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与教主[星际]》指尖葬沙

7、007

　　季寒川手里的南瓜羹喝到一半，伴随着‘笃笃’的敲门声，哒哒和刚才的乔宁一样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滑动进房间。
　　听到敲门声，乔宁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刚刚好像都没有敲门啊？
　　季是怎么知道她在门外的，她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响吧？

　　乔宁的疑惑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在哒哒把碗递过来的时候，被分散了注意力的她便没有再去深究了。
　　她的心性让她的思绪常常天马行空，却很少为一件事去纠结、钻牛角尖，这当然是一个难得的优点。
　　季寒川瞥了一眼乔宁手里的碗，浅色的木碗里盛着深褐色的汁液，溢出浓浓的专属于药草的古怪气味。
　　深谙歧黄之术的季寒川，在第一次嗅到这种药汁的气味时，就已经把药汁中所包含的药草分解得七七八八。
　　——是一个粗陋但还算有效的益气补血的养生方子。

　　三口并两口将南瓜羹喝完，季寒川把手里的空碗还给乔宁，并顺手拿过那碗药汁。
　　换碗的动作让季寒川的一缕长发从肩头滑落下来，乔宁的注意力便一下被那一缕长发所吸引。
　　男人长发并不出奇，乔宁看过很多追求复古的男明星都是长发，但是像季这么长的，一直过腰的却很少。
　　事实上，这样的头发长度，乔宁在女人的身上看到的都不算多。
　　而且还生得那么好。

　　乔宁之前替季寒川处理身上血污的时候，正大光明的摸过那长发，真是又韧又滑，简直柔顺得不可思议。
　　无可否认，对于季寒川的长头发，乔宁的心里是有些酸的。
　　因着乔爷爷认为长头发不好打理也不便于干农活，乔宁从小到大头发都没长过耳朵，一直都是顶着一头俏皮的小短发。
　　乔宁摸摸自己那头连耳根都没到的短发，手感其实也很不错，养长了说不得比季的还要好摸！
　　她也好想养长头发呀！

　　就在乔宁为头发所烦扰的间隙，季寒川仰头把木碗里的药汁一饮而尽。
　　回过神来的乔宁正对上季寒川递过来的空空药碗。
　　乔宁立刻近乎反射性的掏起了自己的衣兜，都不给季寒川拒绝的时间，一颗包装精美的水果糖已经取代药碗被塞进了季寒川的手掌心。
　　把药碗并南瓜羹碗交给哒哒去清洗，乔宁笑眯眯的冲季寒川打手势：快吃呀，很甜的，嘴里的苦味很快就没了。
　　季寒川并不言语，在乔宁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的注视下，他撕开了糖纸，将带有浓郁果香的糖粒含进了嘴里。

　　乔宁觉得季真厉害，这种药汁她以前也喝，不过都是乔爷爷或哄或逼着她喝的，而且喝完了必须要有甜嘴的水果糖、蜜饯吃，否则乔宁必定是要哭上一场的。
　　乔宁的哭和普通孩子的哭闹不同，她不能发声，哭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声音，只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个劲儿的淌泪。
　　那眼泪能直淌进乔爷爷的心窝子里。

　　乔宁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喝药汁的自己丢人，因为那药汁实在太苦太苦了。
　　她都怀疑能一下就把药汁喝光的季，他的舌头是不是与自己的不同，比如尝不出苦味。
　　总之，在喝药汁这件事情上，乔宁很是崇拜季。
　　而同时，乔宁的心里也暗暗松下一口气。
　　季的脸色在慢慢变好，看来药汁对于内伤的疗效就像爷爷说得那样，并不比修复舱理疗差。
　　还好还好，她擅作主张的决定没有错。

　　有件事乔宁一直没有告诉季寒川，那就是他再度昏睡过去后，医疗机器人曾建议过乔宁将身负内伤的季寒川送去医护中心做修复舱理疗。
　　这真的不是乔宁小气或者抠门的问题了，就算把季寒川身上的伤换到乔宁自己身上，她也坚决不会采纳医疗机器人的建议。
　　那可是无比昂贵的修复舱理疗，做一次就能抵掉乔宁一整年省吃俭用余下来的信用点，要多做几次，乔宁就能直接倾家荡产了。
　　而且乔爷爷说过，做修复舱理疗急速修复身体里的内伤、暗伤，就长远角度来看，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乔爷爷对乔宁详细的说过修复舱理疗的种种弊端，乔宁听是听了，却大多都没记住，单记得修复舱理疗不好，做多了会短命这么笼统的一点。
　　不过，能记得这一点也足够了。

　　乔宁给季寒川喝的这种药汁，倒也并非是她胡来。
　　乔爷爷过世前的那段日子，反反复复的叮嘱了乔宁许多，其中有一项就是关于这种药汁的。
　　乔爷爷说：“宁宁以后要是不小心受了伤，医疗机器人建议你去做修复舱理疗，如果宁宁还能保持清醒，那就不要去了。还记得爷爷每年入冬都逼着宁宁喝的苦药汁吗？宁宁还记得要怎么熬那种苦药汁吗？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上一段时间，宁宁的内伤就会养好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乔爷爷的这段话，再加上自身条件所限，乔宁才敢把药汁往季寒川的面前端。

　　乔宁其实也不是故意瞒着季寒川这件事，她心性单纯，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心里根本就藏不住事。
　　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就这件事跟季寒川开诚布公，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季寒川的身上。
　　季寒川，‘失忆’了。
　　即便乔宁‘说’了，季寒川也看不懂、听不懂。
　　就像季寒川的断臂那件事，乔宁比划了半天，还不知道季寒川懂没懂……
　　如今眼瞅着季寒川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星际通用语、手语也学得飞快，乔宁暗忖着是时候说明了。
　　事实上，再不说出来，乔宁都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

　　季寒川何等眼力，一眼便看出了站在床边的哑女的欲言又止。
　　“你想跟我说什么？说吧。”
　　正准备‘说’的乔宁，怔了一下，不无好奇的看向季寒川。
　　季好像不但能透视，还能读心？
　　眨了眨眼，乔宁郑重的打起了手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擅自替季寒川做的断臂治疗的决定、修复舱理疗的决定都比划了出来。

　　比划完了，乔宁小心翼翼的偷看季寒川的脸色。
　　面无表情的季寒川，沉吟片刻，斟酌着道：“你是说，如果能找到断……手，我的手臂可以，重新接起来？”
　　毕竟才学了两天星际通用语，哪怕季寒川天赋惊人，真正张嘴说起来还是会有些磕巴。
　　乔宁默默地点头，有些担心季寒川会不高兴。
　　将心比心，换作是乔宁自己，哪怕当时的情况有再多的不得已，在得知自己的手臂在别人的决定中就这么没了之后，她肯定还是会不高兴的。

　　救下季寒川是乔宁自己做下的决定，乔宁并不会因此就觉得自己是季寒川的救命恩人，就平白比对方高出一头。
　　这就好像，如果当时她的决定是不救季寒川，放任季寒川就那样死了，乔宁也只会有短暂的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的惋惜，而不会对突兀出现在她的草料房里的外来者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
　　总而言之，乔宁并不觉得自己救下了季寒川就有替对方做决定的权利。

　　小小的房间里，静默了片刻。
　　季寒川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贴着肌组修复贴的右臂。
　　被齐肩斩去的右手臂，现在看来光秃秃的。
　　季寒川的一双星眸隐露寒芒，他清楚的记得这条手臂是谁动的手。
　　——那位新上任的武林盟主，江湖正派人士交口称赞的年轻俊杰。

　　季寒川冷冷嗤笑一声，转而对上一双无垢的、带着些许询问的眼眸，他轻叹一声，“罢了。”从自己的右臂被斩下的那一刻，季寒川就没再想过它还能被接回去。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习惯性的，有些倦怠的季寒川道，“我要休息，你退下吧。”
　　再淡漠不过的语气，却暗含着曾经高坐于血屠宫至尊之位，那个令江湖正派人士闻风便战战兢兢一如败犬的魔教主的威严。

　　反应迟钝的乔宁只能依稀感觉到，眼前这个季仿若与之前两天的有所不同，却又品不出个所以然来。
　　听到季寒川说要休息让她出去，乔宁毫无异议，转身就要走。
　　像是猛然记起了什么，乔宁走向门口的脚步蓦地一顿。

　　季寒川被哑女冲他打出的手势弄得一怔。
　　你倒这哑女在跟他‘说’什么？

　　——给你看病用的是我的员工福利，这个不用信用点。
　　——但是你的脚还有手臂贴的那种肌组修复贴很贵，要额外付信用点。
　　——所以，等你身体养好了，你得把肌组修复贴的信用点还给我呀！
　　——你没有信用点的话，帮我做农活抵也可以的。

　　季寒川的手语学得不如星际通用语，乔宁这么比划了一大通，他也就看出了个大概意思。
　　很明显，这哑女是在问他讨治病钱。
　　浑身上下被那些自诩正派的江湖人士搜了数遍，连贴身玉珏都被搜刮走的季寒川，面上不显，心里却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窘迫。
　　干咳一声，季寒川正声道：“知道了，会还你的。”
　　如此，得了准话的乔宁，心满意足的替季寒川掩上了房门，小跑着出门忙农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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