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鳞异梦》翡冷翠心

13、第 13 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罅隙洒在浅红褐色的紫檀木地板上，爬过浅灰色的墙壁，像一块发光的面纱罩在熟睡的两人脸上，银灰色的被套被踢到一边，两人呼吸交缠，叶陵泽的头被赫列罗抱在怀里，四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是一派温馨的景象。
　　叩叩。感觉自己耳边传来敲玻璃的声音，叶梦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起身拉开窗帘时，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滑落下去，叶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飘窗边上睡着了，昨天没看完的书也被摆放整齐放在小书桌上，空白符咒都被收进了几个长方形的透明盒子中，叶梦脑海里出现一个人的脸，窝心地笑了笑。向窗外看去，有一只青色的鸟正在啄着透明玻璃窗，拉开窗户，那只青鸟飞了进来，落在叶梦膝盖上。
　　青鸟通体的羽毛都是群青色，头顶翠绿，脑袋上的绒毛渐变成白色，翎毛也呈雪白，漂浮在空中的几条尾羽华丽，周身散发出幽蓝的火焰，锋利的藏蓝色爪子轻柔地抓着叶梦的睡衣，小巧的脑袋好奇地摆动，金色的眼眸带着探究看着叶梦。
　　叶梦注意力正沉浸在欣赏面前这只极美的鸟身上，没想到鸟先开口说话，“你就是叶梦吗？”
　　“恩，我是，你是谁？”叶梦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青鸟身上的羽毛，本以为会被躲开，没想到青鸟竟然主动把脑袋伸到叶梦手掌下接受他的抚摸。
　　“你身上的灵力真充沛，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青鸟亲昵地蹭了蹭叶梦的掌心，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有一道充满杀气的白光袭来，青鸟扑棱翅膀躲过一击，恼怒地往门口看去，看见银空幻杀气腾腾的脸。
　　“你来做什么？”银空幻放下手中刚买的菜，堆在地板上，一阵风似得走到叶梦身边，抱着双臂冷眼看着刚刚青鸟被削下来的几根羽毛，三根群青色的羽毛缓缓飘落在软垫上，周围还散落着一些细小的绒毛。
　　叶梦惊讶地看着有如此重杀气的银空幻，随即又看向刚刚飞出去的青鸟。
　　青鸟痛惜地看着自己掉落的羽毛，浮在半空中恨恨地对银空幻说：“你至于吗，不就是蹭了蹭你家主人的手，顺便偷了点灵力，叶梦灵力那么深厚，又不会怎么样。”说完还扬了扬自己长长的华丽尾羽。
　　叶梦见银空幻好像又要出手的样子，用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我没什么事，银空幻，看样子你好像认识它？”
　　银空幻收起了自身周围释放出的力量，垂下手臂，对叶梦解释道：“它叫苍鸾，是西王母身边的神鸟。”说着挠了挠头，“以前路过昆仑的时候见过它……”银空幻有点不想提起那段记忆，“说吧，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苍鸾傲气地仰起头哼了一声，把一个像微型棺材一样的木制盒子放在了桌上，“这是主人托您带给赢煜的。”
　　叶梦看着那一团散发出不详气息的盒子，有点不想碰，“为什么她不自己交给他呢，说实话我不是很想见到赢煜……”
　　“赢煜现在在你们叶家祖宅里，主人也不想去那里……”苍鸾叹了口气，继续说，“反正你们今天不是也得去吗，就当顺路送个快递吧。”
　　叶梦感觉心中积了一口气，这根本不是拜托别人办事的态度吧，算了，它们也许根本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想到这里叶梦觉得不应该跟它们计较什么，头疼地扶着脑袋说：“好吧，我会送到的。”说完轻轻碰了碰那只盒子，邪恶的气息传到指尖上，一阵恶寒。
　　“最好别打开它哦，是跟潘多拉魔盒一样的东西。”苍鸾用平常的语气说。
　　叶梦额头上的黑线更甚了，“这么危险的东西随便放在这里真的好么？”
　　“大概对于人类是灾难，而对于神魔来说只是一阵风吹过吧。”苍鸾展开了自己宽大华美的羽翼，“我先离开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从窗子里滑了出去，飞向湛蓝的天空。
　　叶梦盯着那一粒蓝色的点直至消失不见，爬起身关掉窗户，捡起苍鸾掉落的三根羽毛问银空幻：“这三根羽毛有什么用吗？”
　　“应该能卖一个好价钱，之前我看见叶陵泽替人拍卖过苍鸾的羽毛，一根羽毛好像是十万块钱来着。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一些装饰价值。”银空幻用手指摩挲着下巴。
　　“十万？”叶梦捂着心口，小心翼翼地捏着羽毛查看，“难不成苍鸾的羽毛有什么奇效？”
　　“好像是说可以镇宅祈福，保家平安之类的。”
　　“事实上真的有效吗？”
　　“没有。”
　　“好吧。”叶梦失望地看着这三根耀眼的群青色羽毛，“还以为可以对着它许愿什么的。”
　　“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银空幻带着一点期待的眼神看着叶梦。
　　“你突然这么问，我现在好像的确没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叶梦把羽毛平摊在手掌上，“因为现在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很好，大家都在一起，没什么事情发生，一切都风平浪静，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银空幻轻轻地把手掌覆盖到叶梦摊开的手上，一言不发，叶梦没有看银空幻的眼睛，却觉得自己读出了他的意思，十指相交，羽毛静静地感受二人掌心的温度。
　　叶陵泽感到呼吸有点困难，自己身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困难地睁开眼睛向上看去，赫列罗睡得香甜的睡颜映入眼帘，柔软的黑发正乱糟糟地炸着，猫耳并没有显现出来，只有这种时候赫列罗才显得像一只年轻的小妖，像孩子般的睡颜，完全放松的表情。叶陵泽从他脸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也是漆黑的发，深邃眉眼，永远像孤月一般悬挂在天际，自己也曾感受到月光粉尘洒落的温柔。叶陵泽想自己静一静，却感觉到缠在自己双腿上的修长双腿紧了紧，感觉自己的肚子上有什么东西抵在上面。
　　“……”叶陵泽心里默念了几遍莫生气，念出一个咒语，下一秒露台上的泳池里传来了赫列罗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叶陵泽偷笑地伸了个懒腰，慢慢踱进浴室。
　　叶梦和银空幻正沉浸在他们美好的氛围中，被这声惨叫吓得一激灵，赶紧跑到露台上查看情况，只看见赫列罗像一具尸体一样飘在泳池水面上，等待被人打捞起来。
　　“你没事吧？赫列罗。”叶梦走到泳池边问。
　　“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赫列罗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那你静好了就准备准备，我们得快点出发，今晚就得回家，明天我还得上早自习。”叶梦蹲在泳池边观察赫列罗的表情，看不出个所以然，就放弃了，往客厅走去，身后传来赫列罗微弱的回答，“好的。”
　　走过露台上铺着的石子路，穿过客厅，来到厨房边的冰箱，拿出一盒纯牛奶，看见银空幻提着刚刚买回来的菜正在往厨房里放，“银空幻，你刚刚是出去买菜了？”
　　“是啊，家里的菜一直都是我买的。”银空幻一边回答着一边往橱柜上摆着蔬菜和肉类。
　　叶梦脑海里浮现出了贤惠二字，顺便还想象了一会银空幻穿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忍俊不禁。
　　“鸡蛋面，可以吗？”银空幻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哦，可以。”叶梦咽下最后一口牛奶，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把空了的牛奶盒丢进垃圾桶里，坐在餐桌边等待开饭。
　　刚洗完澡的叶陵泽披着一块白毛巾走了出来，看见叶梦正在发呆，就问他：“叶梦，在发什么呆呐。”透过玻璃又看了看正在煮面的银空幻，“小空幻，记得多煮点面，我也要吃。”银空幻闻言点了点头。
　　叶梦保持着盯住桌布的眼神不动，回道：“没想什么啊，就在放空而已。”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盯着叶陵泽说，“对了，我昨晚做梦了，梦见叶镜霜了！”
　　“恩？”叶陵泽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对于叶镜霜的了解仅限于叶家书房里的古籍记载，和远远看见寥寥几面的遗容，再就是叶梦刚出生的时候据说的叶镜霜的转世，“你们有交谈什么吗？”叶陵泽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丝不愉快，现在对于叶镜霜可能还有一层旧日情敌的关系。
　　“就说了一些他那个时代的故事，感觉叶家的历史跟我了解到的有些不一样，背后可能有一些阴谋。”叶梦露出严肃的表情，“不过详细的他说要等我今天去了祖宅当面告诉我。”
　　“什么意思？他现在在祖宅里？”叶陵泽睁大双眼，连带着嘴也张大了。
　　“恩……还有赢煜也跟他在一起。”叶梦有点心虚不敢直视叶陵泽的双眼，“赢煜取出他的心血的时候，顺带着把附着在我身上的叶镜霜的残魂一并取出来了，大概他之后又回去祖宅那边了吧。”叶梦动了动手指，“也许跟爷爷说的那件事情有关。”
　　叶陵泽久久地沉默，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蒙上一层雾，面部轮廓在雾气中时隐时现，一片迷蒙。
　　叶梦小声地开口：“表哥，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也可以……”
　　“不用了，这样我更得去了。有一种疗法叫做以毒攻毒。”叶陵泽捏了捏叶梦的脸颊，“你还小，可能还不懂，暴露治疗对我来说也许才比较好，毕竟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说完叶陵泽宽心地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倒是很担心你，一夜之间接受这么多信息，如果是我的话，大脑大概都会爆炸。”
　　“别纠结了，快吃面吧。”银空幻端出一碗面放到了叶梦面前，揉了揉他的头，然后又转身，端出两碗面放在叶陵泽面前和自己面前。
　　叶陵泽朝客厅外喊了一声，“赫列罗，你快进来吃早饭，不然没你的份了。”
　　下一秒就见到一只毛色发亮的黑猫跳到了餐桌上，讨好地蹭着叶陵泽的手臂，叶陵泽轻轻地点了一下黑猫的脑袋，“变回人形，自己，去厨房，端面，出来吃。”
　　黑猫耷拉着脑袋，默默地跳下餐桌，走进厨房。
　　叶梦觉得这一幕有点好笑，“你们又发生了什么吗？”
　　叶陵泽抬起头看了眼叶梦，“小孩子别多问昂。”
　　看着银空幻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叶梦嘟起嘴。
　　“对了，早上苍鸾过来给了我一个盒子，让我帮忙带给赢煜。”叶梦吸溜完嘴里的面条。
　　“什么样的盒子？”叶陵泽头也没抬，埋头吃着面条。“等等，苍鸾来过了？”叶陵泽眼神里闪烁着钱财的光芒，“那它有没有掉几根羽毛下来？”
　　“三根。”银空幻在一旁回答。
　　叶梦小跑进卧室，从桌子上拿着那个黑色的盒子来到了餐桌边，放到了餐桌中央。
　　“噫，又是这种难闻的味道。”赫列罗舀了一大碗面，坐到叶陵泽旁边，捏着鼻子说道。
　　“也许这就是死亡的味道吧。”叶陵泽耸耸肩说道。“不说这个了，叶梦把那三根羽毛给我，我可以拿到拍卖行去拍卖，有很多人都想买它。”
　　“好啊，”叶梦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三根羽毛，放到桌子上。“不过又没什么用，花那么多钱买这干什么？”
　　“物以稀为贵，一切事物的价值都是人所赋予的，这只是一种炒作的手段嘛，给苍鸾的羽毛赋予它独特的含义，人们当然就会趋之若鹜啦。”叶陵泽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小口，金黄的汁液流了出来，“资本逐利，谁会嫌钱多啊。”
　　叶梦听得一脸懵，“虽然听得不太懂，但是感觉应该是对的样子。”
　　“等你成年了，也得自己赚钱了啊，到时候你都会明白的。”叶陵泽的脸被阳光照得发白，有些耀眼。
　　众人吃完早饭，碗里没有一点剩余，连汤都没留下，银空幻自觉地把自己和叶梦的碗筷放进洗碗机里，赫列罗也顺便拿起叶陵泽的碗走进厨房，留下叶梦和叶陵泽面面相觑。叶陵泽起身，“我去卧室换件衣服，叶梦你也快去换衣服。”叶梦听闻才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点了点头走进卧室。
　　叶梦穿着金色小蜜蜂刺绣白T和破洞浅蓝色牛仔裤走出来靠在沙发上发问：“所以我们要怎么去祖宅？坐高铁还是直接传送？”
　　“或者还有第三种方法。”叶陵泽穿着白衬衫站在餐桌旁，“你可以让银空幻驮着你去。”叶陵泽看了一眼站在叶梦身边的银空幻，“当然，我也让赫列罗带我去。你还没见过银空幻的真身吧？”
　　叶梦满眼堆满星星，望向银空幻，“可以吗？”
　　银空幻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
　　“可是赫列罗能驮得动你吗？”叶梦想起赫列罗变成黑猫时，那么小小的一只。
　　“咳，那并不是我的真身。”赫列罗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尾巴，“只是叶陵泽喜欢这种小猫，我才变得。”
　　“是的，赫列罗的祖先是埃及神猫。”叶陵泽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烟，习惯性去掏打火机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装作很自然地把烟放到了餐桌上。
　　叶梦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那我们即刻启程吧。”拉住银空幻的手臂就想往屋外走，银空幻提醒了一句，“盒子怎么带？”叶梦走向餐桌，食指中指并拢，念了一个咒语，盒子就消失不见了，“行了，我已经带上它了，我们走吧。”说完还是拖着银空幻的手臂往露台上走。
　　叶陵泽把家里的窗户关好，反锁。走到露台上，看见赫列罗在盯着自己，叶梦正用双臂环抱住银空幻的背脊，自己也走到赫列罗身边，“好了，我们走吧。”
　　一条银龙穿行在厚厚的云层中，太阳光投射在他美丽的鳞片上熠熠生辉，白色的龙角像晶莹剔透的冰锥闪着光，叶梦抱着银龙的脖子，感觉内心一片柔软。黑猫跟在他们身边，像黑夜中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