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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润玉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
      在梦里他被人生生拔掉了龙角,又用尖锐的匕首将他胸上的逆鳞给挖了出来,鲜血将白色的逆鳞染透,他看见自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失去龙角和逆鳞的痛仿佛千刀万剐般凌厉。
      可龙的角便是拔了也还会再生。
      于是梦里有人将他的角一次又一次的拔下来,疼痛伴随着鲜血流遍他全身,他痛到恨不得那一刻死去才好。
      润玉从梦里痛醒过来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实。
      偌大的璇玑宫冷清无人,魇兽也卧在床榻的一旁酣睡。
      润玉伸手抚上心脏靠上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疤,从小便有了。
      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龙时,他以为那是掉鳞时留下的疤痕。后来他知道自己真身是龙了,就知道那一处原本是逆鳞,却已经没有了。
      润玉不敢回想梦里的场景,太真实可怕,让他只要闭眼想一想都觉不寒而栗。
      他拉开门走出寝殿,看着已近寅时的天空中有橘色的朝光从云层后朦胧透出,可他的心却只觉茫然寒冷。
      这偌大的璇玑宫,竟是从未有过的冷清。
      润玉迈出璇玑宫的大门,一时间却不知道要去哪里。走着走着便到了缈玉仙宫的门外,徘徊几许后想着现下这个时辰,怕是邝露还未起,刚欲转身离开,只见邝露从殿内出来,迷蒙的光丝洒在她身上,仿佛带着光。
      润玉想到幼时曾随天后来到这陌生的天宫,那时他终日惶恐不安,夜夜睡不着时便蜷缩在紫方云宫外的树下。一日清晨天后从宫内出来时见他躺在树下,便上前将他抱起,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那是他最后一次品尝到如同骄阳般的温暖和满足感,此后旭凤出生,他便被弃之如敝履般遗忘在了天宫的角落。直到他渐渐长大,习惯了孤寂和冰冷……
      而如今看见邝露从门内迈步出来的那一瞬间,润玉的心再度被久违的温暖和满足感涨满。
      他知道邝露如今对他不再情深,可一想到眼前的女子曾经爱他至深,那种幸福和愧疚之感便交织而来。
      从噩梦中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邝露,润玉只觉这是上天赐予的恩典。
      “夜神殿下?”邝露刚出门便见润玉就站在缈玉仙宫的门口,不禁诧异。又想到如今布星早已结束,又还未近辰时,他能出现在此处,莫不是遇见了棘手之事?
      邝露走近他,见他眼眶微红,一怔后问道:“可是发生了……”
      剩下的话停在了喉间,邝露整个人被润玉拥入怀中。
      “别动,”感受到邝露想要挣开的意图,润玉轻声哀求:“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露儿,我只是想要抱抱你,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一丝的温暖……”
      “发生什么事了?”邝露迟疑了片刻后,还是伸手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
      润玉一愣,那温柔的触感从背上传开时,带着绵绵的暖意透过衣料深入心底。润玉抱着邝露的手紧了紧,闷声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噩梦?”邝露低声问道。
      能让夜神殿下为之软弱的噩梦,只怕不是“梦”这么简单。
      “我梦见,我回到了小时候,有一个人将我的龙角一次又一次的拔下来,血流了一地,那种痛叫人生不如死,”润玉深吸一口气,将喉间的哽塞咽了回去,“露儿,你知道吗,龙的角会不断再生,所以我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疼痛,我的梦里全是血,全是痛……”
      邝露不能说“这只是一个梦”,因为那就是润玉儿时曾经历过的真实,只是他都忘了而已。
      “都过去了,”邝露道:“再苦再痛,也都过去了。”
      润玉陡地松开邝露,双手握着她的肩头道:“这不是一场梦对不对?露儿,你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对吗?为什么我会经历这些?是谁在一次一次地拔掉我的龙角?还有我的龙鳞……”
      润玉缓缓松开手,往后退开一步,“龙之逆鳞不可触,可那人却如此心狠,断我龙角剔我逆鳞,她是要我死吗?”
      “她……她不是要你死,她是为要保全你,不得已为之。”邝露上前一步,见润玉脸上满是茫然无措,与他平时的云淡风清大相径庭,心中骤然一抽,莫名的剧痛从心底深处如水波散开。
      但如今润玉这般,她便是心下再不舒服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忍着心脏处的痛感,温和道:“很多事情即便是亲眼所见,也并不一定为实,个人的苦衷,唯有她们自己知道。”
      “苦衷,”润玉轻轻点头,“好,既然是有苦衷,那你带我去洞庭湖,让我亲自听一听这苦衷。”
      邝露却摇了摇头道:“你的答案并不在洞庭湖,便是去到那里也无用。”
      “我不信。”润玉握住她的手,“露儿,你陪我去一趟洞庭湖,此事若不弄个清楚明了,我终日难安。”
      邝露微微叹息。
      她便是陪润玉去到洞庭湖又能怎样?
      他要寻的答案确实早已不在。
      “既然你执着,我便陪你前去。”邝露启唇微笑,看着他的目光里有着淡淡的怜惜。
      虽然她曾承他一诺,只要他想知道,她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事关他自己,终究还是要亲自去寻答案才是。
      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也不过是片面之言。

      润玉和邝露下到洞庭湖时,偌大的云梦泽荒无人烟,方圆百里不见一人。
      站在洞庭湖岸边,润玉看着水天相接的尽头,有强烈的熟悉感在心底犹然滋生。
      这里的一景一致都分外熟悉,好像在梦里见过,依稀有感,却又不是那么真切。
      “我似乎来过这里。”润玉往前迈出极小的一步,风吹动着水波一层一层涌上他的鞋面,浸湿了他的步履。
      邝露站在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身后,看了看他的侧脸后也将目光眺向微波粼粼的湖面,“这里真美,山水如画,可惜却廖无人烟。”
      “廖无人烟?”润玉喃喃,“怎会廖无人烟……”
      印象中此处不该如此清冷才是。
      可印象中到底应该是怎般的模样?他却又想不起来了。
      “这里已经荒凉很久了,”邝露看向他,“你看这湖面,这里的一草一木,分明是许久无人居住所致。”
      “真的没人了吗?”润玉转过头看着邝露,墨黑的眸子里竟含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期盼,“这里真的已经没人居住了?”
      邝露突然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只得撇开眼道:“是,真的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润玉长而轻地叹出一口气,慢慢转过身,“露儿,我们走吧!”说完,迈步便往前走去,只是那背影满了落寞寂寥。
      邝露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背上,手指紧握成拳后再度松开。
      伸手摸上心口所在,邝露微微蹙眉。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心悸的毛病,怎么毫无预兆?
      眼见着润玉头也不回地走远,邝露轻声叹息,抬步跟了过去。

      洞庭湖回来后分开,好些日子邝露都没能再见到润玉。
      这日,邝露刚从百果林回来,就见吟霜迎上前来道:“公主,真人来了,已经等您许久了。”
      “爹?”邝露将装着灵果的篮子递给吟霜,疾步走进外殿,果见太巳真人正坐着饮茶,忙道:“爹,您怎么有空来瞧女儿了?”
      自蓬澜洲退出朝堂后,太巳真人便不再关注天宫之事,得了空闲便常去西天听佛祖讲经,对她和垣霖自来放心的很,也甚少去干涉她们个人之事。
      如今忽然来此,必是有事。
      “许久未见,为父也是挂念你,”太巳真人将茶盅放下,招手让邝露坐下,道:“如今朝堂风云变色,为父唯恐露儿深陷其中,因而过来看望,也是要提醒你一二。”
      邝露点头,认真道:“爹请说,女儿恭听。”
      “一则,是关于你与火神的婚事。”太巳真人直接切入主题,“此前火神曾来信求亲,那时为父见火神情真意切,你与夜神之事又并无指望,因而想着若火神真心待你,便随你心意,由你自行决定便好。”说到这里,微微停了停,叹息道:“只是如今看来,火神虽对你有情,可你与他终究难以走到一起,你二人中间的拦阻犹如天堑,实在难以跨越。”
      “爹说的,可是天后和鸟族公主穗禾?”邝露问。
      太巳真人伸手轻按在邝露肩上,“为父虽不在朝堂,但这朝中之事又怎会不知?若说从前只是暗潮汹涌,如今便已是明火腾烧。火神乃帝后嫡子,鸟族最后一只凤凰;你如今也是有封号的公主,早已不是当初的一介小仙,你与火神的婚事,不单单只是你二人之事,其中也牵扯到天宫、鸟族、蓬澜洲和各方权势。莫说天后不允,便是天帝也绝不会让蓬澜洲与鸟族结亲。”
      何况还有天后对旭凤婚事的牢牢掌控,除非旭凤脱离天籍,否则终其一生他也挣脱不了天后的束缚。
      “如今天宫、鸟族和蓬澜洲三方势力纠缠不清,”太巳真人道:“蓬澜洲看似水涨船高,能与天宫、鸟族并势,实则不然。蓬澜洲空有盛名而无实权,唯有你兄长赤陵玄圣真君手握四海兵权、战功赫赫令人忌惮。帝后看重的,便也是你兄长的兵权。”
      “可我也不会带着兄长的兵权嫁啊!”邝露心知太巳真人说的在理,但仍觉不服。
      “你不会带着垣霖的兵权嫁,可你毕竟是他胞妹,”太巳真人慈爱笑笑,“你嫁就是代表蓬澜洲与之结盟,垣霖又怎会不在其中?”
      有赤陵玄圣真君的兵权,又有太巳仙府在天界的声望,实实虚虚尽都有了,邝露若带着这样的蓬澜洲嫁出去,帝后岂不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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