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叶蒙蒙

50、变数

　　为了不让李明煜起疑以至于整日担惊受怕、以泪洗面，这十日公仪玥依旧是每隔五日来静王府一次，只是锦珩讲课的内容从朝堂边疆、国家大事变成了宫女的自我修养、演技进阶技法等内容，课后公仪玥会捧着锦珩弄来的、事无巨细地记载了她要顶替的那个小宫女家世经历的一本砖头厚的大本子好好钻研，课上锦珩偶尔还要考校一番，考查形式多样，以突然提问为主，以毫无征兆直接开始对戏等形式为辅，十天自习加两次课下来，对于公仪玥的表现，就连素来严厉的锦珩也难得表露出了赞赏，他这一关算是过了。

　　锦珩这次的细心和严格程度比起宫里最挑剔的资深老嬷嬷也有过之无不及，他这一关过了，公仪玥这趟入宫不出意外应该是没人能瞧出端倪来了。但锦珩仍旧专给公仪玥派了个暗卫盯着她，负责每日报平安。

　　先前锦珩说过，因为宫中凶险，李明煜没再送探子入宫，但他与内宫的联系其实并非完全断了，有必要时还是会送一些擅长隐匿行踪、身手极好的暗探入宫探查消息。只是大内高手不是吃素的，这些暗探只能借着夜色的掩护混入内宫，不可能去到类似于老皇帝书房这种核心的地方听墙角，而且天一转明就必须出宫，所以他们能探听到的东西，其实比较表面，也就到老皇帝、暄贵妃是否还健在这种程度，不过给人传个信、报个平安什么的倒没什么问题。

　　交代完这些，锦珩又将一个比小指略小的小木盒子递给了公仪玥。

　　小盒子里隔出了三个位置，面依次躺着红、白、黑三颗小药丸。公仪玥拿起来端详的空当，锦珩简单给她讲了它们各自的功效和用法。

　　红色那颗，能暂时激发人潜力，让公仪玥这种不用暗器估计只能打赢别的柔弱大小姐的柔弱大小姐也能暂时变得很能打；白色那颗，是假死药，吃了第一颗药丸还是打不过的情况下还能用第二颗增加跑路成功的几率；第三颗黑色，是内服外用皆可的剧毒，遇水即化，可以用来投毒，也可以涂在她的哪件暗器上。最好能用不上，情况差点最好是用在别人身上，实在不行还能用在自己身上。

　　这三颗药丸一出场，这次入宫的任务莫名就变得热血刺激了起来，就好像真的会大概率有去无回了一样。但公仪玥倒没觉得可怕，反而有些兴奋，就好像……离母亲更近了一步一样。

　　先前收到箫捎来的母亲的各种遗物，公仪玥就猜想过母亲会不会是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杀手之类的，之后李明煜回忆的被救经历似乎进一步证明了这个猜想。

　　父亲一直不许她练武，越是如此，公仪玥就越是对亲手揍人十分感兴趣，她望着那颗红色药丸，有些跃跃欲试。

　　她像是个刚被发了小糖人的孩子一般，眼睛发亮、满眼感谢地望了眼老丈人，深觉老丈人虽然一直一副“这点儿事都做不好的废物不配娶我女儿”的冷酷模样，但其实挺慈祥的，心还细。

　　锦珩也回望着她，仍旧是往常那副老丈人打量女婿的神色，半晌，他叹道：“你跟他越来越像了。”

　　锦珩一双眼睛生得漂亮，跟绯珏的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此刻被他这么看着，公仪玥莫名就想起了绯珏，初见时，绯珏好像也拿相似的眼神看过她。

　　公仪玥还想问“他”是谁，锦珩却先开了口，“时候不早了，去跟阿煜道个别吧。”

　　锦珩亲口提醒她去跟李明煜道别，这让公仪玥感受到了来自老丈人的认可。

　　从成为队友开始李明煜就几乎与公仪玥形影不离的，即使之后公仪玥带着七月住在城郊，李明煜也几乎每天都会过去看看她，十分无所事事的样子。这次入宫要不让他知道，其实难度挺大的。公仪玥早先说的是今天起要去探亲，原本还担心他粘过来，可他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委委屈屈地问道：“不带我吗？”

　　公仪玥嗯了一声，嗯完看他那蔫蔫的表情，反思了一下她嗯是不是“嗯”得太冷漠无情了。

　　李明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好一会儿，见公仪玥仍旧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能弱弱问了句“去看你箫哥哥？”

　　公仪玥是自己无家可归时犹豫要不要去找箫哥哥最后都会决定不去的，所以她自觉无亲可探，十分担心李明煜好奇问她探谁，但这会儿李明煜直接把问答变成了判断，一下就降低了难度，公仪玥想也没想，点点头。

　　李明煜更蔫了……

　　公仪玥不知道李明煜为什么会变得更蔫，但想起之前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因为看见李明煜跟舞娘们有说有笑的而有些不开心，李明煜说那是在告别、以后不再见了之后公仪玥就没再不开心了。但这次她不可能说自己不去探亲了，这么一对比，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想了想，又道：“给你带礼物。”

　　箫哥哥出发去云游时就是这么安慰她的，虽然那之后箫哥哥都没再回来过。

　　“每天用银羽给你送信。”公仪玥想了想又补充道。

　　李明煜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十分开心地笑了，他上前戳了戳她的脸，“小红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李明煜在她身边时本来十有八九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但这次经历了由蔫拉吧唧到嬉皮笑脸的转变，公仪玥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成就感，虽然李明煜一开始变蔫也是因为她，

　　李明煜变开心了，公仪玥也放心进宫了。

　　公仪玥要替代的那个小宫女名叫沈妍清，是菡萏宫的二等宫女，兰陵坊沈秀才家的小女儿，沈秀才家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本来家底和名望都是有些的，无奈到他这一辈好些年也没考中举人，于是成天念叨着老天无眼、官场昏暗，开始自暴自弃，将家底败了个干净，最后孩子太多了养不起，就将这个幺女送入了宫。

　　除了穷，沈妍清的家世其实还算可以，从小入宫规规矩矩的，这么些年下来没犯错，自然而然成了二等宫女，能自由行走宫中，也有出宫的腰牌。

　　宫中一、二等的高阶宫女不少，但沉默寡言不合群的才是锦珩他们的重点发展对象，一来容易被忽悠出宫，二来不容易被身边的人发现。加之沈妍清身形跟公仪玥十分相似，所以这次锦珩选了她。

　　宫中的粗活重活都有三、四等宫女来做，一、二等宫女大多是用来充场面的，毕竟位份最低的嫔妃住所只有四个宫女两个太监照样活得十分滋润，在贵妃、妃这种一人寝宫里三、四等宫女都有将近二十个，活儿匀到每个人头上也没多少了，一、二等宫女基本就是给空旷的寝宫添人气的，讨喜的能捞着给娘娘端茶递水梳头，不讨喜的没什么事儿就杵在那儿专注撑场子。

　　后宫死寂多年，嫔妃们大多都发展出了自己的特殊爱好，菡萏宫的孙妃娘娘嗜好不多，除了看书写字，就是染指甲。多数时间看书，没心思看书的时候就让侍女们给她染指甲，她双目放空享受过程，染了卸、卸了染，染了卸、卸了染，乐此不疲。所以她宫里需要专派个人出来给她四处寻材料配染液。整日里刨土爬树风吹日晒的，不是什么好活儿。

　　沈妍清冷漠寡言，对谁都如此，掌事姑姑不喜欢她，又不至于到要将她换到别处的地步，于是就将这别人都不愿意干的活扔给了她。

　　所以公仪玥溜达到哪儿都可以说是在为孙妃的新花样寻材料，可以说是完美身份了。

　　除去一点——就锦珩给公仪玥那本砖头厚的沈妍清小传来看，宫中有个叫裴黔的二等内卫，似乎跟沈妍清有些牵扯不清，不是对食、胜似对食。

　　内宫没有侍卫，由内监负责守卫，称为内卫。因为自小习武，身强体壮，虽是宦官，却不乏英武俊郎之人。宫女们久居深宫，难免孤寂，有的会选择悄悄与太监配对，好歹有个伴儿，称为对食。挺拔俊郎的内卫自然是最抢手的。而裴黔在内卫里都算生得很好的，武功也是数一数二，加上会来事儿，很讨人喜欢，尤其讨小宫女们喜欢。但他对沈妍清似乎特别照顾，别的不说，若非他暗中帮着沈妍清上下打点，她再干个三、五年也未必能升为二等宫女。

　　裴黔不是自己人，但一贯行事缜密的锦珩却似乎十分坚定地相信他对他们的计划无害。公仪玥对此其实很疑惑，但她已经被李明煜传染了一部分的锦珩吹的特性，疑惑归疑惑，她相信锦珩选人自有他的道理，而她只管做好她的沈妍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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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玥玥有女主buff，flag都插来玩的～～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不愿意透露晋江姓名的亲友给做的新封面～～～
出来浪没带电脑手机码的不知道格式会不会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