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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楚门的世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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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有新的线索了?
我拆开来,里面有三份文件,我一一看下来,看完之后整个人陷入一种极端的冷静中,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第一份是一张报纸,1995年吉林春兴村的几个村民送葬的时候在附近的山脉发现了一个墓,里面有许多丹药,很快被当地村民一抢而空,而服用丹药的人死状离奇,身体从内到外产生了不明原因的溃烂。
第二份是一张纸条,纸张已经泛黄,字迹潦草,一看就是情急之下写的,大意是在地宫遭遇危机,请求支援,落款是江澜,我父亲的名字。
最后一份资料是白纸黑字打印的,上面写着白家现在掌管十一仓,九门所有辨别不清归属的宝贝以及一些储藏条件苛刻的特殊物资都寄存在十一仓。
这种地位,圈子里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在解雨臣身边却一无所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刻意压下了所有关于白家的消息。
按理说至少应该疑惑、愤怒、伤心,但我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还能理性分析,或许是在解雨臣身边呆久了,我对来路不明的资料有着天然的不信任。
这些资料几乎囊括了我这些年追查的一切,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送给我了,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寄给我这些资料的人是谁?这么做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些都是必须要考虑的。
我想不通寄给我的目的,绝对不是出于好心就是了。
换位思考,如果我是那些人,寄这些东西给我,会希望我产生什么反应呢?
大概是与解雨臣反目成仇,去吉林追查当年的真相,找白家对峙。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目的。
想通这点之后,整个思路都清晰了,就算这里的东西都是真的,解雨臣真的骗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能顺了这些人的意,给他们机会。
想到这里,我开始不住思索,所以解雨臣是真的骗了我这么多年么?如果是这样,那一切理不清的地方恍然间都串联起来了。
越想越觉得是真的。
我浑身发冷,披了件外套靠在床头坐下,尽力克制着指尖的颤抖。
这些人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就算我再冷静、再理性,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怀疑。
我决心等解雨臣回来,看看他怎么说。
等解雨臣回来的每一秒都十分焦灼,我既期待他快些回来,又希望他晚点回来,我想这是因为潜意识里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不想承认。
我裹在被子里,后脊背发凉,不断冒冷汗。
他回来已经是十二点以后了。
他进来时候动作很轻,大概以为我已经睡了。
“醒了?怎么不开灯。”他把夜宵放到桌上,旁边是牛皮纸袋。
他举起来好奇地看了看,刚想问我,一转头见我表情阴郁,愣住了。
“打开看看。”
他放佛意识到什么,那股俏皮的亲和感褪去。
他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一张张地看,整个过程没有一点慌张,看完后甚至不慌不忙地把资料捋齐放回了牛皮袋里。
“这是真的么。”
他俯身前倾,两肘搭在腿上,两手交叉,良久才开口道:“是真的。”
“那时候我根基还不稳固,非常需要江家的易容术,是我压下了所有关于白家的消息,因为在当时这是你留在解家的唯一理由。”
我听完有很长时间心里是没什么情绪的,至少我分辨不出是怎样的感觉。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这么多年身边人都在演戏。
一瞬间好像所有以前模糊的念头都清晰了起来,怪不得一问到白家钉子就顾左右而言他,怪不得秀秀说解雨臣留我在身边是玩火自焚,连屠颠都说我们长不了。
原来大家都知道,都在等我笑话,只有我不知道。
我忽然间就笑了。
解雨臣看着我,没有丝毫焦虑,冷静得可怕。
“那年你十七岁,你说需要江家的易容术,只要我留在你身边做事,就帮我找白家,我就能解开家破人亡的真相了对吧。但你刻意压下了所有关于白家的消息,好让我能一直专心留在解家为你做事,我理解得没错吧。”
他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淡淡地看着我。
我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我真的很爱你,这些我都能理解,我就是奇怪,在一起也一年了,你就从来没想过告诉我真相么?”
“我不希望你去找白家。”
我点头表示赞同,“当然,现在白家掌管十一仓,和九门同气连枝,你当然不希望有任何不和谐。”
他听完就失笑了,摇了摇头,继而微微后仰靠到椅背上,“你想说什么。”
“常说解九爷善于下棋,最善奕人心,看来解当家也是。只是我以为总有几个人会是你的例外,原来在你心里没有任何例外。”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攻于心计,喜欢玩弄人心。”
我听出是句气话,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希望你向我道个歉,承诺你以后不会再骗我,仅此而已。”
“其实说隐瞒更合适。”
“你在跟我玩文字游戏么?”
“这样的事我做了很多,我不引以为荣,但也不会道歉,我做的都是我必须做的。”
沉默良久,他道:“我以为至少你不是这么看我的。”说完他轻轻笑了,笑得悲凉。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看着彼此。
“你对我是真的么。”
我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眼泪终于决堤。
“让你问出这样的问题,是我的失败。”
我拉住他的衣袖,渴求地看着他,希望他痛快给我一刀,他的每一次顾左右而言他,每一次欲言又止,每一次避重就轻都是对我的凌迟。
“你做了这么多年面具,居然对真假是这样看的。你做的面具足以以假乱真,你考虑过真实的含义么?”
“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我和你一样是个骗子?”
“看来我说什么都没用了,现在你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只是希望你换个角度想想,面具只是一个工具,它戴在我脸上,我的脸是假的,但不代表一切都是假的,你能明白么。”
我还陷在大梦初醒的懵然中,无法完全理解他的话,但是情绪平复了一些。
“我不想让你去找白家,你觉得是为了局势考虑,为什么没想过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呢。”
“我又不是去找白家报仇,我只是想问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每年上香的时候也能上个明明白白,不可以么。”
“这些年我不是没追查过当年的事,只是白家的人都死在了下面,没人知道地宫的具体位置,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
他把文件袋扔在我面前,“我出去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找上了你,你我身边都有人监视,你甚至都不知道这是谁给你的,还有这张字条,真是你父亲的笔迹么?他们是怎么拿到的,他们在其中又承担了什么角色?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你不能再往里牵扯了,不如交给我来处理。”
我呆呆看着他,半晌才张口:“当初在一起的时候说要一起扛,你忘了么。”
他沉默,叹了口气,“好,有必要的话可以走一趟当年他们去过的地方。但是我要提醒你,很多事情知道和不知道完全是两个概念,真实不一定那么美好。”
“我现在只关心真相,真相有多残酷我都不在乎。”
当年一无所知的时候懵懵懂懂就算了,现在线索都摆在眼前了,怎能不追寻真相。
解雨臣默默看着我,柔和中带着怜悯。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这种眼神的含义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我在窗边呆坐了一夜,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好像初生一般,空气都变得凛冽了。
我想起《夜宴》里的一句话,“最高境界的表演是将自己的脸变成面具。”
解雨臣,你才是最出色的易容师,我不及你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