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荼》君越贤

36、036

　　一碗疏肝润肺，清热降火的苦药下去，宁老太太整个人恹恹的，就连喘气声都轻了不少。
　　这药是吴氏一勺一勺喂进宁老太太嘴里的，这种苦中带涩，涩中含酸的滋味，宁老太太绝不想来第二碗。
　　药确实是好药，宁老太太嘴里的疮消了大半，喘气声都听着顺了不少。

　　吴氏作势舀动手里的药碗，心里有些可惜，这碗怎么就那么快见了底。
　　宁老太太腿一抖，猛吸一口气，准备把一嘴的唾沫星子全喷吴氏脸上，结果鼻子里的空气刚一如肺，挂在舌根的苦药汁子立刻窜了出来。

　　“娘你还是不舒服吗？”吴氏见婆婆脸上直抽抽，下定论道：“看来这药还是得继续喝。弟妹……”
　　廖氏上身整个一抖，只见她哆哆嗦嗦得道：“嫂……，嫂子你有什么吩咐？”

　　吴氏给婆婆擦擦嘴角，道：“嗨……我哪有什么吩咐。我是想你一路上伺候婆婆，肯定是累了，如今这里有我，你回房好好休息休息。”
　　“不成！”宁老太太一扯嗓子，眼巴巴地道：“我和老二媳妇在一块儿惯了，用不着你。”

　　吴氏似是没看见婆婆的脸色，道：“昨天我忙着给大家安排住处，没能顾得上娘你。娘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一定好好孝顺你。”
　　如果吴氏的孝顺，就是一天喂她一碗苦药，还是用小勺一勺一勺喂，那宁老太太宁愿不要。

　　宁老太太揣着手一动，道：“老二媳妇，你来说两句。”
　　“我？我……”廖氏眼睛乱瞟，瞟见叉腰站她身后的两个健壮夫人，缩头缩脑地道：“大嫂最孝顺了，要不是大嫂生了……生了良娣，我们一家子怎么能住上那么大的屋子，睡那么高的床，盖那么软的被子……”

　　吴氏单手放下药碗，帕子也是随意一丢，起身走向廖氏，道：“行了，别说了。”
　　廖氏的嘴，立刻像蚌壳一样，闭得紧紧的。
　　吴氏今天一来，就让几个男仆人架走了宁武，说是让这些人带宁武去好好洗个澡。

　　至于是怎么个洗法，宁老太太和吴氏是全不知道，她们光听见声音。
　　宁武就在不远的房间里，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大叫，一会儿又求饶让人轻点，那声音跟上刑似得。
　　宁老太太哪听得了这些，很快就急得红了脖子，瞪着眼睛看吴氏。

　　吴氏从来不受气，受了气当场就还回去，这才请自家二哥过来，给宁老太太开了一剂苦药。
　　宁老太太和廖氏俩挤在一块儿，互相抱着对方，就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吴氏让人拿了张椅子，摆在这婆媳两人面前，吴氏也不坐，就站在椅子前。

　　“老大媳妇，你到底把老二怎么了？”宁老太太心虚的不行，一双眼睛都不敢往吴氏身上瞧。
　　吴氏一提裙子坐下，道：“你们这样哭啊闹的，总是想讨点什么，那你们倒是说说，你们想要什么？”
　　宁老太太和廖氏挤啊挤，不断往对方身后躲。

　　吴氏看向廖氏，道：“弟妹你来说。”
　　“啊！”宁武的叫声再次传来。
　　廖氏抬头一看吴氏的眼睛，立刻又缩了起来，“不关我的事，全是娘……娘她……”

　　宁老太太扯紧了廖氏的衣服，朝吴氏露出她那漏风的牙，道：“阿满啊……你自己说说，凭什么好事都让你们一家给占了，不是这个理，你说是不是？”
　　吴氏见宁老太太总算说到了正题上，特别有耐心地问：“那娘你说说，怎么才算是这个理了？”

　　廖氏从宁老太太手里扯回自己的衣服，展了展，道：“当初书吏是你们家的，如今官也是你家当，这房子那钱都是你们的，好处尽让你们得了。”

　　“对，不能好处都让你们得了。”宁老太太慢慢挺起身子，道：“你和老大把你们手里的东西分出来一些给老二。不然，不然我就去衙门里告你们不孝。”
　　“告你们不孝！”廖氏紧接着道。

　　“好啊！”吴氏指指门外，道：“你们去告，有本事你们就去告！不说你们知不知道衙门在哪里，就算你们找打了地方，告倒了我们夫妻两个，这房子，那钱，你以为你们住的了，花的了？全都得收回去，收回去知道吗！知道吗！”
　　宁老太太和廖氏跟着吴氏语调一抖一抖，木木呆呆地看了吴氏好一会儿。
　　这道理……她们婆媳两个还真不懂。

　　吴氏气息一收，道：“说了那么多，你们不懂是不是？”
　　宁老太太和廖氏一同点头。
　　吴氏缓了口气，继续说：“不懂不要紧，你们只要知道，我和阿勇要是有罪，那现在这些就全都没了，你们连回安县的钱都没有，只能去大街上要饭去！”

　　这种简单清晰的后果，很轻易地震慑住了对方。
　　宁老太太和廖氏都憋着一口气，脸都给憋紫了，她们完全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行了！”吴氏抚平裙子上的褶皱，起身道：“你们放心。娘，你是阿勇的亲娘，我和阿勇会一直孝顺你的，大哥和大嫂也一样。我和阿勇平日里吃什么用什么，你们就吃什么用什么。”

　　“哎呀……大嫂啊！”宁武推开门，振振手，迈着八字步，向众人展示他的新袍子。
　　宁武拉起袖子，放在鼻子闻了闻，道：“嘿，这衣服怎么香碰碰的，娘们兮兮的。这里头填的什么东西，轻飘飘的，跟没穿衣服似得，可又特别暖和。”
　　廖氏看宁武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大家面前，气得从床上下来，鞋都不穿，举起拳头往宁武身上锤。

　　“你刚刚鬼吼鬼叫什么，叫什么！”廖氏使了十分力道，打得是“啪啪”作响。
　　宁武拎着袖子小心避开，道：“你干什么你，别弄坏了我的新衣服。娘……你看看，你看看。”
　　“老二家的做得对，你替我多打两下。”宁老太太瘫在床上，脸比刚才喝的药还黑。

　　廖氏大嘴巴地道：“都怪你出的馊主意，你是要害死我们一家啊！”
　　“怎么就我出的馊主意了……什么馊主意？”宁武抖抖袍子，道：“你不是问我刚才去干什么了吗，我跟你说，大哥大嫂一家真是会享受，洗个澡都不用我动手，搓澡都有人帮我搓，我都不知道我身上有那么脏，你瞧瞧，你瞧瞧，把我胳膊都搓红了。搓完了澡还有人给我捏背……哎哟！你干嘛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廖氏直接往宁武脸上招呼，“没事你叫的跟杀猪一样，你把娘给吓坏了，知道吗！”
　　宁武才不管这些，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他身上这身衣服重要，“你嚷嚷什么嚷嚷，我能有什么事。娘你也真是的，怎么就那么不禁吓。”

　　宁老太太一拍大腿，顿时来了劲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吴氏留下这一团乱，直接离开。
　　宁武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只管自己享受，不管别人死活，心里焉儿坏，脑子里的坏主意一出接一出，可每次出了事，都急着撇清自己的关系。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谁都治不了，有老太太宠着他，和宁勇又有打不断的血肉亲情在，只能是哄着供着。
　　吴氏回到自己房里，见宁勇不在，一问便知，宁勇和她二哥以及宁谦的岳父夏镰，正在前厅喝茶叙话。

　　说起这夏镰，那也是老熟人了，他是宁勇曾经的同僚。
　　夏镰此人极会钻营，他将女儿嫁给宁谦，就是因为知晓了宁勇一家得了宁太守赏识，他想借着这层关系，自己更上一步。
　　只可惜夏镰没打听清楚，但木已成舟，女儿已经是别人家的了，夏镰也只能摆摆岳父的款，平日里教训教训宁谦。

　　夏镰笑恨宁勇把家里的事，藏的太过严实。
　　宁勇听的是哭笑不得，可却无可奈何。
　　夏镰举起茶杯，道：“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我女儿和外孙，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这里不是夏镰的家，夏镰的家在安县，夏镰不能为了一个女儿，就这样抛下一大家子。

　　宁勇举杯道：“你就放心吧，就算没有你这层关系，我也会照顾好他们的，都是自家人。”
　　吴洱吃干净手上点心，拍拍手道：“妹夫，我也跟你碰一杯。”
　　宁勇：“来，走一个。”

　　家里这乱七八糟的，谁都没有心思喝酒，可三个人男人凑在一块儿，喝个茶居然喝出了喝酒的感觉。
　　宁娇尚不知道这些鸡飞狗跳的事情，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为她娘拍手叫好。

　　“今日见到了你娘，可还高兴？”好不容易得空的虞渊，迫不及待地来见宁娇。
　　宁娇接过温热的巾子，敷在虞渊的脸上，道：“自然高兴，谢谢夫君。”

　　虞渊抓紧了宁娇的手，移开脸上的巾子，道：“这声‘夫君’，是叫得越来越动人了。”
　　宁娇轻放手里的巾子，躲开道：“夫君累了，该休息。”
　　虞渊用巾子在脸上抹了一把，道：“夫君不累，夫君想要和阿荼……”

作者有话说

　　把吴氏和宁勇交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