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言番外集》Dear桃幺幺

1、《晚熟玫瑰》番外

　　简约的客厅。
　　司桐躺在沙发上，身上袭了一条薄毯，电视机闪烁的光笼着单薄的身体，惬意又安宁。

　　吧嗒一声。
　　大门开启，贺呈舟踱步走近，从晦暗的灯光中定位到了女人。

　　他轻轻放下包。
　　走近沙发，看着司桐沉静的睡颜，须臾后，胸膛一陷，卸了一口气。

　　弯腰将女人拦腰抱起，在女人下意识地挽住他的脖颈后，迈步走去了卧室。

　　如往日一般，行云流水，驾轻就熟。

　　夜半时结束，女人哼哼唧唧地又睡沉了。他却难以入睡了。
　　起身于窗前，点燃一根烟，在盈透的月光中显得无比惆怅……
　　-

　　司衍买了新房，装修事宜全权交给了倪晚棠，衍降大任，倪晚棠表示自己压力很大。

　　“你就该推回去给我哥。”司桐忿忿不平，“凭什么辛辛苦苦装修的是你，他就坐享其成?”
　　倪晚棠问:“你们的新房是谁负责装修的?”
　　“当然是我老公。”司桐笑:“我哪里会这些，让我负责装修出来的房子倒是肯定好看，就是不能住，性价比也低。”

　　倪晚棠受教了:“明白了，做女人，就是不能太能干。”
　　“对。”
　　司桐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笑骂道:“你拐弯抹角骂我呢?”

　　两人嬉笑一会儿，司桐疑惑道:“我哥为什么这么着急装房子?”
　　闻言，倪晚棠不由叹气:“我感觉你哥对结婚这事特别焦急。”

　　司桐喝着果汁，细想一瞬，忽而反应过来，拍桌说道:“我明白了，他肯定和我家老贺一样……”
　　倪晚棠洗耳恭听:“什么?”

　　司桐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然后低声说道:“中年危机。”
　　-

　　度娘说，中年危机，又称“灰色中年”，高发年龄在39岁-60岁之间。
　　具体表现大致就是会感到空虚、寂寞、失落以及焦虑等等。

　　虽说贺呈舟和司衍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但毕竟年龄还是触碰到了中年危机高发年龄的下限，加上两人最近的各种表现，还是有理由相信他们确实有可能进入这个阶段。
　　什么理由呢？

　　比如，半年前，司桐突然发现，贺呈舟的白发变多了。
　　或者两个月前，贺呈舟居然向贺爸低头，开始用他的黑枸杞泡水了。
　　又或者上个星期，一向暗色简约的贺呈舟，居然买了两件亮色的衬衣。

　　诡异。
　　太诡异了——

　　“你这边呢？”司桐好奇地问：“我哥除了着急结婚，还有什么症状？”

　　倪晚棠咬着吸管，斜眼琢磨了一会儿：“好像……也没什么症状了。”
　　“就这样？”司桐忽而心头一登，这才开始对贺呈舟的症状感到了担忧：“那，我哥的症状比老贺轻多了。”

　　晚照，昏黄残阳。
　　司桐从街边水果店走出来，手上的塑料袋于臂膀摆动间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围人来人往，她神情木然地走着，思绪乱麻，缠绕在贺呈舟近日的各种异样中。

　　重逢四年，结婚两年，除去破镜重圆时的喜悦，如今日子渐渐平淡以外，两人的相处似乎并没有太多改变。
　　当然也有一些心照不宣默契不提的事。比如至今司桐的肚子仍没有动静。刚结婚那会儿，她为这事焦虑过一阵，几番检查下来，两人的身体都没问题，可偏偏没有孕运。
　　贺呈舟倒显得云淡风轻，从思想灌输到心情安抚，实实在在用行动减轻了司桐的心理焦虑。这事便越来越顺其自然了。

　　除此之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的婚姻都是十分和谐的。
　　司桐实在想不明白贺呈舟怎么会这么年轻就开始中年危机了呢？

　　这感觉像什么呢？
　　就好比一个女人三十多岁进入了更年期……

　　心头一琢磨，回家的路便似短了一截，眨眼就到了家。
　　一开门，客厅里的光溢了出来。

　　司桐换鞋进屋，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没寻到人，便径直往卧室走去。
　　主卧室紧闭着门，她手摸着门把，正准备用力，便听里面传来声音……

　　“我最近身体不太好……也不是，已经去做检查了……我知道了，正在保养……”

　　司桐听得云里雾里，突然啪一下，房门从里打开，里面的人手机还举着电话，看见门外的司桐明显一惊。
　　几秒后立马整理了表情，继续打电话:“我知道了，我会注意休息的……就这样吧…，挂了。”

　　挂了电话，他望向她，“回来了?”
　　“嗯。”司桐斟酌着开口:“……你最近不舒服吗？”

　　贺呈舟牵她手走回客厅:“嗯，不太舒服。”
　　司桐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
　　贺呈舟凑至她耳边轻声耳语。

　　便见司桐瞳孔瞬间放大，霎时红了双颊，黑羽一般的眼睫上下颤动。
　　她低声说:“没有啊……一直很厉害……”

　　贺呈舟听及她大胆都蠢萌的回答，也是一怔，随即闷声笑了起来。
　　“是么?那就好。”

　　这突如其来奇奇怪怪的对话，让司桐发现了贺呈舟中年危机的另一个症状。
　　——不自信。
　　而且还是对如此敏感的方面不自信。

　　-

　　新房装修的事到底还是落在了倪晚棠身上。一百四十平米的房子，司衍转了八十万给倪晚棠用于装修。重任在手，倪晚棠只能推了紧急的官司，专心监工。

　　“没出息。”司桐恨铁不成钢地说:“推个活儿都推不回去。”
　　倪晚棠很委屈:“公司上市，你哥忙得很。而且说到底这套房是在我的名下，你哥觉得我亲自操刀，按我喜欢的风格装修就最好。”

　　“他就什么都不做?”
　　“也不是，他忙过这一个月，就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司桐杵着下颌，若有所思地说:“老贺是不是也该休息一段时间了呢……”

　　四年前，贺呈舟入职弘盛后，除了结婚时，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弘盛这几年的发展似乎还不错，也听贺呈舟提及，内部管理已然上了正轨，规模渐大，他是最大的功臣。
　　司桐拿着小本子和计算器开始算自己的收入。
　　如果，贺呈舟辞职，以她的收入能否养活他一段时间？

　　仔细一算。
　　自己的收入居然也还行，不说养贺呈舟一辈子，就一两年还是能承担下来的。

　　刚算好，一阵钥匙声传来，大门被拉开，披星戴月的男人回来了。
　　司桐赶忙把小本子收回了茶几的小抽屉里。
　　贺呈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目光随着一落，继而转移开。

　　“今天回来得还挺早。”
　　“十一点了，还早？”这语气似在调侃，也似在说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回来？

　　“……”
　　好吧，她是没话找话谈。

　　男人走过来，将她从地上毯子中拉至腿上，神情温润:“你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司桐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
　　“嗯，吃了。”

　　贺呈舟从商务包里拿出几张资料:“我预约了这周去做体检。”
　　司桐接过来看了看:“又做体检？嗯？我也做？”

　　“嗯。”
　　“为什么?”

　　贺呈舟浅淡一笑:“之前的体检都是医院里的套餐，这一次是专科检查，可以查得更详细准确。”

　　又来了。
　　焦虑，对身体焦虑。

　　这完全符合了中年危机里的症状。

　　为了缓解贺呈舟的焦虑，司桐乖乖点头:“好。”
　　-

　　转眼便是周末，两人一早便来到人民医院。
　　来接待两人的，是贺呈舟的高中同学，如今已然是医院的主任医生。通过对两人的问诊，高中同学为两人现场制定了体检计划。

　　抽血后，两人到B超室外等候。
　　由于男女分开，司桐得以先行体检，过了片刻，贺呈舟也走进了男B超室，几分钟后走出来，便见司桐站在外面看着他。

　　“检查完了？”
　　“你同学说，让你出来给他打电话。”
　　“怎么了？”

　　司桐摇头:“不知道。”

　　贺呈舟心头咯噔一下。
　　他将司桐拉到一边坐下休息，独自去找高中同学。

　　司桐也觉得奇奇怪怪，一下便想到是不是贺呈舟身体有什么毛病？毕竟他前几天还说身体不舒服。但转念又觉得不对，如果贺呈舟身体有问题，那应该是跟她单独谈话才是。
　　这么说来，岂不是她的身体……

　　司桐不由一吓。
　　随即又暗骂自己有病，自己吓自己。

　　半许后。
　　贺呈舟走回来，司桐仔细端详他的表情，犹如往日一般，温润平和，没什么不同。

　　只见他走到跟前，将她拉起来：“回家吧。”
　　“？”
　　贺呈舟：“回家再跟你细说。”

　　司桐不干了。
　　没被自己吓到，反倒被贺呈舟的欲言又止吓到：“不不不，你说吧，我是不是得什么病了？”
　　贺呈舟瞪大眼睛。

　　司桐想，大抵是没想到自己这么直截了当。
　　她说：“别瞒着我，我如果有病，我有知情权。”

　　“……”
　　贺呈舟沉默一瞬。
　　下一秒便忍俊不禁：“傻瓜，你健康得很，你只是怀孕了。”

　　"啊？"
　　“是的，你没听错，我们有宝宝了。”
　　“啊？”

　　贺呈舟难以再掩饰面部的愉悦。
　　他于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搂入怀中。
　　“恭喜你，贺太太。”

　　司桐迷糊了半天，才悠悠开口：“也恭喜你啊……老贺先生。”
　　-

　　后来，司桐才知道，所谓的中年危机，不过是贺呈舟一时之间的年龄焦虑。

　　一个多月前。
　　加班回家的途中，贺呈舟接到一个老同学的电话，闻及当年的同桌年纪轻轻重病生亡，即便已经多年未联系，但贺呈舟不免伤感。

　　转眼已是一脚踏进了四十岁的槛。
　　身边已经有同龄人因生病去世，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步上了衰老的阶段。

　　次日去参加葬礼，同桌的妻子身着黑衣，跪在灵堂前，犹如被剥去灵魂的躯壳一般。一同前来的其他同学说道：“听说夫妻俩是丁克，不过好像是媳妇儿生不了，所以这些多年一直没要小孩。现在他人也走了，孤苦伶仃的老婆连个精神倚靠都没有，差点就自杀了。”

　　此番话听下来，犹如千斤重锤压在贺呈舟的心里。

　　同桌的逝去，令他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慌乱。
　　“那时我产生了一个念头。如若有一日，我生病了，或是发生了意外，你该怎么办？”
　　这样的念头一旦冒芽，汹涌而来的焦虑便能将人的理智冲走。贺呈舟陷入一阵旋涡，他急于想给她一个孩子，不至于让她无依无靠。但他又忧虑如真有那日，孩子可能反倒成为累赘，阻碍她寻找新生活……

　　“什么鬼！”司桐哭笑不得：“你就算不盼我好，你也盼点儿自己好啊。”

　　“是，我愚蠢了。”
　　“我是说，最近怎么怪怪的，我以为你中年危机，还差点以为你……”
　　“以为什么？”

　　司桐转眸岔开了话题：“以后不许想些有的没的。”
　　“好。”

　　看见贺呈舟释然的神情，司桐松懈一口气。
　　她心里明白，贺呈舟爱她入骨，诚然这样的爱已经超出了他自身，所以不仅念她好，也念她忧。

　　“你以后也不许再打算盘。”
　　“什么算盘？”

　　贺呈舟从茶几抽屉里拿出小本子：“我就算是辞职在家，也尚有积蓄，怎么会需要你养活呢？”
　　司桐嘻嘻笑着，将本子慢慢从男人的手指中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