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时梦醒(多铎·上部)》善诺

9、与子偕老

　　一连数月多铎每日都准时下朝回来珂镯轩，听见他进门的声儿，我就会从屋子里蹦出去飞扑进他怀中，用极尽撒娇的甜音儿唤道：“老~~公~~！”
　　起初他竟会红了脸，我猜从没有女人唤过他如此露骨且奇怪的名儿，他早已听惯了女人们叫的该是‘贝勒爷’又或者‘爷’，不过后来倒是成了自然，口口声声的应了去，还灵活运用了我教他的新词汇，张开修长的双臂让我飞扑进他怀里，然后乐滋滋的答一句：“老婆~！”
　　在这高墙红瓦亭台轩榭间进行这种极现代的对话，说真的，很不搭调。哈哈，不过我是爱极了多铎洋溢了稚童般笑容的脸，然后唤我老婆。闲来躺在他胸膛上的时候，一时兴起恶作剧般的教他了一首歌：“老公。老婆。我们一起打勾勾。请记得约定的旅程到永久。”他笑着说我尽学汉人奇怪的东西，不禁偷笑，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汉族人，然后理所当然的老公老婆成了只有我们俩知道的暗号。
　　娜金儿端着晚膳一进屋正碰上多铎死皮赖脸的捧着我的脸要亲，一时不知道是该进屋还是退出去了，在门边一脚进一脚出的傻楞楞的望着我俩不作声，羞得一张小脸透红。
　　“去！”眜他一眼，赶快从他腿上起身朝娜金儿走过去，“看你吓坏娜金儿了。”一边说一边从她手里接过晚膳往桌上摆放。
　　他一屁股坐到桌前，直瞅着娜金儿笑：“都这么些日子了，还没有看习惯呀？”
　　我呸！这死小孩儿瞎说什么呢！人家一个十几岁尚未成年的小女娃娃看到男女亲热的场景能不脸红么！什么叫看习惯了？！气得我吐血的直瞪他，他不看我，只盯着娜金儿哈哈大笑，闹得娜金儿的脸红得都快冒烟儿了。
　　“对了，四嫂前些时候说她甚是想你了，改天你也进宫去请个安，”多铎一边动筷子一边说，“你那姐姐倒是天天儿往宫里跑得勤快。”
　　姐姐？是在说乌兰云珊吧。一时眼前又闪过那日她红了眼眶的模样，刹是触动了我的心边儿，生生的痛。
　　多铎见我听他提起乌兰云珊以后有点心不在焉的，伸手拉我在他身边坐下让娜金儿递了筷子过来，说：“她真是你阿玛的女儿么？尽说混话，毫无格格的举止，”又看了我一眼，“竟将这样一个疯格格指给我哥，倒真是照顾我们哥儿俩。”
　　我一楞，听得出多铎言辞间突然变得冷漠，话及皇太极他总是变得象个刺猬一般警戒难以接近，他一生的乖张怪异大多都是针对着皇太极去的。
　　“多铎。”我唤他。
　　他侧过身，眼神淡淡的从我脸上扫过，低着嗓子只冷漠的说了句：“用膳吧。”便不再作声，也不再看我，先前还笑声不断的屋子里突然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不管我们多么的贴近了对方，多么的海誓山盟，我的出身始终都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族的女人，皇太极为了笼络两白旗而放在他们兄弟身边的棋子，他跨不过的心结，我抹不去的刻印。
　　那夜多铎没有留宿珂镯轩，后来几日也没有再来过，只是传了话来说进宫请安的事由熟知礼仪的祺雅安排。他去了哪个女人房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他不想将博尔济吉特家的女人抱在怀里耳鬓厮磨，十指交错。
　　他恨的是皇太极。
　　以及，皇太极送给他的女人博尔济吉特•汎梨。

　　六日后的一大早晨天刚蒙蒙亮，娜金儿与祺雅就强行进屋将我全副武装起来，一行人动身进宫去给哲哲请安，感谢她老人家百忙之际还惦记着我这个小侄孙女儿。
　　娜金儿笑说祺雅好生固执，偏要等了今日才伺候格格进宫请安。祺雅依然沉默寡言，进了珂镯轩好些日子了，只是老实的做自己的事，作为一时受尽多铎冷落，一时又莫名其妙受尽偏宠的珂镯轩的女俾想该是会在私下里受尽别房福晋的丫环们冷嘲热讽，她却是圆滑而高傲，娜金儿说膳房里几乎没有人敢对她说半句珂镯轩的酸话。
　　我笑，听起来她就象珂镯轩的护卫一般，等哪日彻底被多铎打进了冷宫也不怕哪房人敢在背后闲言闲语了，省得麻烦。
　　“祺雅，”我唤她，“爷呢？”
　　她低着头先扶了我上马车，又扶了娜金儿上车，才撩起了帘子在车外答我：“回福晋的话儿，贝勒爷一早已经进了宫上朝。”
　　罢也，我倒也不想见到他，免得惹他生气累了自个儿，我叹了口气，正欲示意她放下帘子回府去，她却低垂着眼帘平静的轻声道：“今儿是初五，贝勒爷定会照惯例去中宫大福晋那里请安，”又抬头朝马车夫挥了手示意他起程，才转头望着我诧异的脸露出淡淡的微笑，“祺雅会准备好酥酪等福晋回府的。”她话音刚落，马车便颠颠簸簸的朝前奔了去。
　　远远看见她在贝勒府门前朝我福了福身回去府里，我才放下了帘子坐回马车里，娜金儿正在摆放帏垫，似乎并没有听见祺雅方才说的话，因为她压了极低的声音。
　　娜金儿说是祺雅坚持要等到今天才安排我进宫给哲哲请安，听她的话分明是知道多铎有初五去见哲哲的习惯，酥酪也明明是多铎最爱的甜点，她却说是做好了等我回去。瓜尔佳•祺雅，这女人看来不简单，极善于玩这种宫廷中的运筹帷幄的把戏，而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要如此极力的帮我在一贝勒府的女人中争夺多铎的宠爱，如果说是为跟着我享福，以她那样的能力来说又似乎太过简单肤浅了些。
　　这女人，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