今的太子,那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位性子深沉,话又少,脸色也难看,叫人摸不透心思。
      “那是看在你父皇的面子上,如今梁都已破,你还敢这般张牙舞爪,信不信我把你卖进烟花之地,一血当年之耻。”语毕,祁凤心中暗叹不好,别勾起这姑娘的伤心事了。
      丹凰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见祁凤突然盯着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了?”一副打瞌睡被发现突然惊醒的样子。
      丹凰确实困了,昨夜在凤城外不远处遇到了山匪,打了大半夜,她一夜未曾合眼,此时心中确实念着有张大床好好休息。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这平白换了你,总要给我个说法。”祁凤欺身上前,被丹凰拽了把袖子,猛的撞到了她的头。
      好痛!
      “阿姐心有所属。梁军不可无帅。”丹凰摸了摸被撞到的头,慢慢开口:“凤王宅心仁厚。”
      “哟!”祁凤轻笑出声:“这是吃准了我不会杀你是吗?”
      “报!”
      外头有军士匆匆而来,在祁凤耳边附耳低语了几句。丹凰见他变了脸色。
      “你去哪?”
      “在本王想好怎么料理你前,你且老实呆着!”草鸡有时霸气起来倒是很英武。
      丹凰不觉感慨,
      真是一只英武的草鸡。
      丹凰不择床,尤其是换了这大床,不用再风餐露宿,她睡得十分好。
      白蘅却有些难受。
      安夫人派来的护卫将士被尽数安排在侧院,说是款待实则被软禁起来。凤王见了公主虽没有当场发作问罪,可脸色并不好看,又匆匆离去,给公主安排的居所这般残破不堪,送来的饭菜也尽是些残羹剩饭。
      公主是何等身份,就算是在外颠沛流离之时,也没受过这等委屈。
      最最让她忧心的便是公主自己却不把这些当回事。
      这硬邦邦的床榻上连条御寒的被子都没有,她把马车上的那条毯子给公主披上,也仅仅盖住公主的半身。
      越想越替公主觉得委屈难受。
      丹凰是在夜半被饿醒的,醒来发现白蘅坐在她的床边,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而她身上还披着白蘅的衣服。
      她起身环顾四周,这屋子看起来久未有人住,蛛网密结,尘埃满布。不过比她想的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是牢狱之灾在等着她。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
      青菜豆腐馒头。
      倒是比在军中时的还素淡些。
      只青菜看起来有些发黄,豆腐大半都是水,馒头冷冰冰的像块石头。
      她拿起一个白馒头慢慢吃着,望着外头的明月,也不知青鸾此时在做什么?往日这时候大概还在军中处理军务,又或者是在校场练剑,恐怕又是忙到无暇用饭?平日里都是她端着送过去给她的,也不知道白芜能不能劝动她多吃点东西?
      大周太子近些日子陈兵梁境,萧策又兵指她们的粮仓,这是想要釜底抽薪,彻底击溃她们,形势危急,这大周有能力同太子抗衡的也就只有他同母所出的六弟凤王。
      他们俩虽一直互相争斗,却到底一母同胞,并没有什么大争端。如同青鸾让着自己一般,这太子多数时候也让着凤王,不想让弟弟太难看。
      大周的局势丹凰也略知一二。虽说大周有作壁上观之意,但草鸡和那位太子这几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大周虽兵强马壮,却多天灾。去年那儿水患,今年这儿瘟疫,明年儿指不准哪儿又灾荒,并不太平。朝中党同伐异,吏治不清,民生多艰,苦不堪言,揭竿起义,比比皆是。镇压国中叛军,又要固守边防,防止西面大齐国,实则也是有心无力。
      前几日大雨,这凤城护城河,河高岸边数米,百姓虽仰赖此河生存,可一年决堤数次却也是颇吃不消的。想来,草鸡被匆匆叫走,许是这堤坝又决堤了。
      这三年,丹凰虽不同青鸾勤于军事,却也看了些杂书,打发了不少时间。其中便有一卷《治河疏略》,此书是大梁的一位学者所著,丹凰随军途中偶救过他的性命,他为报恩以此相赠。里头记载了三大国的河川分布以及河流概况。
      其中有一卷就提到了这凤城的护城河凤江。
      这凤江,名虽美,可带来的祸却不少。这年年筑堤耗费巨大,可暴雨一来,却还是极易决堤,淹没田地,造成水患。水患难治,冲毁家园,也容易引起疫病,死伤更是难以计数。
      《治河疏略》中写到,治理凤江水患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不与水争地,以人力改河道,避高趋下,虽败坏城郭、田庐、冢墓以万数,但可使河定民安,千载无患。
      中策,开渠引水,多穿漕渠,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此可以避三害、兴三利:\"民常罢(疲)于救水,半失作业;水行地上,凑润上彻,民则病湿气,木皆立枯,卤不生谷;决溢有败,为鱼鳖食:此三害也。富国安民,兴利除害,支数百岁,故谓之中策。
      如不采取以上两策,只是在原来狭窄弯曲的河道上\"缮完故堤,增卑倍薄\",进行小修小补,其后果必然是\"劳费无已,数逢其害,此最下策也。
      丹凰很是钦佩这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学者,曾有意延揽他进梁军。只可惜青鸾一心想要练军复国对水利之事并无多少兴趣。这位学者在梁军并无用武之地。丹凰对此颇为可惜。可若是他能到大周来,一展所长,倒是不负他一身所学。
      良驹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若是这草鸡,倒是可以赌一赌他是否有这伯乐胸襟。
      梁境形势危急,她也不可能一直坐等下去,反正已经睡饱了。丹凰便坐到案前,将《治河疏略》中的凤江一篇默了下来。
      天色发白,鸡鸣第一声,她放下手中的笔,擦了擦手腕上沾到的墨迹。起身舒展了下筋骨,见白蘅还趴在那儿,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掉到了地上,她弯腰捡起来,轻轻替她盖好。这一路颠簸,白蘅一直担心她,为她守了好几个晚上,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侍女送了水和吃食来,丹凰塞了银子,问了问凤王的情况。
      知晓果然是凤江因着前几日的暴雨又决堤了,凤王此刻正带兵修复堤坝,安顿流民,一夜未归。听着这侍女所言,这凤江隔三差五的就决堤,而凤王这一去没有三五天是回不来的。
      她可以等。
      青鸾那儿可等不了。
      孤军深入南面作战,本就无援,若青鸾那边的粮草供应被大周派兵困住,那南面作战的兵士就只能兵困马乏疲敝而死了。
      白蘅醒时,就见一身换了男装的丹凰。丹凰在军中一向男装打扮,她倒是没觉得有多少奇怪。
      “你醒了?洗洗脸,用点吃的。”丹凰把饭菜拿过去给她,还替她倒了杯水:“吃饱点。我用了银子,今日菜色是不是比昨日丰富许多啊?”
      “公主。”白蘅拿起馒头往嘴里塞了塞,接过丹凰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眼泪。
      “白蘅,我知晓你心疼我,怕我吃亏。可这儿是大周凤城并非生我养我的大梁,即便是如今的大梁,我也不可能再如同往日那般任性行事。只要傲骨仍存,傲气磨灭几分于我也是好事。”丹凰一向乐天知命,这条命是当初月娘和父皇死命保下的,是姐姐这数年一力担负重责守护的,她自然要好好活着,好好惜命。
      白蘅哽咽地点点头。
      “可我们的银子怕是也用不了多久了,况且看凤王的态度——莫说借兵,就是好好对公主——”
      “对凤王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无非两种用处,一种他用来爱的,那是姐姐。而另一种,他用来利用的。”丹凰把昨夜写的塞进信封交给白蘅:“我问清楚了他的军营所在,绘了地图。我想难不倒你,你按照这图找到凤王,把这个交给他。然后等他半日,如若半日后他有问你话,你就把这个交给他。”
      这是个荷包,还是个针脚有些蹩脚,看起来有些丑的荷包。
      公主这是看上凤王了,想要表心意吗?
      丹凰从白蘅的表情里大概猜到了她脑子里在想的东西,然后看她打开荷包,有些惊诧的抬头看她。
      “真要给?凤王见了这个会不会一怒之下要杀了公主?”
      丹凰摇摇头:“不会的。草鸡的度量不会那样小的。以草鸡这几年的经验,看到这个多半就会懂了。”
      “懂什么?”白蘅将荷包收好。懂公主在里头塞把土的含义吗?这难道不是叫凤王吃土的意思吗?她没再问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希望这颗脑袋在回来的时候还能牢牢待在脖子上。
      她还没有完成青鸾公主的嘱咐,还要好好照顾公主的。
      “至于出门的话,你拿着这个去。”
      白蘅觉得有点眼熟。
      这牌子有些咯人。
      是上次行刺他们的人。
      公主攒了一堆这牌子,白蘅原本想着是想用这个查明路上暗算她们的人的身份,却没想到还有这种用处。
      “是,属下定办好公主交代的事情。”
      西郊大营,
      祁凤一夜未眠,火红的长袍下沾满了泥水,昨夜又下暴雨,他在堤坝那儿呆了一夜,此刻靴子里全是泥水,这水势浩大,这大窟窿补上不一会儿又被冲垮,一晚五次,好在将士们轮番上阵,先让水势可到之处的百姓暂迁他处。
      这一忙,却不想天都亮了,还是咕咕作响的肚子提醒他到了这时辰。
      “王爷,要不先用点吃的?”
      “也好。那些百姓可安顿好了,吃食衣物可供给上了。莫要没被水冲走,倒是因为冻饿没了性命。”祁凤治理凤城多年,虽平素里花枝招展的像只孔雀,可到这般关键时刻却还是能靠得住的。
      “王爷放心,这决堤也不是一两回了,早已习惯了。早有准备都安顿好了。”说着已有人端了米粥和馒头上来。
      祁凤用了点,饿过了头,虽肚子咕咕作响,却也不太吃的下:“吃食衣服备好,还有大夫也要记得派过去,这水患过后最易爆发瘟疫,不可大意。”
      “是。”
      “走,随本王去看看。这东大营的用来填埋的沙土都运过来没。往日里纵得他们没边了,运个东西也磨磨蹭蹭的。”
      “王爷,这往常运送靠凤江,那速度倒是快的。如今凤江决堤,只能靠人力走陆运,自然是要慢些的。”
      才出了营帐门,祁凤眼尖,便瞥见一个绿衣打扮女扮男装的姑娘。
      “这不是蚂蟥身边的小丫头吗?”
      白蘅进了军营本一切顺利,可不曾想在找凤王营帐的时候被守卫的士兵发现,被挡在了门口。
      “你去把她叫过来?这蚂蟥也太不把本王当回事了,联姻之事耍本王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蹦跶到军营里来,她当这是哪里?集市吗?”
      白蘅给凤王行了个礼,“见过凤王。”
      见丹凰没来,祁凤有些讶异,这不像是她的性子,在他的印象里,那丫头是但凡能闹腾就绝不会闲着的。
      “就你一个人来了?”
      “是。”
      “你来军营做什么?”
      “公主派属下来送信。”白蘅连忙把信递过去。
      可祁凤却没看,而是丢给一旁的将士:“回去告诉她,本王现下无暇顾她,别给本王闹事,否则莫怪本王不论旧情。”
      白蘅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个装了土的荷包,想着公主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好了。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在这儿等上半日,还是说马上回去?
      公主没有让她看那封书信,她自然不敢私自拆看,也不知那里头到底写了什么。
      祁凤眼下确实没有闲暇看这封信,暴雨引起山石滑落,东大营运送沙石的路被巨石堵了,眼下急急调兵过去帮忙。
      “王爷,这山石太大,恐怕不好搬动,况且这一面临山,前头情况未明。若是我们搬了这些阻碍的巨石,前头还有的话,要一一搬动实在太耗时。”
      “来两个人去前头探探路,另外派几个人去周围寻一寻有没有别的路可走。”祁凤往上走,想要去看看前头滑落的地方上面的情况,被一旁的副将拉住。
      “王爷小心,前头危险。”
      “无妨。”这条路他每年都会来上几回,因为凤江时不时决堤。可这山崩却是头一回。砂石滚落,连带着树也被带了下去,有几株老树被连根拔起。半悬不落的挂在半空,看起来有些骇人。
      “王爷,不可往前了。”副将从后头拉住他。
      他扶着一旁未落的枝叶往前走,却发现有一处滑坡一点都不受影响。
      奇怪了!
      脚下突然一陷,他往前一抓,却被树枝带了下去。
      两侧的兵士见他掉了下去,连忙过来。
      祁凤伸手拉住他们扔下来的绳子往上一拉,飞身而上,稳稳地落地。
      “王爷,探路的人回来了,发现一条小路可走,只这条小路狭窄,能过的人不多。”
      “派人从小路走,另外留一部分人守在此处,待到山石不再滑动时,将路清理出来,不要碍了人行走。另外也提醒过路人谨慎小心,别因山崩失了性命。”
      “属下遵命,只是王爷,若从小路过,只怕时间来不及。用来修筑堤坝的砂石所存不多。还有部分还需要用来修筑临时安抚百姓的房屋。”
      “赤城那儿昔年为修边防还有大量沙土——”
      “赤城虽有沙土,可那儿的守将本就少,还要防范大齐和大梁士兵,不会帮我们运送砂石的。”
      “拿着我的令牌去赤羽营调兵,太子为了牵制大梁,在那儿派了不少兵。”
      “可是,太子的兵会听——”
      “太子的兵?”祁凤凤眼微挑,“这大周只有陛下的兵,何来太子的兵?若有人不听诏令,你且问他效忠的是陛下还是太子!”
      副将知晓祁凤是动了怒了,连忙领了令牌派了最快的骑兵去传令。
      祁凤回了营帐,见白蘅还守在营帐外,从副将那边接过丹凰的书信,展开匆匆扫过一眼,心下倒是受到了几分惊吓。
      莫说这三条计策不可多得,就丹凰能够猜到他匆匆离开是因为决堤这事就不容易。那丫头,从三年前初见的时候,他便觉得她聪明,只那个时候她那聪明全在捉弄人上,倒是不如青鸾那般惹人怜爱。
      “叫外头那丫头进来。”
      白蘅捶了捶腿,接连几日暴雨,热倒是不热,只是四处都是泥水,连个可以坐的地方都没有。她握着手中的荷包,打量里头的土,实在想不明白公主让她送把土给凤王的意图,还没想明白。就听到有人来叫她。
      “这是你家主子写的?她还有旁的话让你带的吗?”
      白蘅连忙把那个荷包呈了上去。
      祁凤看到这个荷包的第一眼感觉只觉得丑,他虽然知道丹凰那丫头的刺绣差的可以,可丑成这样还敢拿出手的只怕只有她。
      第二眼见到里头的土,他的脑中瞬间闪过前头那片山坡,那棵没有被滑石冲走的树——
      是那里的土。
      “命人快马回去接丹凰过来。”
      “不必了,我已经来了。”祁凤话音才落,就看到营帐被掀开,一个男装打扮的小公子走了进来。
      “你——”
      “我是来谢你的。我来时遇到一队人马往赤羽营方向去了。”
      “不必你谢,我调度赤羽营的兵力不是为你,只是为了眼下的水患。”祁凤起身走到她身边,把那几页纸递给她:“这是你写的。”
      “我哪儿有这本事,这是一位大梁学者所写。我只简单的默出些条目,详细具体的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默出来。凤王治水多年,应当知道凤江河网密布,上下州府众多,治水要协调各方,还要因地制宜,一味堵塞,只会愈演愈烈。”丹凰拿出身后的包袱,慢慢打开。
      祁凤上前捏起一点,然后打开丹凰给他的荷包,两种土质果然是一样的。
      “我来时经过一处滑坡,见到了这土,料想殿下用得上,便带了一些来。”丹凰看向一旁的士兵:“烦扰这位小哥去后头取一些筑堤用的沙土。”
      见那人不动,看着祁凤。
      丹凰扯了扯祁凤的衣袖,祁凤点了点头:“去吧。”
      这些年,隔三差五的就决堤,他当然想过所用的砂石是否有不妥之处。可是找了许久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可以替代的。却不想今日那山头,那一侧地方与旁的地方分外不同,雨水冲刷几夜依旧坚固。他心下便已存了疑。
      沙土很快拿了回来,丹凰把两堆沙土都倒在桌子上。
      “我知道你看到这个很快就能想明白,估摸着会有话问我,所以索性就过来了。这两种土,孰优孰劣,我想今日那滑坡那儿凤王应该看得明白。”
      “本王是明白,可是这缘由——”
      “这土中除了此地常有的土壤之外,还掺杂了一些石灰。”
      “石灰?”
      “对,石灰,在土中加入石灰砂浆搅拌之后再用来筑堤,如果可以再加一些糯米汁。这些东西加进去可以让这些砂石更好抵御水流冲击,更坚实。”丹凰将先前让人准备的石灰和糯米汁加到了刚刚拿过来的那些用来筑堤的沙土中,拿过架子上祁凤的毛笔搅拌了下,果然更加粘稠了。
      “我知治河三策,牵扯甚广,对你而言其实算不得良策。于你而言,虽堵塞不是良策,却是眼下的当务之急。而堵塞首当筑堤,筑堤便少不得这沙土。”丹凰其实也摸不准祁凤的心思。在梁都的时候,他表现的咋咋呼呼的,毫无城府,天天因为追青鸾的事情被她骗的团团转。可也是他,在离开的时候,让她小心萧策。
      她那时以为是他小心眼,嫉妒青鸾心仪萧策,现下想来指不定他早就看出萧策的野心。
      她等着他的反应。
      祁凤却盯着她手中的笔。
      那神情看起来竟有几分哀切。
      “这支莲蓬斗笔,是本王花了大价钱费了好大功夫找的。”祁凤从泥浆中将那毛笔拿了出来,甩了甩上头的泥浆,然后转头看着丹凰。
      丹凰咽了咽口水,接过那支笔,连忙放到一旁的洗砚池中使劲洗了洗:“装潢雅致,毛纯耐用,刚柔适中,尖圆齐健,好笔好笔啊!”
      白蘅看着比昨天还不如的午饭,惆怅的看着丹凰,却见丹凰吃的心满意足。
      “公主,我去给您换别的来。”
      丹凰连忙拉住她:“别白费功夫了。我去过他们的炊事营了,除了白粥和馒头没别的了。你就算是去草鸡的营帐那边换,也没别的。”
      白蘅却不太相信,丹凰开玩笑让去祁凤那儿探探。
      果不其然,见她一脸诧异的回来了。
      “凤王竟也吃得下这样的吃食。”
      “他虽往日行事大张旗鼓,颇为浪费,可在治水治军上一向严谨,素有美名。昔年他领兵与大齐开战,被困在毒谷的泥潭里面,缺少吃食,连树皮草根都吃过——”
      “想不到你对本王的英雄事迹还记得如此清楚——”
      “凤——凤王——”白蘅被后头突然响起的声响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
      “本王见你的丫头鬼鬼祟祟的在营帐门口,还以为是你有事找我?”白蘅早已把位置让了出来,祁凤便顺理成章的坐到了丹凰的对面:“那治河三策你说是一位大梁学者所述,那今日那沙土的问题呢?”
      “自然也是那位学者书中可写。”丹凰笑笑:“王爷知我素来碌碌无为,哪儿有那样大的能耐?”丹凰伸手去拿馒头,却被祁凤一把握住了手腕,“丹凰,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我喜欢青鸾却不喜欢你,虽然同你待在一起更舒服更自在。”
      丹凰没想到他会这般推心置腹的同她说这番话,不过倒也合了他以往的直率性子。
      “凤王放心,我知道我的身份,我来此是坐好客居的打算,并没有想把自己变成主人。”以草鸡的行事,他的婚配之人多半都是有利于政事的朝臣之女。
      祁凤陪着丹凰用了些饭菜,可用的量却不多,用饭期间又来了好几拨人寻他。等他离开之后,白蘅松了口气。
      “公主,现下看来这凤王对您并没有什么恶意,此番他也借着治理水患的由头把赤羽营的人都调走了,解了梁境的危机。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回大梁去找大公主了——”她心里有点高兴,原本还担忧了一路,怕凤王会难为公主,怕凤王不肯相助,没想到可以解决的这样圆满。
      丹凰却不做如此想。
      她从小就锋芒毕露,因为有父皇在后头宠惯,可以肆无忌惮。等到离开梁都,她渐渐明白了该如何收敛锋芒,死得快的都是那些出头的。
      今日,在凤王面前冒了头,想要不被他注意,安安静静的离开怕是难了。莫说凤王可以通过她来拿捏青鸾,就是通过她来延揽那位大梁学者也是划算的买卖。况且大周退兵并不是她最想要的,若是能让他们出兵相助,收复梁都想来会更快些。
      在西大营的这几日,祁凤忙于处理水患,堤坝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只不过还在安顿后续的赈灾事宜。
      他所报的赈灾银两据说被户部削减了一大半,气的他在营中跳了好几日的脚。赤羽营的军士这段时日被他拘在凤城帮忙处理赈灾事宜。太子爷倒是派了亲信来递了信,可听说祁凤一个字也没看直接丢进了水里。
      丹凰是从炊事营小兵那儿问出的这些,这几日因为气性大,祁凤吃的越发少了,有时连碗白粥都喝不完。
      不过哪怕是吃不饱,他的精神头却还是好的。每日晚上必定来营帐这边督促丹凰默写出完整的《治河疏略》。
      丹凰估摸着可以把这个话题转一转,便放下了手中的笔。
      “王爷——”
      “你想要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让我出兵助梁军灭了萧策,这个我做不到。莫说是你,就是青鸾来了,也是如此。”
      “我——”丹凰攥紧手中的笔,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大周,我只是个闲散王爷,我的父皇还活着,不管是我,还是我那位太子哥,我们谁都越不过父皇去。我希望你记得这点。”
      原本还想着用延揽治河人才加上《治河疏略》来同祁凤做个交换的,现下却被他一句话堵死。祁凤倒是挺乐意看着丹凰吃瘪的,这只蚂蟥,从前蹦跶的多欢腾,终于也让她吃瘪几回了。
      “不过看在你默写《治河疏略》如此辛苦的份上。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要求?”丹凰看到站在一旁的白蘅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就像是暗夜里的萤火,有些渗人。她咽了咽口水。
      “我想——”
      “本王提醒你最好想清楚,本王不轻易允诺。你可以多考虑些日子,本王答应的一定会替你办到。”祁凤倒是很好奇她会找她要些什么,是离开这里回到梁国,还是想找他要军马,亦或是在衣食住行上让他多照拂她?
      丹凰那一刻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只最想的那个已经被祁凤一句话堵死。
      回到梁国,她如今目的未达到,无功而返对不起青鸾。
      衣食住行的照拂,她自问三年来什么样的地方都睡过,什么样的食物都吃过,倒未觉得苦。
      而军马——
      大周军队实力强劲,早些年大梁曾与大齐一起合力阻挡过大周的进攻,却也堪堪打了个平手。大周骑兵尤为出名,除了这不要命的训练和大周人特有的悍勇外,还有这些能够日行千里的良驹。
      脑中闪过这几日在马厩里看到的那些马,那都是些千里良驹,若是能够拿上几匹送回梁国,来年产下小马驹,梁国骑兵就能更上一层楼,再也不会在战事中吃亏挨打。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在默写的《治河疏略》,眉头慢慢舒展开。
      “ 不必了,我已经想好了。”渡己不如渡人:“我的要求是希望陛下能够找到撰写《治河疏略》的大梁学者并且加以重用,使他能一展所长。”
      不得不说,蚂蟥这回答让祁凤有些懵。
      他原以为她会提出要些马种给梁国的,她这几日一直围着马厩转,打的什么念头他看一眼就知道。提出送她一个要求,也想好了这点。
      却不曾想,她会如此说。
      这不等于白白浪费了。
      “你可想好了?”
      “公主!”
      一旁的白蘅都有些着急了。
      这要求怎么能这么用,公主为一个如今都不知身在何处的人去白白浪费这样一个要求——
      “想好了。”丹凰伸出手:“君子一诺。”
      祁凤伸手握住她的手掌:“驷马难追。”握住她的手的时候,祁凤感觉有点不对劲,等收回手之后,他下意识地望了过去,盯着丹凰的掌心看了一会儿,又摸了摸自己的手心,才反应过来。
      是厚茧。
      印象中丹凰的手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会粗糙成这样,布满了老茧。
      “先生!”
      丹凰自认这几年历练下来,性子已经平和很多,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咋咋呼呼,可还是被站在门口的人吓到叫出声。
      祁凤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说到先生,先生便来了。刚刚的话,先生可听到了?您的这位学生一直念着您呢?您可要好好谢谢她!”
      “秦先生!”丹凰连忙迎了上去,朝他行了个礼:“一别多年,先生可好。”
      “见过公主,见过凤王。”秦川扶起丹凰:“公主礼重,草民受不起。”
      “先生言重,此乃学生之礼。与先生相交数月,蒙先生教诲,受益匪浅,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丹凰自小长在深宫,虽有不少师傅,可于学习上并没有多认真,也未下多少功夫。真正学到东西还是在离开皇宫后颠沛流离的那三年,三年的时间里,她遇到了不少人,撇开曾经的公主身份,她更能看得清那些人对自己的好,也更加懂得了曾经照拂过自己的那些人的真心。幼时教导她的太傅,虽然是个严厉的老头,总是打自己的手心,可也会偷偷给她带外头的桂花糖,会对着她画的小乌龟吹胡子瞪眼说孺子不可教,却也会偷偷赠她喜欢的小鸟。可却在城破之后,举家殉国了。
      斯人已逝,不可追忆,活着的人,便更要懂得珍惜。
      “先生怎么会突然来这儿?”丹凰和秦川分别之后,听秦川说要四处游历,这几日也让白蘅派人去找他的下落。他虽四处游历,间隔一段时间却还是会给丹凰写信说些沿途所见风土。只是信件到丹凰手中往往也过了数月,他也早不知去了何处。还以为找起来要颇费些功夫的。这找人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故而丹凰也不想让祁凤抱太大期望,也未明说。
      秦川看了一眼祁凤:“是凤王召我来的。说公主现下在此处。”
      草鸡?
      就连她都不确定能不能找到的人,草鸡是怎么找到的!?
      “你默的《治河疏略》中语句中有些用法,带了秦城的方言,我便派人去秦城打听了下。秦先生一家在秦城中也算大户,认识他的人不少。他虽常年在外游历,可每年却一定会回家祭祖,恰巧那几日便遇到了他,故而请了他来。”他一脸得意。
      丹凰有些看不懂,他高兴个什么劲,眼尾带俏,一直盯着她,
      这——难道是在等她夸他吗?
      丹凰默默低头,当做没看到:“先生既然来了此处,是否已经想好愿意在凤王帐下效力?”
      秦川点了点头,“到凤城后同凤王深谈过一次,凤王所谋与我所愿无二。”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丹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祁凤。
      这俩人深谈的到底是什么?
      再看一眼,两人居然都脸红了。
      “哎呀!”
      祁凤一看她脸上的神情,就知道这只蚂蟥脑子不知道又转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巴掌拍上她的额头:“看什么看?本王脸上有花啊?”
      “王爷,风姿特秀,爽朗清举,濯濯如春月柳。龙章凤姿,令人不敢直视——”
      “哎呀!”脑门上又挨了一下,可这回的力度却比刚刚轻了很多。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嘴上说着好听的,心里却在草鸡草鸡的骂着本王!”可他脸上的笑意却是遮也遮不住。
      白蘅也看得有些傻。
      她自小跟在丹凰身边长大,见过不少贵家公子,这相貌最为出众的自然要数连青鸾都倾心的萧策,可萧策为人冷峻,不轻易笑,白蘅甚至怀疑他到底会不会笑,而那些贵家公子,虽平日里偶尔露个笑脸,却也端着君子方正,含蓄内敛,倒也不似这凤王,笑得这样张狂,却不惹人讨厌,倒像个得了心仪的糖人的孩子一般。
      她瞥了眼自家公主。
      自家公主自小淘气,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去烟花柳巷偷看男子洗澡,该干的不该干的全干了,却偏生于情爱上缺根筋。许是自小丧母,跟着陛下在军营中呆了几年,年少时就是个活脱脱的纨绔子弟。调戏小姑娘时倒是得心应手,可正儿八经的却没有一个男子对她表过心意。大公主与她差不多的年岁,这梁都的公子个个都心仪她,哪怕是如今披甲上阵,那也是飒爽英姿,军中对大公主情根深种的那是一拨一拨的。
      她径自想着,等抬头却见凤王已经领着秦先生出去了。
      见丹凰坐着还在接着默那篇《治河疏略》,凑了过去:“凤王带着秦先生离开了,公主不用跟上去看看吗?”
      “跟上去做什么,草鸡定是带着秦先生去凤城周边的州府查看水况,商议治水之策去了。”丹凰拿起笔,继续写着。
      白蘅看了看,见她是在继续默:“秦先生既来了,公主又何须再默?”
      “只剩下零星几篇,我不喜半途而废,还是默完。”
      白蘅盯着凤王的背影,再看看自家公主,这俩人对彼此的心思倒是都摸得透彻,一个不等公主说便找了秦先生来,一个不需凤王开口便知他去了哪里,这份默契莫说相识多年的恋人便是夫妻只怕也难有。
      公主若是能同这凤王——
      倒也不失一桩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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