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望》墨清童

1、再相见

　　入夜，凉风习习，一个男人正站在阳台前望着眼前那灯火璀璨的城市，指尖烟雾缭绕，他的心似乎不在这会令人沦陷的夜景中，他在想一个人，一个他亲手推向远处的人，也是此生唯一一个让他一次又一次为之动容的人，可现在，他们也许早已成为彼此的陌生人了吧。毕竟已经过了四年了，一切早已时过境迁。
　　此时，一阵电话铃声，把正陷入深深思念的人叫醒，“怎么了？””男人声音冷然好像电话对面的人与他并不相识。“宋远修，你他妈的到底在哪里，这里一大摊事，你再不回来老子撂挑子了啊。”电话这边的男人也不气恼，依旧淡定的说道“沈全，如果国家养你，是让你来撂挑子的，那我不介意你那么做。”电话那边的男人听了这话无奈道“行行行，宋主任，我错了行吧。不过你这一直不来报道，不合情理吧。这新单位和你有仇啊。里里外外现在都说你耍大牌，以为自己在国外工作过，去援过非，了不起，连名字都不让我透露，你不会是想找人顶包吧，我告诉你这可不行，回来的时候老上司就说过了，必须是咱俩本人来，你可别给我找麻烦啊。”“沈全，你要是再叨叨，我就让假的变成真的。”一边说着宋远修一边把电话给挂了，一切回归平静，只是指尖早已没了烟雾缭绕，他耍大牌吗？他其实是在害怕，害怕见到他最想念的那个人，他知道，她就在那里，可是他不敢走上前去，因为他害怕一靠近她会就此消失，突然他自嘲的笑了笑，如果不是恰巧在新单位的人事情况上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和那个他死也不会忘记的清丽面庞，他连她在哪里他都不知道，对她的了解更是一片空白，唯一令他想不明白的是，当年那个连死老鼠都害怕的女孩，如今却成了最年轻的主检法医师，法医科的主任。于她而言他真的老了，而她正值一个女孩最美好的时光，他不配与她并肩同行，即使他们一个是法医，一个是痕检。
　　终于，这座城市也沉沉睡去，宋远修决定去面对，错误是他造成的，也许她早就忘记自己了，也许她早已有了可以许以一生的人，但他心底还是想看看，他的宝贝如今长成了什么样。
　　新的一天来临，法医部的人早已忙得不成样子，尤其是主任法医师宁久。“宁主任，这是昨天那个案子的病理报告，您看一下。”一位实习生把报告递给了宁久。“宁主任，这份结案报告比较急，需要您马上审核、签字。”又一位同事向他递了一份东西。“行行行，马上啊。”宁久有条不紊的从同事手中接过各种文件。“宁主任，领导叫你过去一趟。”一位别个科室的科长来叫宁久。“他奶奶的，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叫他等会。”宁久头都不抬一下便答道。“宁主任，领导下了死命令要你现在就过去，有新同事来，痕检的。”“痕检有毒吧，不是前不久刚来了一个吗怎么又来？”宁久终于抬起头来。“九哥，这我也不清楚，您还是现在去看看吧，别一会人家说我们不欢迎新同事。”这时宁久也签完了最后一个文件，“那走吧，去哪里？”宁久问道，她抬头与那位科长对视。“宁主任，您这玩的是哪一出啊您这眼睛。”一听这话宁久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眼睛”“您今天带了红色的美瞳”“啊？红色的”宁久拿出了手机，这一照吓了她一大跳，“我可能今早有点急。”怪不得那帮人今天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小川，帮我找一下我的框架眼镜，我出去一下。”宁久朝着办公室里叫了一声，便叫那位科长走。
　　厅长办公室
　　“咚咚咚”宁久敲着门“进来吧”战锋说道。宁久一进来便直奔厅长跟前，也没注意坐在对面沙发的人，“厅长我很忙，您有什么事儿，咱长话短说行吗？”宁久假装不知道是要欢迎新同事，因为她怕太热情浪费时间。“小久啊，你这眼睛是要去干嘛卧底扫黄啊？”战厅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被宁久的眼睛转移了注意力。他知道那是美瞳，但在他的印象里，宁久从没有像厅里那些小姑娘一样会戴这些东西。而且还是那么特别的颜色。“呃。厅长您还是说说叫我来干嘛吧，要不我就先走了。”宁久有些尴尬。“怎么，没事不可以叫你上来吗小宁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是不是被那些小姑娘带坏啦”战锋调侃道“厅长，您要是想和我聊天，我改天请假专门来向您请教，可以吧。我今天特别忙，我现在巴不得自己会分身呢。”宁久听出了他的调侃，没理他。“行啦，咱们说正事，这位是新来的痕检主任宋远修，我们这现在实行搭档制，这你是知道的，原来的痕检王主任是你搭档，不过刚刚调去分局，所以从现在开始宋主任就是你的搭档了，你们好好相处。另外啊，你现在住的公寓是家庭式的，我记得还有空房间，最近来了一批实习的，住的地方有点紧张，你和宋远修，先暂时一起住吧，都是单身。”战锋一语毕，还朝宁久挑了挑眉毛。然而，一旁的宁久，一脸错愕，因为她听到了一个既让她熟悉，又害怕听到的名字。她的头慢慢转向了刚才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那里站着一个她曾经魂牵梦绕的男人。愣了好一阵，她在心里不断鼓励自己，她告诉自己，她早已不是那个因为他的离开，哭泣不止的小女孩了，良久，宁久开口道:“宋主任好久不见，欢迎加入。”语气冷淡得不能再冷淡，客气得不能再客气。“是啊，四年零一天。”宋远修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不着到为什么，他看不到任何她过去的影子，反之他在她身上看到的是被冷漠包围的身体，为什么他最爱的女孩会变成这样。一旁的厅长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错愕，就在这时宁久开了口，“厅长，我那边有急事，我先过去了。”一边说着，宁久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不想在待下去，她怕她的心魔再一次被逼出来。当年他果断和决绝，让本就孤独的她坠入深渊，抑郁症如黑暗一般吞噬着她。随着门关上，她重重的呼了口气，这时她手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生生的疼了起来，那些曾被纹身盖住的疤痕，戾气越来越重。
　　宁久回到办公室，怅然若失的样子，把办公室的人吓了一跳，本来她就不爱笑，现在这样就更加可怕了，“主任，您的眼镜，您这是怎么了”小川问道。“没什么。先忙去吧，谢谢。”宁久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办公室。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宁久陷入了深深地回忆，那个带给她等价快乐和痛苦的回忆。那个时候宁久只有十六岁，她从小就不被父母疼爱，甚至会被责骂，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哥哥姐姐那么幸福有人疼爱，可她却像这个家的陌生人。正值青春期的她，想要用叛逆让父母关注她，可最后的结果却相反，她被父母狠心的扫地出门，落魄的她遇到了年轻的宋远修，那时的他二十三岁，沉稳自持，相似的经历让他对她心生怜悯，他收留了她，渐渐的她的叛逆收敛，受他影响，她走上了法医的道路。可是，他还是走了，为了那些需要他的人，他忘记了她也需要他，那时的她只是一个高中生，却一次又一次体验被别人抛弃的感觉。从那时起，她披上一身冰冷，来保自己周全。正当她陷入一种矛盾的情绪时，电话响起，让她不得不从回忆中抽出。她抬起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厅长，便把电话接通了“喂，厅长”“小久啊，你刚才走的太急了，是不是对我的安排有意见？”“没意见。”“那一会，下午你带宋主任回去安顿好，然后你也休息一下吧，你最近也累的够呛。”“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厅长。”放下电话宁久不想再去想他们的过去，毕竟一会见到真人更加难受，她投入到工作中去。
　　另一边，宋远修来到痕检的办公室，一见他沈全马上就迎了上去。“哟，领导终于肯来了。”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马上聚了起来，“我叫宋远修，过来接手王主任的职位。”说完这些宋远修便在沈全的指引下径直走向他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他想起了今天的场景。不由得有些伤感。而门外是一群八卦群众，“诶，咱这主任好帅啊，但好高冷啊，和宁主任一样。”“这么算起来，他们是搭档吧，这步调也太一致了吧。”“我刚刚听小川说，宁主任今天去办公室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你说他俩不会有什么关系吧”“领导之间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沈全站在他们后面说道“全哥我们先去工作了”说完那些八卦的人一哄而散。
　　时间总像一个爱开玩笑的小孩子，你想他过得快一些，他偏偏很慢，可你不想他走那么快，他偏偏一路狂奔。时针和分针已经在数字二分离，宁久抬起头才发现早已过了中午下班时间，她心里如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她赶忙收拾好东西，一打开办公室的门，便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人——宋远修。“呃，不好意思，厅长和我说过了，但是，我忘了。”宁久说得有些心虚。“没事。”宋远修依旧惜字如金。最后，俩人一起回公寓，可这两个高颜值的面瘫走在一起，回头率非常的高。
　　公寓离厅里并不远，他俩走了一会便到了，宋远修的行李并不多。到之前宋远修想象过可能会有些乱，因为宁久看起来平时很忙，但是公寓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看来她真的长大了。“你住那间，之前厅长没有提前通知我，所以没来得及打扫，不好意思。”宁久很客气的说道。“没事我自己打扫就好，但是我没有床单，被子什么的。”宋远修终于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哦，那你先整理东西，我去给你买。”一边说着，宁久一边走了出去，和他单独呆那么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宋远修刚想说什么，宁久已经把门关上了。
　　超市，宁久站在买床品的商品区前犯难，分开太久，她早已不清楚他的喜好。包括过去，她给他买任何东西都是按着自己的喜好来。那个时候的他从不拒绝，他对她唯一一次拒绝就是她求他留下，可他还是走了。“您好，请问您要哪一种”售货员小姐热情的问着。宁久被这一声拉回了现实，“呃，我也不知道。哪种看起来性冷淡就要哪一种吧。”宁久觉得他那么高冷，性冷淡风的床品最适合他“呃，小姐请问您是给男朋友，还是给自己买呢？”售货员有些迟疑的问着。毕竟有谁会给自己男朋友买那么不可名状的床品呢。“给一个异性朋……呃同事买的。”听了这话售货员便给了自己的建议，而此时宁久却陷入了更深的思考，朋友，他们还算是朋友吗或许这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最终，宁久给他选了灰色床品，还买了被子枕头。
　　此时家中的宋远修在收拾完房间后正坐在沙发上发愣，他在想宁久，想那个一直印在他心中的女孩，他从未想过如今的宁久可以独当一面，甚至还可以帮助别人。可是她离自己似乎越来越远，也是当初自己在梦想和她之间毅然选择了前者，如今他没有资格去乞求宁久的原谅。正当宋远修在发呆的时候，宁久打开了家门手上提着好多袋子。“你不打算帮我一下吗？”宁久见宋远修看见她进门却毫无反应有些生气。听见宁久的声音，宋远修方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接过大大小小的袋子。“那么多东西，你怎么一个人拿上来，你该给我打个电话。”宋远修有些心疼。“没有你电话。”这次换宁久惜字如金“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和你一起去。”宋远修望着宁久眼神深邃，十分内疚。“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宁久有些说不下去，拿出买好的床品，放到洗衣机里。宋远修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宁久的影，他想上去，可又怕童话幻灭。
　　傍晚
　　华灯初上，宁久终于帮助宋远修整理好了房间，“饿了吗？”宋远修问道。“还好，我去做饭吧。”宁久答道。她学会了照顾好自己。会做饭会做家务，她真的不再需要他的庇护了。可为什么他更加心疼了呢，宋远修开始反思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否是最好的。不一会宁久做好了饭，“那个厨艺不精，别嫌弃。”“没事我不挑食，倒是你还是那么瘦，平时多吃点。”宋远修漫不经心的说着。他是真的心疼，看起来那么瘦弱的她却天天在和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打交道。一顿饭下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虽然没有了过去的感觉但却也还算是和谐。饭后宋远修主动承担起洗碗收拾的活但是宁久却不好意思了起来，毕竟他刚来就让他做这些似乎不太合理，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宁久也就只好作罢，任由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