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elyah

88、第八十五章

　　孔吉把他的研究合作伙伴暮野从中国请来，和尤利尔三人一起帮秀贤接生。暮野算是孔吉的半个师妹，不过在医学院时她专攻的遗传病学，所以在知道了秀贤的事之后，就一直和孔吉、尤利尔一起研究，这次是特意从中国赶来为秀贤接生的。Kay虽然对尤利尔还是心存芥蒂，但此刻除了信任再也不需要别的了。
　　秀贤的羊水在摔下楼时就已经破了，等到了医院时已经流了大半，而且胎儿可能因为受了惊吓在秀贤的身体里动得厉害，急着要从秀贤体内出来。破水加上强烈的宫缩，其实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并不算糟糕，只要能在这个时候稍稍用力就能把孩子生出来。不过现在的问题是，秀贤因为缺氧和失血陷入了休克状态，这就比什么都还要糟糕。
　　三人想把输氧管插进秀贤的喉咙，可是肿胀发炎的扁桃和气管将一切都堵死了，这也是秀贤会窒息的原因。不把管子插进去，秀贤和孩子都会因窒息而死，无奈之下暮野只能硬塞。Kay抓着秀贤的手在一旁看着那些人掰着秀贤的嘴，把那些粗大的管子往秀贤口腔里塞，而秀贤的表情除了痛苦再没有别的了，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惨白得就像四周的墙壁，手僵硬地死死抓着Kay不停地发抖。
　　“呕唔……咳咳咳咳……”
　　管子没塞进去，反而把口腔和气管内壁给弄破了，秀贤喷出的血溅了满脸，暮野似乎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一时竟愣住了。
　　“暮野！”孔吉大喊了一声，暮野立刻移开了输氧管，用吸唾器将秀贤口中的血清出。这口血虽然喷得吓人，却令秀贤有些清醒过来，咳嗽的同时也吸入了不少氧气。
　　Kay从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分娩场面，而那个躺着的人该死的居然还是秀贤，心跟着三个大夫的动作起起伏伏，唯一不变的就是疼。现在不是害怕退缩的时候，如果我都没有信心，那么秀贤还能靠谁去支撑这看不到尽头的折磨呢？Kay虽然紧张，但却一直镇定地待在秀贤身边看着他，小声地在秀贤耳边说着“不会有事的”，既是对秀贤说也是对自己说。Kay不知道这些话有没有用现不现实，但却是唯一能说的，也是他唯一能为秀贤做的。
　　孔吉没有办法，管子插不进去那就从中间来。三人决定给秀贤的气管动个小手术，把输氧管直接从咽喉下面开的小口里插进去。手术交给了尤利尔，孔吉和暮野则是思量着要不要给秀贤剖腹产。
　　“他现在根本不可能自己把孩子娩出来，”暮野看着秀贤气若游丝的样子，摇了摇头，不过秀贤突然扭曲的表情让众人立刻明白了一件事。尤利尔给秀贤用的麻醉剂没奏效，刚才在他喉咙上划的那一刀，秀贤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尖刃割开皮肉和气管时的剧痛。但尤利尔并没有停下来，此刻只能继续下去了，经历过那么多磨难伤痛的秀贤，他相信不会在此刻垮掉。但暮野却安静了下来。如果麻药对现在的秀贤没有用的话，那么剖腹无疑又是活生生给秀贤来上一刀。
　　“孩子就在产道口了，只要秀贤稍稍用力就行了。输氧成功的话，5分钟就能把一切结束。”孔吉看着众人道。
　　“可是他失血太多，要是他产后出血怎么办？而且他的骨盆和骶骨因为那一摔有些错位，一用力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他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顺产对他来说有太多不安全的因素……”暮野试着做最后的辩解，却被其他人坚定的眼神硬生生将剩下的话逼了回去。
　　“暮野，有些事在有些时候只能放手一搏，作为一名医生你应该明白。顺产是有危险，但剖腹的危险和麻烦可能更多。秀贤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相信他好吗？”孔吉拍着暮野的肩微笑着道。
　　“我只是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秀贤少痛苦一些……不过看来现在无论怎么做秀贤都免不了要痛一回了。”暮野叹了口气，轻轻笑着妥协了。
　　手术很快就完成了，秀贤意识渐渐清晰过来，输血也使他恢复了一些体力。Kay托着秀贤的身子微微坐起，但秀贤却依旧使不上力。浑身上下都有疼痛和酸麻的因子在不断叫嚣，喉咙处火辣辣地疼着，仿佛在冒着焦烟。秀贤能感觉到氧气从气管的半路被挤进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下面的骨盆因为刚才的动作又是一阵剧痛，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令秀贤的两条腿也跟着麻木抽筋。所有的一切都在折磨秀贤，他根本没办法用力，维持现在的姿势都令他感到精疲力尽。
　　孔吉额头渗出细汗，这样下去只能越来越僵。他一边按摩着秀贤强直的肌肉和抽筋的双腿，一边让暮野给秀贤的腹部施加点压力。
　　“呃！呜——”当暮野的手按在秀贤高高隆起的腹上时，秀贤痛得眼前一阵发黑，声音却被卡在喉咙口难以发泄，只能被迫压回去，连带一起憋回肚子里的还有那铺天盖地的锐痛。秀贤浑身都在颤抖，Kay除了抱着他吻着他安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也许该把自己抽死。Kay这么想着，他现在真的后悔了，不该让秀贤一个大男人来做这种尝试，没有孩子他们俩也会很幸福，现在却变成了因为孩子而把秀贤推入痛苦的深渊，Kay悔恨得几乎发狂。看着怀里的人无力地扭动着，却怎么也摆脱不掉那纠缠自己的痛苦，Kay的心被拧成了一个麻，无数尖锥刺着，疼得令人窒息。他闭着眼睛把秀贤湿漉漉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口上，不停地祈祷着。
　　骨盆因为受到骶骨和外界的挤压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咯吱——”一声，众人的心一沉，秀贤瞪着眼睛仿佛失了魂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下一秒就晕死在Kay的怀里。
　　“秀贤！”Kay觉得自己彻底崩溃了。是他，是他把秀贤逼死的，生孩子完全是把秀贤往死里整，他怎么能这么异想天开，自私地让秀贤替他生什么孩子！
　　“秀贤，你醒醒，你听我说，我们不生了，不生了，孩子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只要你，你听到没有？！你不能这样，你为什么总是想要从我身边逃开？！你给我醒过来！！！”
　　Kay的声音给了等在手术室外的家人们心中又是沉闷的一击，民基和智雨几小时前才知道这一切，此刻听到那痛绝的叫声，民基两眼发红地要冲进去，被智雨和众人死死拉住。
　　“放手！我要杀了那个王八蛋！他答应过我会给秀贤幸福，结果呢？结果呢？！除了伤害和痛苦，他还给秀贤带来了什么？他简直是秀贤的灾难！我要亲手毁了这个灾难！你们给我放手！我要见秀贤！”
　　“秀贤现在需要的是Kay而不是你！”智雨的话让所有人一顿，民基有些发怔地回过头看着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的妻子，“你对秀贤的心思大概也只有秀贤自己看不出来。”
　　民基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混，既保护不了秀贤又让智雨受伤害，自己什么也做不好却还在这里说着些孩子气的冲动话。他轻轻抱住了智雨，拍着她的被，“对不起，对不起智雨……”
　　长长的走廊里又是一片沉默的寂静。
　　秀贤醒来时本以为一切都会结束，但睁开眼睛才发现，痛苦依旧持续着。他还在那个手术室里，躺在Kay的怀里，孩子依旧在他的身体里不停地翻腾踢打着，四肢依旧是僵硬抽搐冰凉麻木地瘫在手术台上。脑子嗡嗡地发胀，为什么还没有结束？秀贤突然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就好了。
　　“秀贤！”Kay的眼里满是疲惫和心碎，秀贤鼻子有些发酸。他还在，他还在身边。
　　“呃……”秀贤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Kay明白他是想问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不禁脸色一僵。
　　“那……那个……你是想问刚才的事？”
　　秀贤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
　　“噢……那是孩子出来点了！孩子出来时发出的声音，它就快出来了。”Kay有些语无伦次，但秀贤也没工夫去研究了，因为一阵宫缩带来的剧痛又把他的思绪给搅乱。暮野凑了过来，给秀贤擦了擦脸上的汗，“秀贤，你能稍稍再用点力吗？孩子被卡在产道口，就差一下！你是孩子的母……呃……父亲，总得为他的出生做点什么吧？”
　　暮野的话让秀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种奇怪的有些激动的心情取代并超越了那些痛苦，秀贤挣扎着往下屏气，那股气带着希望和最后的执着。
　　只是一瞬间，那种奇怪的激动希翼和执着就被巨大的喜悦和解脱所征服。众人沉浸在孩子清脆响亮的啼哭声所带来的喜悦中，将那一声干脆的碎裂声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