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黑血于沙砾中蔓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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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莱尔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他推开落地窗后就被迎面而来的狂风糊了一脸的鱼腥味儿，哪怕奥尔卡市用了多少除臭剂都不能完全抹消这些海滨特有的味道，正当他觉得脑子瞬间清爽了的时候就发现不远处的私人海滩上站着一个人影。
那对张扬的双角无疑属于他的友人——大恶魔安蒙。
不同的是，那个大恶魔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凄凉，就像你平时天天嘻嘻哈哈的好友突然开始伤春悲秋，总之赫莱尔看到这样的场景不免觉得有些怪异。
利未安森给他们安排的住处离这个私人海滩还是有些距离的，他下楼的时候没有穿鞋，浑身上下只有临时套上一件短袖和一条短裤，海滨九月初的晚风比他想象中的更冰冷，目能所及之处只有靛青色的海和几乎不见星光的夜空，而脚底下的沙子在此时显得格外硌人。
赫莱尔慢慢地在沙滩上挪着步子，他此刻清晰地感受到这些沙子与脚底相连的触觉。这并不是个安稳的夜晚，雷鸣和呼啸的狂风预示着黎明前的暴风雨，他几乎是顶着这风和扑面而来的沙砾在海滩上前行，在即将走到海边时才喊了一声。
“安蒙——！”
被叫到的大恶魔如梦初醒般转过身，脸上满是疲惫与迷茫，赫莱尔这才看清对方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
“安蒙，这里风太大了，大晚上的跑这儿来做什么。”
赫莱尔察觉到对方状态有些不大对，于是抢先上前一步把他拉住了，安蒙意外地没有反抗，像没睡醒似的，只是不解地看着他，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什么？”，而赫莱尔明显也听不懂他的话。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最先妥协的是赫莱尔，他觉得眼睛变得越发干涩，干脆原地坐下，等着安蒙恢复状态再带他回去，而身旁的友人也慢慢坐下来，愣神地看着手中的烟。
赫莱尔不想直接问对方怎么了，老实说，看到安蒙拿着烟都足以超脱他的想象范围了——毕竟安蒙一直以来给他的形象都是清爽少年，哪怕是个大恶魔也不像是会在成年前做这样的事的魔族——或者说赫莱尔本身就因为安蒙而对魔族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误解。
正当赫莱尔斟酌该怎么在这时开口时，安蒙咳嗽了两声，用很是疲倦的声音说道：“赫莱尔，亚慈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赫莱尔看了他一眼，这位友人的眼神投向海的尽头，也看不到白天时候的欢快模样，他这时多少了解对方的心情，最好的情况也大概是跟阿加雷斯一样在迷茫着。
“嗯，他有事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接我们。”
“去第九狱？”
“是的。”
这时风停了下来，海边的空气也清新了许多，赫莱尔随手抓了一把沙堆成一个小沙丘，然后用手指一点点将它们铺平。
紧接着安蒙也像之前阿加雷斯那样跟他慢慢地聊了些事，或许青少年到了某些时候都会有种莫名的焦虑感，更何况他们算是被迫背井离乡。
赫莱尔一直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他也有焦虑感，而这种焦虑感的指向又十分清晰——堕天使军，他冥冥之中觉得自己不该放着他们不管，不该让阿撒兹勒一个背负这一切，不能把他们留在第九狱苟延残喘——或许是他比较狂妄，但他总觉得自己至少该在路西菲尔回来之前做些什么。
他们离战争并不遥远。
赫莱尔陪着安蒙在沙滩上坐了一会儿，听对方问起各种问题，而他也尽可能用真话去回应。
“赫莱尔，你是军人吗？”
赫莱尔听到这里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之前还在奥伯杰利亚的废墟里那会儿和他们聊天谈到的事，让他一时半会儿有些转不过来弯。
“这，大……大概？……我失忆后很多事情记不得，不过阿撒兹勒他应该知道些，要不等到了第九狱你去问问他？”
“别吧……跟那种级别的炽天使待在一块儿——哦他好像已经不是炽天使了。但是还是……啊——算了算了我不该跟你聊这个。”
看到安蒙生无可恋地拍了拍脸，赫莱尔倒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样持续了几分钟左右，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安蒙摸了把沙子扔进海里，盯着海天相接的远方喃喃道：“赫莱尔，失忆是种什么感觉？”
这回赫莱尔真的愣住了，他确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回答这个问题，而安蒙似乎也没有要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紧接着又自顾自地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赫莱尔是个很厉害的堕天使，哪怕没有魔力也能够做到这么多事……在堕天之前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堕天使吧？”
“……大概？”赫莱尔并不擅长应对他人的夸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他也不敢随便打包票说自己很强，毕竟目前除了魔法理论知识相当出色之外就只剩体术还凑合了。
正当赫莱尔觉得今晚能够安稳地靠着这样的对话过去时，安蒙的下一句话成了他新的噩梦的开端。
“赫莱尔，你旁边这些是什么？”
赫莱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低下头，看到自己右手边的沙滩上蜿蜒着一些黑色的东西。
“呃……像是……石头？”他迟疑了一下，接着用手指摊开了那些黑色的部分，发现那些石头状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的沙粉，一些黑色的东西不知道从哪儿滴落在沙滩上，而他这才发觉白色的沙砾在黑色液体的刺激下顷刻间重复了以上的状态，变成了沙粉。
这时他发现自己右手上的伤口裂开了，包扎处渗了不少血出来，那些血在空气中迅速发黑，它们滴落在沙滩上，把沙子变成了那种怪异的模样。
他颤抖着拆开绷带，渗血的绷带同样变得一捏就碎，这时血滴到了沙滩的一只扇贝上，那扇贝的壳就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开始冒烟，最后留下了一个完整的洞。
“赫莱尔……？这，这是怎么回事？”安蒙看上去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同样有些不知所措。赫莱尔怔怔的看了那个扇贝上还在冒烟的部分，下意识地挤压伤口的部分，而渗出的血液一点一点地腐蚀着扇贝，沙滩，海螺。
这时安蒙清醒了过来，正当他要上前阻止赫莱尔的时候却被对方躲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慌不择路地逃离了沙滩。
伤口愈合的速度很慢，赫莱尔在看到安蒙没追上来之后多少有些安心，甚至可以说松了口气。他并不觉得疼，但是一种诡异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开来，他颤抖着靠着一面墙瘫坐下来，借着窗外的月光撩开仔细打量着右臂上黑色的淤血。
上面的血干了些，但是仍有一部分像是坏了的水龙头一样，一点一点地滴下来，让赫莱尔觉得有些头晕。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正常天使的血能够做到这些吗？正常堕天使的血会带有腐蚀性吗？
正常生物的血会是这种诡异的模样吗？
赫莱尔觉得脚下发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根本站不稳，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失血过多，他此时连呼吸都变得愈发困难。
“赫莱尔，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赫莱尔正站在一株观赏植物旁，把自己的血滴在树叶上，然后呆呆地看着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枯萎。
赫莱尔只是偏了偏身子，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是你。”
白发的恶魔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异样，皱着眉头朝他这边走来：“你在做什么？”恶魔又问了一遍，而这回赫莱尔并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亚慈，我有事要问你。”赫莱尔没有为这次重逢多说废话，而是直接伸出那只被他糟蹋得鲜血淋漓的右臂，然后当着亚慈的面挤了挤伤口让血液滴在树叶上，又一片叶子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枯萎腐烂。
亚慈看起来比他想象中惊讶得多，连瞳孔都罕见地缩小了，往日里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收敛起来，若是赫莱尔再走近一点，或许能看到这个恶魔的额头上流下冷汗来。
“不……他没跟我说过这种事……”亚慈似乎实在喃喃自语，同样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而赫莱尔当然不会放过对方的每一句话。
“他？‘他’是谁？”赫莱尔上前一步，而这时亚慈缓过神来，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完全没有要跟他开玩笑的意思。
“不……赫莱尔，这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事——”
“亚慈，你多少该告诉我一点。”赫莱尔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而离他已经没多远的白发恶魔在这时迟疑了，就连那双金色的眼眸在此时也变得黯淡起来。
亚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他松开了紧握的左手，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把脑后的发带拆开，白色的长发在这时散开，让面前的恶魔像是瞬间变了个样。
他把拿着发带的那只手摊开，用罕见的认真语气对赫莱尔说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不会回避。来吧，赫莱尔，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月光下，亚慈左手手心里那只红色的发带上，一枚金币闪闪发光。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黑血于沙砾中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