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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再说林厚璞,他本正因徐墨闻的失约而黯然神伤,站在甲板上吹风,不料背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却看到一张久未碰面的脸,不禁大喜道:“慕桐哥,你何时回来的?”
      吴慕桐是他姑表兄弟,父亲吴瀚就是翼州城有名的皇商,专门负责大沽到扬州这一条线路的商业往来,吴慕桐常年跟着他爹跑运输,素日里和林厚璞很少碰面,然而两人的感情却十分深厚。
      吴慕桐笑笑:“昨天才和爹爹回来,本来说忙完手头上的事就去府上拜访舅舅他们的,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了你。”
      言罢,又看了看林厚璞腰间挂着的算盘吊坠,讶然道:“怎么?我听娘亲说舅舅他们已经决定让你入仕了,你怎么还戴着它?”
      林厚璞看了看自己的小算盘,那是吴慕桐几年前特意寻人给他打造而成的,体积虽不大,却与正常的算盘别无二致。
      他苦涩地笑了笑:“我志不在此,和它相伴好歹有个安慰。”
      他读书虽不上道,但是对从商却有别样的热情。
      吴慕桐点点头,颇为惋惜:“是呀,从小你的心算能力就过人,让你去读书,确实放错位置了。”
      林厚璞也叹口气,悻悻道:“唉,爹爹总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倒觉着,士农工商皆为国之柱石,哪有高低贵贱之分。”
      话虽如此,他可是忘不了两年前他闹着要和吴慕桐他们去经商,结果差点被自家老爹打断腿的故事。
      “恐怕现在再说这话已经不行喽,”吴慕桐也望向远方,稍眯起来的眼睛里闪烁着滴溜溜的精光,“听说最近朝中吵得厉害,圣上要把关市之赋由三十税一改为四十税一,遭到了不少老臣的反对。”
      改革税赋一事林厚璞也略有耳闻:“听说年前就一直在争,怎么到现在都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哪有那么容易的?税制改革本就不是小事,况且又触及到了农商之争的敏感点。恐怕不流点血,这场纠纷是解决不好喽。”吴慕桐边说边皱起眉,眉宇里满是这些年来饱经的风霜。
      他其实年纪不大,虚算起来才将过而立,然而兴许是操劳过度,他的两鬓竟已斑白。
      “流点血?”听闻此言,林厚璞也皱起眉,“看来圣上是非改不可了?”
      吴慕桐压低声音,眼瞅着四下无人,才凑到林厚璞耳边:“税制改革只能算是敲山震虎,圣上的目的恐怕是消灭整个门阀士族。”
      听闻此言,林厚璞一惊,只感觉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脑门上。他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哆嗦道:“怎……怎么会?”
      他想起‘归心于农’的争论,平日所听到的‘农商争利’的流言,想起无数农民流离失所,想起各地近年来大大小小的暴/乱,没由来一阵恶寒。
      表哥只是摇头:“天威难测呀……兴许是怪那些老家伙们的手伸得太长了。”
      又叮嘱他道,“你替我给舅舅捎个话,让他最近小心着点,不要轻易上疏触了皇上的霉头。”
      林厚璞这才回过神来:“这你放心,爹爹常教育我要明哲保身,恐怕他早已有应对的法子。”
      话虽如此,他却又狐疑道:“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皇上由陈冰和公孙正陪着,登上了‘春分’号,三人说说笑笑,感情还不错。”
      陈冰和公孙正分别在朝中担任户部尚书和督察御史,正是反对改革最为起劲的保守派人物。
      吴慕桐冷哼一声:“呵,捧杀捧杀,先捧再杀,他们李家人向来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皆不再言语,都转过脸去看着日渐西斜的太阳。
      那太阳可真大呀,又圆又红,慢慢地,慢慢地,坠入河中。
      天黑了。
      月亮升起来了。
      林厚璞突然打了个哆嗦,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他不知道,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不知不觉已到戌时初刻,只见一声炮响,二十四艘画舫所携带的礼花筒齐齐对准了天空,管事人一声令下后,四十八枚□□同时炸出,在夜空中同时绽放出或红或紫的绚烂花朵,一瞬间晃如白昼---这就叫“万紫千红满地春”。
      烟花开路后,二十四艘画舫依次出发,行舟颖江。四周灯火通明,歌舞之声悠扬,一派祥和气氛。
      “怎么样?”宣王站在栏杆旁,不无得意地对徐乐师道,“你们和尚庙过年没这么热闹吧?”
      徐墨闻今日开心,没那么拘束,和他贫了几句嘴道:“王爷既然那么好奇,干脆也出家算了。”
      “还是别了,我怕你们庙里的小尼姑见到我这张帅脸把持不住,破坏佛门清律就不好喽,”宣王臭屁起来,末了又饶有兴趣地盯着徐墨闻道:“对了,你们庙里有没有什么中意你的姑子啊?”
      “去你的,”徐墨闻笑骂他,“和尚庙里只有和尚,哪来姑子?再说了,师父让我们整日吃斋念经,哪有时间想入非非?”
      说着说着,他突然想起师父来,想起从前过年的时候道空总带着他和济慈包韭菜鸡蛋馅的饺子,结果庙里养的老母鸡光打咯不下蛋,他们就上蹿下跳地追着鸡跑,从鸡屁股眼里抠个蛋出来。
      有一回心急了,只抠到一泡鸡屎,气得道空大骂了一个月的佛祖。
      想起之前的欢笑,他心情突然就有些沉重,兀自发呆起来。
      “唉,要是师父也能看到这烟花就好了,他老人家一向喜欢热闹。”他默默感叹道。
      然而旁边的家伙却不让他安生,竟伸过手来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
      “干什么?”徐墨闻没好气,“把我的发型都弄乱了。”
      宣王笑嘻嘻地凑过来:“没什么,我看你的头这么圆,估计做和尚的时候剃光头也挺好看的。”
      徐墨闻跳脚:“都告诉你了我不是和尚,我那是修行!修行!”
      “好好好,修行,”宣王安抚他道,“小沙弥长得这么俊,修得应该是魔法吧。”他自然而然地把徐墨闻拉入怀中,“对了,你这发髻都歪了,我给你扎扎。”
      “唔。”徐墨闻笑着应了一声,已全然忘了刚才的失落,也没有意识到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好似在拥抱。
      这厢在拥抱,那厢在喝酒划拳,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喜气洋洋,沉浸在过节的喜悦之中。
      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已悄然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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