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追到性冷淡》钾钙钪钛钒

26、根叔来了

　　“都别闹了，都别闹了，根叔来了”
　　人群中有人这样大叫，就像小时候在班上只要有人说一句老师来了，无论多吵闹都立马安静。
　　根叔，就是一个老师一般的存在。准确点说，他是一个超越老师的存在，因为根叔，是江科大的校长。

　　远处，体育馆入口，一个精神矍铄，头发半白的老者出现了，他看起来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但眼神十分明亮，睿智。根叔的衣着朴素，却不失庄重。沉稳，矫健地朝会场赶来，所到之处，学生给让出了一条路。

　　詹洛冯看到，根叔的周围紧紧跟着几个年轻模样的老师，个个眉头紧锁，步伐快速，急忙交代着什么，似乎隐约说着：“这也是突发事件，没想到的…………”那群年轻老师里面，居然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辅导员李艇，他也在里面，颜色透露着歉疚，向根叔解释着什么。

　　根叔礼貌回应，微微点头，仿佛已经心里有数。

　　他稳健地走上讲台，举起话筒，望着台下的学生，眼睛里满是期望。
　　他开口：“同学们好。”
　　台下已经掌声雷动。

　　这阵掌声像波涛一般，声浪滔天，完全掩盖住了秦东浩的怒喝之声。刘藻和张峰也应声坐下，整个体育馆的注意力，现在全部由桃色事件，转移到了这个老头子身上。

　　詹洛冯心想，这群小孩也太热情了，说了四个字而已，就掌声雷动，大学啊大学，二十年不见，都忘记了你曾经那么官僚主义了，夸张。

　　根叔继续语气变得严肃：“这次，本来是一个开心的日子，我有幸见到来自五湖四海的7000个你，即使外面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不影响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江科大过去，现在，将来最引以为傲的枝叶。”

　　小插曲？什么小插曲。

　　詹洛冯的眼光随着根叔到了台上，这个老者，当年有人调侃他是影帝，说他做戏做全面，经常富有感情的演讲，把人都糊弄了；也有学生爱戴他，说他为学生解决了很多切实相关的事情，食堂饭菜涨价问题，学生就业问题什么的，愿意亲力亲为。
　　詹洛冯见到根叔也觉得恍如隔世，他尤记得当年根叔的新生演讲，字字句句都朴素而富有感情，为了贴近学生，根叔当年在演讲稿里没少用网络用语，什么“姐的娱乐”，“哥的寂寞”，“打酱油”，“母校就是那个你每天骂八百遍但不许别人骂一句的地方”……他的名声，早在詹洛冯上高中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了。
　　江科大本来在重本大学里毫无存在感，但因为根叔，稍微激起了一点点水花，当年因为根叔的网络讨论和媒体报道都有不少，甚至有大学因为根叔的事迹，讨论起了大学普遍笼罩的学术虚无云云

　　前世，詹洛冯和根叔的唯一交集就是新生演讲大会上，听了十几分钟根叔的演讲；而等到詹洛冯毕业时，讲话的已经是另一个新校长了。
　　她不清楚眼前的这个校长要说些什么，因为根叔话里说有“小插曲”，这意味着这一世根叔的演讲词不一样。

　　根叔的演讲此刻正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一些词语一些梗还是熟悉的配方，什么“姐的娱乐”，“哥的寂寞”，“打酱油”……
　　詹洛冯感觉自己在听清朝人发微博……毕竟，在这个年代，微博还是社交软件主力军。

　　体育馆内刚刚虽然是各路神仙剑拔弩张，围绕着詹洛冯的桃色事件，口诛笔伐来往不绝；众人更没想到的是，根叔口中的小插曲：体育馆外，同样站着各路媒体，扛着长枪短炮，仿佛像收了贿赂一般，会为了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大学贴吧帖子，不约而同地，争相涌入江科大报道。

　　叶疏妍拿起手机，南三门炒酸奶小哥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毛爷爷雕像旁边，一堆记者站着，问周围学生体育馆怎么走，保安一个人拦也拦不住，只能四处张望，单枪匹马显得十分无助。
　　叶疏妍戳了戳安橼的手肘：“你看这个。”
　　安橼看了看照片并没有多大反应：“你路子很广。”
　　叶疏妍郑重回答：“整个南三门小摊业，没有我要不到的联系方式。”
　　安橼扭过头去……

　　詹洛冯望着江琳，江琳现在这副样子像极了一只惊弓之鸟，眼神中似乎在懊悔自己做了什么决定。
　　詹洛冯大致猜到一二，恐怕上午自己和安橼从宾馆走后，江琳趁着枕边余热未散，吹了两句温柔风，那个中年男人也势必要给自己的小女朋友出一口恶气。
　　教训一个小年轻还不容易吗，显示自己能力强，手腕硬，路子广的做法有很多，其中有一条便是动用自己作为一个中年男人的社会资源，教一下这个小年轻做人。
　　于是这一对，女方在学校里造谣发帖，男方去报社媒体里通通风，只消一个上午的功夫，校内校外里应外合，只要舆论哗然，詹洛冯马上就可以身败名裂了。

　　可惜，江琳没想到，詹洛冯手里那个来路不明的致命视频。

　　她现在很怕詹洛冯急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份重磅黑料发到网上，到时候有谁会在意詹洛冯和安橼那几张搂搂抱抱的照片，看客们都只会对自己活色生香的视频瞠目结舌吧。
　　观众们现在的注意力早已经不在詹洛冯上了。
　　而詹洛冯又恰好捏着能决定江琳生死的猛料。
　　江琳已经对自己一触即破的情势提心吊胆到了极点。
　　现在更是偏偏地，按照原计划羣晖请来的记者们，此时此刻涌入校园，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不利外界因素，极有可能成为逼詹洛冯爆发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詹洛冯平静的看着江琳，无关喜怒。
　　江琳却一个表情都不敢做错，生怕惹怒了她。

　　体育馆外声音重重，大门处有几缕闪光出现，几个年轻老师死死抵住门，门外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那堆记者已经找到了体育馆的位置。
　　根叔表情凝重，发言进行到收尾状态了。詹洛冯记得前世的收尾是根叔祝大家学业有成，不负时光之类的套话。

　　此刻的根叔，表情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清亮的眼睛望着远处的门，那些薄薄的门板被重重的叩响，每一声都打在他的心里；他望着年轻老师像是守城的将士一般忠烈，又看见台下的学生充满着希望和生命力的眸子
　　他思考一阵，缓缓道来：“我当然和所有的长辈一样，希望大家不负时光，学业有成……”
　　詹洛冯心想：果然这样……

　　根叔转即又道：
　　“可是……大学这个地方，人人都赞誉它是象牙塔，人人却又说它是小社会。你们说，世人矛盾不矛盾呐？”

　　台下的学生，包括詹洛冯，对根叔这一套结尾给总结的莫名其妙。
　　人群中，张峰猛的站起，不死心的发难：
　　“可惜有些人做的事情，只会给象牙塔抹黑。”
　　根叔疑惑问道：“这位同学为什么这么说？”
　　张峰嘲讽的说道：“有些人刚踏进校门，就知道造些烂新闻了，连开学大会都要被她连累！”说罢，张峰像胜利者一样，恶狠狠看向詹洛冯。

　　根叔看着门外来势汹汹的记者，面露难色；又看向了被针对的那个女孩子，人群中的詹洛冯。
　　根叔看着詹洛冯眼睛里的神采，倔强，却带着一股赤子的情怀，他不禁思绪飘到7、80年代，自己还年轻的时候……

　　他低下头沉默一会，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只听他接着讲：“象牙塔，塔里的各位，你们此刻将是未来漫长一生中最没有后顾之忧的阶段，象牙塔石千丈高，那些流动在世俗社会的物欲和心谋，被最大限度地抵制在了外面。你们是幸运的……”根叔望了望门外的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又看了眼台下一个个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作为一个老派学者，一直都觉得学校、老师是保护学生的地方。他的观念仍旧很传统，学生只需要惦记读书就够了，搞新闻抹黑这种事情如果发生了，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不要让这件事伤害到学生，不要让学生来承担社会事件的后果。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继续道：“诸位书生意气，少年才俊，身处大学之中，最不应当畏惧的，便是世俗眼光，最不应该沾染的，也正是那所谓的世故。”

　　詹洛冯听着，想起前世一步一步陷入泥淖的一生，若有所思……

　　张峰接着发难：“根叔，别打太极了，江科大有同性恋这算怎么回事，世故世俗那好歹还是坏习惯能改的，这搞同性恋，治都治不好吧。”

　　根叔皱眉，张峰的话让他觉得刺耳难受。

　　他手里捏着话筒，想起今日的新闻，在根叔那个年代，对于这种事情大部分都是掩耳盗铃的态度，他们信奉青梅竹马，才子佳人，男才女貌……两只青梅这种事情，那个时代的所有人会默认为金兰之友……

　　而今天，这个事情却被学生，媒体捅到了根叔面前
　　根叔不得不正面回应。

　　他该怎么回应呢，他身为大学校长，却也曾身为年轻人；他懂规矩章法，也懂情到深处是自然；他大可以打官腔，深明大义地告诉学生们，过去的时代不曾承认的东西，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也可以坦白地告诉学生们，爱总是无罪的……
　　根叔想到了很久之前，自己去汉阳的一个厂里做工程师的时候，见过厂里两个男工，总是一起洗衣做饭，从不谈成家立业的事情，后来厂里流言飞起，越演越烈，可那时的根叔从不相信。
　　真的从未相信过吗？
　　根叔望着台下那些青春飞扬的脸庞，不禁动摇了一刻。

　　他笑了。道：
　　“有些事情，世人标榜，是出格的；是不被理解的；是荒诞的；是离经叛道的。
　　总之，他们告诉你，种种的均是不可以。

　　但是！……”
　　“但是”两个字浑厚有力，让台下每一个人警醒…

　　根叔继续语气骄傲地说道：
　　“你们是谁呐，你们是年轻人，你们现在所拥有的，是无尽的可能与希望。
　　他们批判你出格怪异，于是男孩藏起心愿，推杯换盏，满身局气；他们批判你不循正道，于是女孩放弃梦想，柴米油盐，一身疲惫。
　　怦然心动的时候，他们说不，你听了，便失去了一次相遇；安家立业的时候，他们说不，你又听了，失去了一次相伴；过尽千帆的时候，他们说不，于是你连相守的机会也没了。
　　他们否定你们，消除你们的可能性……
　　可是，你们是年轻人，外界可以否定你们，却不能毁灭掉希望。
　　人生的种种因缘际会，根叔活了一辈子虽然谈不上明白，但关于在这个年纪里遇到的一切美好，我都希望各位能给予最大的包容和希冀……”

　　他颤抖着移开话筒，眼光看向詹洛冯。

　　詹洛冯望着这个老者沉稳的眼睛里，包涵与期待，眼前这个老爷子在刚刚的几分钟时间里，不断洗刷着有限人生经验里认知的一切。
　　他为了自己不能突破的理念，却能为了学生而去选择突破。
　　像是巨人弯下了腰，伸手去触碰刚刚钻出土壤的小草。
　　詹洛冯心里十分感动。

　　根叔离开了会场，离开的时候门外噼里啪啦的闪光灯的声音不停歇，映照出他背影更显庄重。
　　各个报社媒体的记者们被他引到了办公楼里，在校长办公室，一句一句地商讨着各自退让的条件。
　　学生被根叔死死地护在体育馆里，一张照片都没流传出去。他们也在半懵半清醒的状态下，渐渐散去了。

　　詹洛冯和安橼并肩走在散去的人群里，人群零散，各有不同，他们二人也只是芸芸众生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
　　仍旧是手拉着手，仿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詹洛冯望着路上的梧桐树，撇了撇嘴：“可惜了青年园的好风景，那个银杏树，还没怎么看呢，就赶来开会了。”
　　安橼：“呆这儿看风景，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詹洛冯得意一笑：“怕什么，我总有万全之策的。”
　　安橼扭头瞧了瞧，这个人还真是完全适应了18岁的身体和大脑，这才几个月就又变得这么不可一世了。

　　不过，安橼回味着詹洛冯话里的那句：“万全之策”，回忆起，今天本来可能要跟江琳讲道理对峙半天的，突然詹洛冯手里多出来一个视频，发给江琳后，江琳那样子变得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了，如此说来，那条内容只有詹洛冯和江琳知道的视频，确实算是一个万全之策。
　　可是那是什么视频，又是从哪来的呢。

　　安橼问她：“你那手机里的视频，是什么内容？”
　　詹洛冯扭头：“你想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