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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父辈渊源 ...

  •   张慕贤此刻站在窗边,看着洛冯背后的那个女孩,清瘦斯文,俊俏的五官,透着一股冰冷不可接近的气质。
      那熟悉的模样,让他想到了故人。
      那女孩站着,凛然,端正。
      正如当年书袋子那股端庄雅正的劲儿。

      詹洛冯发现自己老爹和张叔叔一副惊愕无比的样子,直勾勾的盯着安橼看,她有点儿担心今天宣告恋情的进展,可能不会顺利。

      老詹颤抖地回应着:“诶,小姑娘,你好。”
      张慕贤:“我……可以叫我,张叔叔。”
      安橼:“叔叔们好。”
      詹洛冯心想,怎么没人理我了。

      老詹站起来,五十多岁的人了,坚毅冷峻的脸上,竟然出现了难得的动容。
      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呐。”
      张慕贤按住桌子,有些激动。
      安橼礼貌地回应着:“我叫安橼,是洛冯的同班同学。”

      张慕贤难以置信:“你说,你姓安?”
      老詹听罢,眼睛里开始涌现泪水,但不敢放心,仍旧继续问着:“那,你?那你,能告诉我,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吗?”
      安橼感觉很奇怪,但出于礼貌,回应:“嗯…我爸爸,他叫,安浴淮。”

      安浴淮,听到这三个字,老詹的大脑像一道闪电劈了过来。
      张慕贤和老詹想起了和书袋子初识的时候,1979年,越南战场上
      ……
      “哈哈哈哈哈哈,来来,让我欣赏欣赏,这谁家的妹妹,这么好看。”
      一个浓眉大眼,但脸蛋儿圆圆的,看起来还十分稚气的小兵,笑嘻嘻地去夺别人手里的照片。
      刷的一下,那看照片的年轻军人,意识到书中照片被夺走了。
      于是那翻书的军人站起来,端正严肃,面如冰山,斯文地说了句:
      “把我妹妹照片还给我。”

      那看起来很淘气幼稚的小兵回应:“哼,就不还给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妹吾妹,以及人之妹。你这书袋子死板,什么你妹妹你妹妹,是大家的妹妹,哈哈哈哈。”
      这小兵嘴无遮拦,是个独生子。
      因此,无法感受到当哥哥的男人心里怎么想。他这句话,让任何一个哥哥听见,都足以让他死一万次了。
      那个被他叫书袋子的男人,冷着脸,把手中的书本扉页捏的很紧。向他走近:
      “再说一遍,还给我!”
      “哼,就不,我也把这照片夹在我书的扉页里,天天的摸,天天的看!”

      砰
      那个斯文的军人,竟然给了他一拳。

      小兵不可置信地摸着脸:“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打过我张慕贤,你这个假斯文,假斯文,我…我要跟你拼了…”

      十几岁的张慕贤,向那个斯文,清瘦的冰山脸扑了过去。
      可惜这厮发育的晚,被冰山脸按住脑袋,不管怎么手舞足蹈,都扑楞不过去。

      十几岁的詹望庭跑过来,准备找张慕贤换烟。
      张慕贤年纪小,在战场上生活苦涩,别的成年人的爱好没有,就爱吃水果罐头,凤梨罐头,撬开盖子喝完那些甜蜜的糖水,再大口小口把那些凤梨果肉给吃干净,是他在战场上最爱的事情。
      詹望庭,看到甜的就烦,于是总是拿水果罐头去跟张慕贤这个小崽子换烟。

      可这一来,就看到张慕贤被按住,那个平常老是捧着个诗歌集,看来看去的斯文军人,居然也会欺负人,还专拣小孩子欺负,果然,钻书袋子的都不是什么敞亮的人。
      詹望庭脾气火爆,二话不说,上去就干。
      那个书袋子看见詹望庭冲过来,右手一推,把张慕贤顺着脑袋推了过去。张慕贤摔了个屁股蹲儿,兜里的糖果撒了一地。
      而詹望庭来势汹汹,几步过去,踩到了满地的糖果上面,咔咔的响声,糖果碎了一地。张慕贤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糖果,被踩成了末末,整个人像一只被偷了颊囊的仓鼠,极度消沉+气愤。
      张慕贤爬起来,扔掉照片,上去就扯詹望庭的领子。嘴里叫嚣着:“还我的糖!”
      冰山脸先是愣住,愕然,什么情况,这个小孩为什么要殴打自己的帮手,但转瞬,看到妹妹的照片被随意丢在地上,赶紧捡起来拍下灰尘放在上衣内兜里。
      他心里仍旧十分气愤,便想去教训张慕贤。
      詹望庭一只手对付着张慕贤这个幼稚鬼,看到书袋子过来,又跑去揪书袋子的领子。
      你打我,我打他,他打你
      ……

      结果缠斗在一起的三个人,被几个当地捉鸟的小孩看到了。本地人当时已经是全民皆兵的状态,看到这三个异邦军人,村里的人上去就打。
      可惜,上来的全是老人或者小孩。
      即使人多势众,但他们三个人年轻力壮,团结在一起,那些村民实在不是他们仨的对手。
      气喘吁吁,三人费力的站着,看着蹲在地上的老人和瑟瑟发抖的小孩,不知所措。
      张慕贤问:“怎么办,一堆老弱病残。”
      詹望庭:“…………”
      书袋子:“咱们把他们杀了,再回去,只会让他们生生世世都恨上咱们;咱们若是不杀他们,也不还手,他们也不会觉得我们是好人。”

      张慕贤:“那你是什么意思?动不动手?”
      詹望庭:“战争有罪,百姓无罪。”
      书袋子:“嗯,再怎么全民皆兵,咱们也别做那些误伤的事情。”

      张慕贤:“虽然我学富五车,但你也不赖,你想怎么办”
      詹望庭:“…………”
      书袋子:“铸剑为犁,我想,但现在恐怕不行了,不过,我们可以留点什么。”

      铸剑为犁,是冰山脸那时的理想。

      他从兜里掏出一本小人书,上面画满了人物,他拿出这个珍藏的绘本,递给了地上坐着的小孩;
      张慕贤看着,明白冰山脸的意思,想了半天,决定了。
      张慕贤咬咬牙,从兜里搜刮出最后两个绿色的糖果,也送了出去。
      地上的小孩颤抖着,伸出手又想收回,虽然迟疑不决,但最后还是接住了他俩的礼物。
      老詹眼看着,也会意了,双手摸了摸兜,掏了半天,掏出一包土烟,准备递给小孩。
      那地上的小孩懵懂地睁大双眼,手不知道该不该接。

      冰山脸和张慕贤惊愕地看着老詹的行为,表现出了一种强烈的不解。

      老詹粗声粗气的问着:“怎么,不妥吗?”
      张慕贤:“你说呢?”
      冰山脸:“……”

      老詹爆声:“那我能怎么办,没什么可送啊!”
      张慕贤:“那不如你就送一个真诚的微笑吧,拂手挥袖去,深藏爱与和平”

      老詹使出吃奶的劲,挤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
      地上的小孩抓着图画书和糖果,被这个笑吓的哇哇大哭。
      冰山脸:“……”

      三个人就这样在一起不打不相识。
      老詹他们听书袋子讲,他之所以,对张慕贤初次见面的举动反应那么大,是因为自己唯一的妹妹,曾经在家乡被坏人欺负,小女孩想不开,就去了,这是书袋子心中最放不下的事情,也从此之后,每当遇到男人对女孩居心叵测,便十分愤懑痛恨。
      张慕贤听罢过后,大感觉自己行为不妥,甚至扑倒在詹望庭的怀里哭了一场,哭的抽抽嗒嗒几近断气,鼻涕糊了老詹一袖子。
      老詹气愤:“哭就哭,搞老子的袖子擦鼻涕,算什么男人?!”
      书袋子无奈的摇摇头:“好啦……原谅你了。”

      后来的日子,三个人经常聚在一起,问问各自的家在哪,发现都在江汉省,各自喜欢什么,都有什么兴趣,什么家事。
      书袋子喜欢读书,总是寂寞苦涩的夜里,给周围的人讲故事,或一句一句地念着诗歌。
      后来很多年里,老詹和张慕贤都记得那时,清瘦斯文的书袋子,俊俏的脸在月光映照下宛如神仙,他端正地坐着,白皙的双手捧着一本读物,周围环绕着一群战士,只听他斯文地念着,那些关于清风关于黑夜关于阳光关于海浪的短句子。
      时常有人问着:“那个天天看书的年轻人叫什么?”
      张慕贤总是第一个跑出来,骄傲的说着:
      “那是我罩的老弟,听清楚了,他叫安浴淮”
      ………

      安浴淮,这个女孩说她的爸爸叫安浴淮。

      张慕贤忍不住,脱口而出:“安浴淮,安浴淮是你父亲,你是他的女儿,你是书袋子的女儿?!”

      安橼惊讶,难道这个叔叔认识父亲?
      小时候,安橼倒是记得父亲经常讲起,当年在战场上,有两个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可是,后来各自人生轨迹不同,天南海北,难以通信,就不能常常聚在一起了。
      那时候,安橼听父亲说,那两个叔叔还抱过刚出生的她。
      不过,那是他们仨最后一次聚在一起。
      1998年,安浴淮躺在医院里,不想让这两个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呼吸机上显示一道横线后,安浴淮,这个书袋子,再也没能出现在三个人的故事里了。
      从那之后,安橼的妈妈因为难过,把丈夫的相册,统统留给了安橼的奶奶,带着3岁的安橼,搬到了一个南方的小城,谁都没告诉……
      因此,安橼对自己父亲曾经的印象,本来就所剩不多;对父亲以前的两个兄弟,也就更无印象。

      老詹坐下,肩膀摊开,坚硬的脸上露出很多温柔。
      詹洛冯看见老詹这个暴脾气,平常说一不二的大男人,居然这副慈祥的样子,仿佛见了鬼。

      同时,她在一旁看着张叔叔和自己老爹一副激动感动的样子,对着安橼而不是自己,心里感觉自己被撂在了天边,今天不是来请我吃饭的吗,怎么回事?

      张慕贤欣喜的前去,直接忽略詹洛冯,把安橼拉过来,让她好好坐着。
      老詹也起身给安橼双手拉开椅子,笨拙的把桌子上的月饼塞到安橼手里,把声音努力压得很温柔:“小朋友,吃月饼,吃月饼。”
      詹洛冯此刻伫立在门旁,像一个迎宾花篮,无人问津。
      她惊讶的看着老詹的迷惑行为,想到前世带江琳去看望老詹,结果老詹一个暴脾气,把自己带的月饼哧溜一下扔到了门外,气得詹洛冯火冒三丈,父女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好好的中秋佳节闹的不欢而散。
      结果今生换做安橼,老詹怎么是这副德行?

      老詹和张慕贤的亲厚,让安橼也觉得十分惊讶。
      她大致猜到了什么,问了句:“小时候听父亲讲过,以前最好的朋友有两个人。就是叔叔们吧”
      张慕贤和老詹脸上露着激动的笑容,连忙上前去:“是,是,当然是,孩子,你说,你说,你爸爸都是怎么说我们的?先说我,先说我!”

      安橼:“一个是……一个爸爸叫他张半瓶,说这个叔叔心态极好,君子见机,达人知命,永远乐天想得开……”
      张慕贤听到,十分欣慰:“诶呀,对啊,书袋子会夸人,孩子你记得的对,叔叔是这样,想得开看的开。”
      老詹瞟了一眼张厚贤:“你怎么不谈为什么叫张半瓶?满瓶子不荡,半瓶子直晃!”
      张慕贤:“”
      他随即看向安橼,和蔼地说道:“孩子,还有一个人呢,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你爸爸怎么说。”

      安橼:“呃……父亲还说过,有一个叫婷婷的叔叔,拳头很硬……”
      老詹:“…………“
      张慕贤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婷婷,我的妈啊,好久,好多年了,我都不敢对着老詹叫这两个字,哈哈哈哈哈哈,终于,终于,有生之年,又能听到婷婷这个名字了,妩媚,救命,哈哈哈哈。”

      站在门口被晾了很久的詹洛冯,看着平常火爆脾气的老詹,此刻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如往常一样,巍峨,坚毅。
      这个铁血军人,正在享受着,来自“婷婷”这个少女外号的精神践踏。
      詹望庭,老詹,年轻的时候居然外号叫“婷婷”。
      詹洛冯忍不住了,她低着头,捂着嘴,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安橼感觉詹叔叔好像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就不再做声了。
      张慕贤沉浸在这份久违的快乐里,暂时还不能自拔。
      老詹不好发作,眼见门口的詹洛冯这个兔崽子幸灾乐祸,笑的自己十分心烦,加上上次栽赃,这次学校惹事,老詹气从中来,对着门口喝了一句:“詹洛冯,你笑什么?过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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