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冲天》好想买口红

1、第 1 章

　　镇江官道旁的槛外寺可以算得上是这座小镇上的标志性建筑了，平地而起的庙廊庵堂正巧与宽阔的行车道遥遥相望，四层高的佛塔小楼高度足以俯瞰众生百态，红尘滚滚。这寺院，白天老老实实只有阿弥陀佛声，傍晚一到却立刻翻脸，扭扭捏捏地透露出些早登极乐的气息，你说人人有千面，连座庙也不一般。
　　庙里只有两个假和尚，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那个，便是住持方丈，法号道空；旁边那个白白胖胖，笑起来像尊弥勒佛的小男孩，便是道空的大弟子济慈，现年十三。
　　当地人不知两人是从哪里来，也不知两人原先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八年前两人云游到此地后便在荒废已久的后山寺庙住了下来，一番修缮后寺庙百废俱兴，不仅平添了一座四层小楼，还更名为“槛外寺”。
　　一开始镇上的居民还有些抗拒，但外来的和尚好念经，道空方丈口灿莲花，他宣扬的佛法似乎真有些普渡众生的功效。再加上当朝有尊儒礼佛的传统，当地人便渐渐习惯了他们的存在。时间长了，还要时不时的还要去庙里添点香火钱。
　　之所以说他们是假和尚，是因为他们对出家人的戒律颇有忽视，酒、肉、歌、色样样均沾，时不时便能看见头皮光溜溜的小济慈提着酒壶去镇上给师父打酒买肉、听见半夜寺庙里传来丝竹管弦之声。
　　也曾有好事者对此抱有微辞，道空只是笑眯眯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次数多了，众人也懒得去在意这些细节了。
　　现如今这两个和尚正站在佛塔二楼的抄手走廊里，看着不远处官道上浩浩荡荡的一众行人。
　　只见一队官兵手持刀枪，押着几辆囚车，正凶神恶煞，向北而行。
　　前面的两辆囚车分别监禁着两个男子，一个是白发老者，另一个是个中年人。虽然都穿着污迹斑斑的囚衣，但还是可以从他们身上看出些书生意气来，似乎曾经也是身份显赫的官宦人家。
　　后面的囚车里坐着他们的一干家眷，女子们多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只有最后一辆车里的少妇脸上还干净些。
　　少妇怀里正抱着个男婴，婴儿啼哭不止，她温言抚慰，却丝毫不起作用。旁边押送的一个小兵恼了，抬腿便往车上踹去，喝道：“再哭，再哭老子就踢死你。”
　　那男婴一惊，却哭的更响了。
　　道空见了这般景象，不禁长叹一声，惆怅道：“唉，可怜可怜。”随即，又唏嘘道：“尘世多纷扰，死生亦寂寥。就连这大慈大悲的佛，也不能完全普渡众生啊。”
　　济慈跟着他的时间长了，自然知道他意有所指：“师父可是认得他们？他们又是犯了什么罪？”
　　道空点点头：“这是琴川徐家，最前面那个老头便是琴川太守徐珏，直言耿介，是个忠正贤良之辈，然而前些日子却因上疏言事逆了龙鳞，圣上一怒之下革了他的官职。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不料徐珏却又被扣上了个谋反的罪名……”
　　他顿了顿，“没想到徐老一生为国，到头来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师父指的可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谏迎佛骨书》？”
　　他们虽然是出世之人，但若不先对凡世了如指掌，又何谈万世皆空？
　　道空唇边抿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正是，当今圣上大力讲佛，大臣们多投其所好，偏偏徐珏却言此行劳民伤财、伤风败俗，可不是触了霉头？可怜我佛慈悲，却害了此等忠臣。”
　　眼见官兵和囚车已经离开很远了，他便双手合十，远远地冲那囚车拜了一拜，不知为它祈了什么福，然后便拉起小济慈的手道：“回去罢，这事不是你我管得了的。”
　　济慈“嗯”了一声，随师父走进禅房，可是仍忍不住频频回头望向那条道路的北方。

　　第二日天气微凉，午饭后下了一场小雨，寺庙里到处湿漉漉的，泥土和丁香花混合着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很有安神的效果。
　　济慈做完晚课，便点起油灯，拿出一把桐木古琴，演奏起师父前些日子新教他的曲目。这把琴是师父某次化缘时给他求来的，名唤“九霄环佩”，此琴造型考究，梧桐作面，梓木为底，弹奏时的声音如同环佩叮当、清澈凛冽，据说曾是某位大师的毕生挚爱，不知怎么辗转到了师父这里。
　　新学的曲子似乎颇能让人平心静气，再加上窗外传来的似有似无的淡淡香气，济慈弹着弹着，就迷迷糊糊地趴在琴上睡着了。
　　睡得正香，却突然听见乒乒乓乓的敲门声。
　　济慈一惊，立马醒了过来，才发现已是深夜，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燃烧的灯花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外面的敲门声又响了几下便消失了，济慈打着哈欠纠结了一会，还是准备去开门看看情况。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刚拿起烛台准备出去，道空便一脚踹开房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济慈又是一惊，此时已完全惊醒，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道空抱了个脏污的襁褓，僧袍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师父？这是？”
　　道空把襁褓放在桌上，过去关了房门后又走回来坐下，济慈赶紧凑上前去，给他倒了杯茶。他看到包裹包着个熟睡的婴儿，正是昨天下午哭闹不休的那个男婴。
　　饶是济慈天生沉静，此时也是心惊肉跳：“师父？你你你…….你不会劫了囚车吧？”
　　道空仰脖把茶一饮而尽，重重地喘了口气，这才恢复成平时波澜不惊的大师模样：“什么你你你的？这是我在寺院门口捡到的。”
　　济慈更加目瞪口呆：“捡到？谁会把囚犯的孩子放到我们寺院门口？”
　　道空瞥了一眼桌上的婴儿，神情晦暗不明：“同这孩子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身穿甲胄的大汉，他满身血污，早已断气多时。我猜他是拼了命才劫了那囚车，把这孩子救了下来……”
　　“师父可是认得他？”
　　道空摇摇头：“当时太黑了，再加上我怕追兵随时赶到，看他早就凉透了，便把他拖到后山，挖了个坑埋了。”
　　济慈对自家师父平时果断决绝的性子早有了解，对于他这种火速处理后事的行为便也就见怪不怪了，他略过这一话题，转而指着那婴孩问道：“师父今后打算怎么办？”
　　正好此时这婴儿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两个陌生人，竟也不哭闹，只是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看这孩子与佛有缘。”道空沉吟许久，这才缓缓说道。
　　“师父可是要为我添位师弟？”
　　道空点点头，又摇摇头：“然而这孩子一出生便目睹了太多罪孽，再加上幼年失怙，性情自然多有偏颇，恐怕终究不是我槛外之人。”
　　聪明如济慈，此时已然明白师父所思所想，他走过去，将男婴抱起：“不如就让他做个挂名弟子罢，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往后修行如何，全凭个人了。”
　　道空笑眯眯地点头，欣慰于自己徒弟的聪颖敏悟，又随口吟了两句诗：“文墨应经世，林泉漫诱君。我觉着这孩子终究是个入世之人，不如就叫他墨闻吧。”
　　济慈低下头，看到男婴正用如墨般黑亮亮的眸子好奇地盯着他，嘴边还漾起天真无邪的微笑。他心下一动，不禁也展开笑颜，道：“好，就叫他徐墨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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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本文的序曲啦嘻嘻，性感师父，在线捡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