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piece.25 关于画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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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绘画大赛中学组获奖名单。
一些不认识的人，各种大小奖项。
其中——
华宫莉莉奈，特别奖。
佐伯慎也，一等奖。
我仰望着学校的告示栏，最终提取出这些信息。
这两人确实是美术部的没错，绘画技术也是没得说，获奖还真没什么好稀奇的，真要说的话，他们两人中没有人得特等奖才奇怪呢，莉莉奈女神总是在主题上大做文章，针对主办方的命题剑走偏锋，她大胆的构图和创造性的色彩不仅在专业人士里广受好评，就是完全不懂美术的圈外人也能感受到她跃动不止的激情与创造力。而佐伯同学则是在绘画方面依旧承袭他世界第一优等生的做派，每一次的作画总是冷静、从容又优雅，好像会读心术一样能钻进评委的心眼里，交出他们最期待的答卷。可是他的画作也并非完全的克制，所谓艺术作品中必然有创作者的影子，佐伯同学的画里时常出现一些我并不能读得太懂的狂乱放肆的线条和扭曲压抑的色块，这也成了他在圈内的一个标签。
一般莉莉奈女神的画都能得特别奖或是人气奖，她要是得了个普通的奖项才奇怪，不过，早些年一直没有突破二等魔咒向佐伯同学这次居然直接冲到了一等奖第二名，真是了不起。
要好好去恭喜他们，作为过去的同学，我的内心实在是非常自豪。
然而，这份自豪的分量似乎远不足我内心的疑惑。
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参加过绘画比赛的？我居然不知道？
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太顾虑自己的事情了，好像没怎么去关系他们的事情！这可不行，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和他们联络感情！
“别在意啦，这个比赛我们是春假的时候在筹备的，从春假到开学这段时间雾叶酱一直在为篮球部忙碌嘛，我们又没有分到一个班，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午餐时间被我拉出来莉莉奈同学吃着我给她买的布丁，笑着向我表示她不介意，“其实我在准备比赛期间也不太喜欢跟人联系，怕会影响灵感。不过佐伯居然没跟你说起这个？”
“我应该主动去关心他的，是我作为朋友太糟糕了……”我捂着脸，真心觉得对不起他们两个。
“哈哈，捂脸好可爱！不过别在意啦，我猜他应该是顾虑到雾叶酱你才不跟你说的。”莉莉奈同学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往我嘴里塞了一口布丁。
“顾虑我？”我含着布丁，口齿不清地问道。
“是啊，他应该是顾虑到雾叶酱的人群恐惧症了吧。这次全国比赛的获奖作品会在东京参加画展，获奖者也被邀请在下周末参加画展，到时候主办方还会安排媒体向获奖者提问的环节……”莉莉奈同学一点一点清晰地向我解释道，“一听就知道人很多吧？他肯定是担心你，所以才故意没告诉你的。”
“这样啊……”这种解释，的确完全符合佐伯同学细心体贴的个性。
“所以，我们去东京的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地和水原老师度过一个快乐的周末吧。”
我打算听莉莉奈同学的话，在浅草过一个平凡快乐的周末……我本是这么打算的……
“要不要来看我的画展？”那天去上班的时候，绪姐兴冲冲地拉起我的双手。
“诶？绪姐要办画展了？”还以为绪姐一直是只活跃在bl界的画手，没想到她已经是可以办画展的人物了！
“其实也不是我啦，主要是我丈夫的画。”绪姐风轻云淡地摇摇头，向我投来一个混合着咖啡浓郁香气的微笑，“我丈夫生前也算是个小有成就的小众画家，今年是他过世五周年，所以想办一个小画展来纪念一下他。”
“嗯……”每每说起绪姐亡夫的话题，我都不太敢多嘴，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有够不幸的了，可是我身边的人却从来没有以死亡这种形式离开过我，因此我不敢参与我不了解的话题，不愿我这天赐的运气变成伤人的刀刃。
“不过，也会有几幅我的画参展哦！”绪姐似乎对她亡夫的事情没有多加掩饰，只是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下一个话题，“我丈夫在世的时候我不太懂绘画的魅力，等到他过世我才开始认真执笔画画……虽然不能让他看到我引以为豪的画是很遗憾，不过能跟他的画一起参加画展也算是一种慰藉了吧。”
“清水先生一定很会高兴的。”我由衷地点点头，十分佩服绪姐的勇气，“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让我去见证。”
“哈哈，太好了，我会让雾叶酱以内部人员的身份进场，这样你就不用跟别人挤在一起了。”绪姐拍了拍手，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这样你还可以零距离接触画布哦！”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虽然绪姐一直都很宠我，但她有时候不分场合不顾轻重的溺爱还是是不是会吓到我。
“嗯，毕竟如果雾叶酱不来，那这次的画展就缺失了一个重要的意义。”绪姐倚靠着吧台，在昏暗的灯光下勾勒出一个耐人寻味的、优雅而神秘的微笑，“因为雾叶酱，你可是我进入绘画界的引路人啊……”
“诶？”这种事情我可不记得，我见到绪姐的时候她就已经是bl同人本的画手了啊……
“五年前，我丈夫刚过世的那段时间，我们在网上认识了，你还记得的吧？”绪姐似乎立即看出来我的疑惑，微笑着向我解释道，“那是你已经是p站上有着相当高人气的画手了，你那种晦涩阴暗的画面与我当时的心境十分相符，于是我就私信问你能不能把画卖给我。”
绪姐讲到这里时我的记忆也渐渐地被唤醒，那可是我人生我第一次有人要买我的画，所以我到现在都还是记得很清楚。回想起一部分的我向绪姐核对道：“然后我就告诉你，我住在中国，还是个学生，不方便寄国际快递，也不方便接受你的钱，所以我让你可以以非盈利的方式随意复制我的画。”
“啊，没错，你想起来了。那就是我们认识的契机！”见我想了起来，绪姐也非常高兴。
确实，自那之后，我和绪姐就经常在网络上聊天……似乎，那个时候绪姐就曾多次向我暗示她的丈夫不久前刚刚过世这件事情。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现在想来，她向我发来的字字句句，字里行间都是仿佛已经不可救药的绝望与痛苦。只是我那个时候过于年轻，无法明白当时的绪姐身为未亡人内心酸涩的苦楚，只能作为一个同样处于悲伤之中的人，给绪姐一些肤浅的安慰和建议。
这么说来，绪姐能够成为bl画手这件事就解释得通了，因为那时候我告诉她，她需要培养别的兴趣来转移注意力，于是建议她去尝试之前从未接触过的bl漫画，我也有鼓励过她可以试着把脑中灵光一闪的小故事用画面的形式表达出来。
不过之后我就很不负责任地退圈了，那之后也未曾关注过绪姐的动向，不知她是否已经走出了丧夫的悲痛。
现在看来，这位美丽而坚韧的女性似乎在短暂的迷惘之后找到了前进的道路，并且一往无前地向着人生的前方行进，甚至让最痛苦的时期培养的爱好变成了陪伴她一生的终身爱好……绪姐，以十足优雅的姿态战胜了生活的困境，真是非常了不起。
可是，她又并非是全然地将过去遗忘。听咖啡店的仓石前辈说，绪姐在结婚之前，原姓“绫濑”，嫁给了丈夫清水昼之后才更名“清水绪”，可是当丈夫离世之后，她却未曾将自己的姓氏改回绫濑，这便足以说明，绪姐已经做好了将她接下来的后半生也奉献给自己亡故的丈夫。
我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但是我不会插嘴绪姐所做的决定，因为无论是面对生活还是面对爱情，她都比我成熟太多了。
画展，一定要去才行，虽然我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但是我也想要支持绪姐！
“那，画展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举办呢？”
“下周末，在东京。”
这是巧合吗……
“总之，我要去东京了。”打工回家之后，趁着秋人先生来我家蹭饭，我向他提起了我即将去东京参加画展的计划。
“嗯……可以是可以啦，有清水太太在应该也不用太担心……”虽然秋人先生话这么说的，可是他的语气充满犹豫，“她的画展只借用了美术馆地下一层的临时展馆，内部人员通行证应该只有在地下一层才生效……不过，你肯定会去看一楼的大厅的画展吧？”
“为什么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我要去看一楼的画展。
“哈……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打算出发了啊……”秋人先生叹了口气，一只手戳着我的额头，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举到我面前，“我刚刚去美术馆的官网查了一下，你看吧。”
“哦……”我照秋人先生的话开始浏览他的手机……
周末展馆安排……负一层，清水夫妇作品展……一层，大厅，全国绘画比赛获奖作品展览……中学组……
这是巧合吗？！
虽然之后也跟绪姐好好确认过，绪姐也坚决否定了在一起展览是有人刻意造成的可能性，但是我果然还是觉得，这有点巧过头了吧。
“命运”这个词，听上去很强大的样子，然而用它来解释这件事情，却还是让我感叹不已……有时候巧合的力量真是伟大……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决定了要去看清水家的画展，那么顺便一起看看佐伯同学和莉莉奈女神的画并且顺便与他们的作品合个影这些事自然也加入了的东京行日程表。不过，鉴于佐伯同学没有告诉我他要参加东京画展的事情，我也没有把我要去东京的事情告诉他，感觉他肯定会很担心我……除了佐伯，其他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我周末打算启程去东京的事情。
“我知道这个画展，之前真月把东京车站里关于这个画展的广告牌拍下来发给我看过。”永峰同学看着我手机里画展的资料，神色与我当初知道佐伯同学他们得奖时一样非常自豪，“佐伯同学和华宫同学真是了不起。”
“原来伊吹同学也知道啊……嗯，也对，毕竟他人就在东京嘛。”
“是啊，他还是他会去看的。”
“诶——这样啊！”我一激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地站了起来，双手握住正坐着仰头望着我的永峰同学的肩膀，“那我就可以见到伊吹同学了？”
“没错，能见面了。”永峰同学冷静地点点头，扶着我的手臂示意我坐下，“要代我向他问好哦。”
这一句话可把我给吓到了：“永峰同学，你不去吗？”
“不了，篮球部还有训练。”永峰同学轻松地笑着，似乎没有觉得特别遗憾。
“训练啊……”
确实，为了之后能在夏季大赛上取得好成绩，神崎教练最近也加大了篮球部的训练量，晨练也已经恢复了，对于运动员来说，只是朝夕间的训练都是很重要的，持续不断也很关键，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作为主力的永峰同学无故断一个周末的训练，就算情理上再怎么说得过去，实际上也是也不可能的。
而幸运的我在招到了千星酱这个靠谱的新经理人之后就一直处于半退部的状态，除了晨练一定会出席为大家带早餐，周末和下午的社团活动我都渐渐地很少参加了。毕竟上了高三之后本来我就应该退部的，现在我还死皮赖脸地在篮球部挂个名也是为了能在比赛的时候在最近的地方为大家加油。
永峰同学在夏季大赛结束之后也会立刻退部准备应付毕业考试，在此之前，他可以说是一门心思扑在篮球上。能和大家一起打球的时间也在一点一点地消逝，永峰同学肯定也像当初的伊吹同学一样，一秒都不想浪费吧。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不能亲眼目睹我的永伊cp久别重逢的场景真的十分遗憾，可是我也打从心底表示理解：“我知道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的东西或者需要我转达的话都尽管告诉我吧，我一定会保证带到。”
“嗯……好像也没什么，要是有什么事，我会自己跟他说的。”永峰同学耸耸肩，对我笑得像是宠溺着妹妹的哥哥一般，“比起我们的事，雾叶你要玩得开心点，回来之后我们再好好聊哦。”
永峰同学，你一定是上天派来人间拯救我们这些凡人的天使！好想看着这个笑容死去！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毕竟这世间还有足够多的东西吸引着我活下去。
比如，绪姐和她的丈夫昼先生的画。
通过昼先生的画我就能看得出，他一定是个拥有者涌动着波澜壮阔地丰富感情的心的人，他的画作是趋近于令人捉摸不透的抽象派类型的作品，可是他的色彩却并不单调，虽然抽象派作品线线勾勒出的图形被人们习惯性地称作“色块”，可是昼先生的上色却让那些图形远不止“色块”那么简单。他画面中时常出现的，标志性的饱满的曲线的勾勒之中，被他填满了丰满而和谐的色彩，在几乎每一幅画的色彩中我都能看到他汹涌澎湃的激情和深沉却无法隐藏的爱意。
这个人，一定是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爱意来完成他的作品的……他这被世界过早夺去的生命却无疑闪耀着能够温暖这个世界的耀眼的光芒。这也难怪全国各地的昼先生的粉丝都不远万里来到东京参加他过世后的第一次画展。
昼先生一定是个热情又有趣的人……若是能够亲自与他聊聊那就好了……
不过，看来我们的缘分不够。这个时候我再一次地感叹，“命运”实在是很强大的存在。
而比起昼先生个性分明的画作，绪姐的作品则显得具象得多，她的作品以人像为主，而且大部分是女孩，还可以更具象地说，那是一群集中在十四五岁年龄段的年轻女孩。绪姐秉持她一贯的黑暗系风格，画面多以黑与深红为主色调，画面的内容也总是将残忍的场面以极尽华丽的方式表现出来，譬如在玫瑰色的夕阳中，与天空共色的海洋上漂浮着一具还在汩汩流血的尸体；再比如半边被劈开的少女，血液与倾露出的肠与闹排列成玫瑰的形状，填充了少女缺少的半边……
绪姐的画笔法细腻，在让美展现到极致的同时，也加深了对于细节修饰，这份真实也使得画面变得更加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残酷和美，绪姐似乎想要在其中找到一种平衡，而她对这两个主题的极力强化也让这一点得以实现。在她的画面里，我看到最可怖的场景，但若没有那些令人胆寒是场景，画面里的美也终究不会构成。
绪姐的画大概必然会引起争议，但是我能多少懂得她的心境，因此，这些画对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作品。
“这两位的画我都看不太懂啊……”站在我身边的伊吹同学仰着头仰望着墙上的一幅幅画，“不明觉厉”四个字就写在他的脸上。
“是啊，我其实也没有看得非常明白，清水家的艺术造诣实在很了不起。”我赞同地点点头，“不过，艺术就是这么回事吧，不同的人能结合自己的经理与与他人不同的画面重点而读出完全不同的见解，这也很好啊。”
“雾叶你也太厉害了，真不愧是你啊。”伊吹同学拍拍我的头，把视线从画上转移到我身上，“像你这样什么都会的人以后肯定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
“借你吉言了，不瞒你说，我现在还真有点就业焦虑。”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肯定没问题的。”伊吹同学的手轻轻放在我的额头上，好像要将他的坚定信念通过他的手掌植入我的脑海一样，带着一脸盲目又耀眼的自信对我笑道，“雾叶，你将要面对的未来，一定是被美好所填满的未来。”
“甜言蜜语。”我装作责怪地瞪了伊吹同学一眼。
“嘿嘿，我这么说还挺帅气的吧。我早就想试试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了。”
伊吹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地坦率，而他的这份坦率之中又多出了一些幽默与成熟。这么看来，伊吹同学在东京的生活似乎并没有让他感到迷茫，他能够在这里成为更好的人，在我自身见证到这一点之后，我也总算是完全地放下心了。
“啊……说起来，一楼的展览是不是差不多要开始了？”伊吹同学低头看了一下手机，让后把亮着的手机屏幕在我面前晃了晃。从他的手机显示的时间来看，再过三分钟，一楼的获奖作品展览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和伊吹同学是蹭了绪姐的工作证才得以在还没有任何人到来之前就有幸参观了清水夫妇的展馆，而我们进入馆内时一楼的展览还没有开始，所以我们就先来了绪姐的展馆。
不过，就官网时间来看，很快展览就要开始了。
“再等一会我们就上楼吧。”我一边说一边走向美术馆艺术感十足的白色楼梯。
“嗯，我们尽量快一点，我下午就要回去了。”伊吹同学跟在我的身边。
“诶？可是佐伯同学的采访安排在下午来着……”我赶紧侧过头询问伊吹同学，“真的没办法吗？下午有什么重要的事？”
“妈妈要过生日啦。”伊吹同学对我有些焦躁的询问报以温和又带着点宠溺的笑容，“她好像很希望全家一起庆祝呢。”
真不愧是深得永峰小天使真传的伊吹同学啊！温柔顾家又分的清轻重！看来我之后完全不用再担心伊吹同学的事了，他早就已经找到最好的平衡点了。
“啊，那一定要回去才行！”我深表同意地大力点头，“好，那我们就快一点！尽量在有限的时间多看一些画！”
等上了一楼，我们似乎恰巧碰上了展览刚刚开始，而在中学生获奖作品中行走，已在清水夫妇的展馆漫步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大多数的学生选择了比较稳妥的具象的画面，总体来说色彩更干净，也更鲜明，画里想要表达的内容和表达的方式也远没有清水昼先生那样激烈。可是学生的画中就是有成年人完全不可求得的青涩与单纯，在这样的画展里，似乎技术不成熟的那个反而会成为最出彩、被最多人记住的那个。
我想，莉莉奈同学的画可以被列为其中之一。
我不是在说莉莉奈同学的技术不成熟，而是她的画面似乎也不屑于用什么高大上的技术，她的画面满溢着纯粹的自由，而且这份自由仿佛随时会飞出画布，怂恿人们离开出发去冒险。有时候我觉得莉莉奈女神的行事风格总能让我想起《四月是你的谎言》的女主角宫园薰，她们的作品有着如出一辙的放肆、自由和洒脱。这也难怪评审组的“特别奖”总是青睐莉莉奈女神了，毕竟这样毫无章法的作品，想要与他人比较或是对它做出任何的评价，那都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特别幸运的是，莉莉奈女神的采访是安排在早上的，我和伊吹同学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赶紧绕回去看莉莉奈同学的采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莉莉奈女神的颜值加成，现场除了一下媒体之外，无关的围观观众也特别多。当我们达到莉莉奈同学的画前的时候，她的画和她本人都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地严严实实。
“好像看不到呢……”我努力踮了踮脚，发现这么做完全无济于事之后我也就完全放弃了，“算了，能听到莉莉奈女神的声音也好。”
“嗯……”伊吹同学低头定定地看着我，身高超过一米九的他肯定没有像我这样的苦恼……可是我也长不高了啊。
“雾叶啊……”伊吹同学半蹲下来与我平视，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呼出一口气，然后，毫无预告地，他双臂揽住我的腰，一把把我抱了起来。
“啊！”虽然我极力想要控制自己，但还是发出来一阵锐利而短促的惊叫。声音不大，但也已经足以引起众人的侧目了。
我颤颤巍巍地扶着伊吹同学的肩膀……他这种过于实诚的地方没什么变化啊……不过，我也没什么好责怪他的，毕竟被一个身高一米九加的人举起来，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看清被人群遮挡的莉莉奈同学了。
大概是突然被举起的目标太大，莉莉奈女神在我被举起来之后的下一秒就看到了我，然后，她丝毫不害羞地，爽朗地朝我大力挥动着手臂，大声地呼喊我的名字：“哟！雾叶酱！你来了啊！”
我低下头，便能看见一片白花花的，仰着头看我的人的脸，这实在是……比绪姐的画还要可怕的画面。
可是，莉莉奈同学正满怀热情地注视着我，抱住我的腰的伊吹同学也没有丝毫动摇地支持着我……现在可是不害怕的时候。于是，我一只手环着伊吹同学的脖子，另一只手也学着莉莉奈同学的样子，向她大力地挥舞，然后，我笑着大声回应道：“嗯！我来看你了，莉莉奈同学！你最棒了！”
“你也超棒的！”莉莉奈女神绽放出她独有的自信笑容，那个时候，仿佛我的全世界都被她的笑容所填满。
本想等莉莉奈女神采访结束之后邀请她一起去吃饭的，可是我们只是刚打了个招呼她就被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叫走了。我看着她的画怅惘了一小会之后便和伊吹同学一起去绪姐那里蹭了员工午餐。午餐结束之后，便到了我和伊吹同学分开的时间。
“只好下次再见了。”在美术馆的门口，我带着一点点难以抑制的伤感，仰头看着伊吹同学，“真是的，明明好不容易才见面的……”
“嗯，确实，一旦跟曾经的朋友再会了就很难再分开了。”伊吹同学倒还是一脸的笑意，他一边说一边用食指戳着我的嘴角，“好了，笑一个吧，还会再见面的啦，下次就由我去见你们。”
“真可靠呢。”我随着他手指的力度翘起了嘴角，向他挥了挥手，“那，再见喽？”
“再见，雾叶。”
目送伊吹同学的背影离开之后，我又变回了孑然一身的状态，明明这里都是认识的人，没想到还是变成一个人逛美术馆的状况了。
不过，这也好，正好可以锻炼一下自己，平时被保护地太好了，有时甚至会产生“人群恐惧症就算不好起来也没关系”的想法——那当然不行！我真的希望自己能普通地出没于人多的场所，这样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这么想想，这里还真是锻炼自己的绝佳地点！好！那就先定一个小目标！今天一定要在人群中拍到佐伯同学的照片！就用这个锻炼自己！
于是我在美术馆里闲逛着，掐着时间去看佐伯同学的采访。似乎除了临时展馆和获奖作品展览厅之外，这间美术馆的客流其实不算很大，至少我还是可以普通地行走的。于是我就想着，是不是到了下午人就会少一些了……
不过事实证明，我想太多了，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当我准点出现在佐伯同学的画前方时，佐伯同学面前一圈都被围住了。是啊，毕竟也是一等奖的第二名，来采访他和看他采访的人当然会很多。
好吧……首先，不要害怕……我调整着呼吸，听到前方传来提问：“佐伯先生，您这副画上画的应该是柳树吧，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植物作为画面的主体？”
“因为有某个人让我想起了这种植物。”
啊，是佐伯同学的声音。很熟悉的低沉而没什么感情波动的声音，令人感到安心。虽说要锻炼自己却依赖于佐伯同学的声音有点犯规，但是我现在确实有点抑制不住自己想要依靠佐伯同学的、似乎是来自生理上的冲动。
于是我听着佐伯同学的声音，弯下腰，开始在人与人之间寻找缝隙，然后像是鼹鼠一样在钻洞之中保持前进。
我在努力行进，提问也还在继续。
“原来如此？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很可爱也很奇妙的人。虽然在与她相遇之前我早就已经勾勒好了与她相遇之后的画面，但是她的到来却给我的人生涂上了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色彩。而且，她就像是柳絮一样，虽然是温柔又渺小的，但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完全地充盈在我的整个世界里。”
柳絮一样的人是指谁啊……我的大脑胡乱地思考着，身体也机械地前进着，终于，在我越过一个后背之后，我的面前总算没有再出现另外一个后背。
我好像成功了！
没给我时间庆祝，记者继续提问：“哦？这么说来，她应该是对您很重要的人了。啊，难道说，是恋人？”
“姑且还不是。但她确实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佐伯同学当着媒体的面还真敢说啊……我大脑里的胡思乱想还在继续，同时我也急急忙忙地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好——拍照——要拍照了——
实际上，我可能有点高估我自己了。经过刚刚那一番在人群之中激烈的搏斗，我的身与心可能都受到了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强烈的冲击，现在，我的双手，因为感到害怕而剧烈地、不停地颤抖。
手臂也没什么力气，只少比我预料的要更加无力，就这样，毫无悬念地，我的手机掉在了地上，身边的人无意地前进了一步，手机便在美术馆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向着我触不可及的地方滑了过去。
我有点绝望地目送手机离开我，向着佐伯同学的方向滑去，此时我的耳边响起了记者的声音：“这样啊，你说的那个人她现在在现场吗？”
“我也想啊……”佐伯同学似乎有点落寞地低下了头，这时，他好像注意到了停在他脚边的我的手机。或许是他对我的手机有点印象吧，佐伯同学没怎么犹豫就上前去捡起了手机，然后，他向着手机滑来的方向，也就是我所在的位置，缓缓抬起了头。
啊，对视了。
在和我对视的佐伯同学瞪大了眼睛，然后他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再一次地瞪大了眼睛，那样子，好像见证了什么奇迹一般。
几秒的沉寂，在佐伯同学的注视下，我已经无暇顾及我耳边的嘈杂。
“雾叶……”
有点失声的声音。
“嗯，下午好啊，佐伯同学。”他这样震惊的样子有点把我逗笑了，虽然我之前的确是没有通知他，不过，我的到来有这么令人惊讶吗。
“不会吧……”佐伯同学用右手捂住嘴，露出似悲似喜的表情。可是他这样动摇的状态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他就恢复了以往冷静的样子，然后，在他解开震惊状态的下一秒，他迈开步子，一副要把全世界甩在身后的样子，直直地注视着我的，向我奔跑了过来。
“佐伯……”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双手捧起我的双手，一脸焦急地询问我。
“啊……楼下绪姐的画展……”
我还想多解释一些，可是佐伯同学已经完全明白了似的点点头，抓着我的手做出要起跑的样子对我说：“详细的之后再说，总之我们先走吧。”
诶？采访中途逃逸可不行吧！我下意识地大力拉住佐伯同学，让他不得不定在原地。然后我抬起头，与佐伯同学带着疑惑眼神的双眼四目相对，那一刻，感受到佐伯同学的视线的我因为感到安心而笑了起来：“我没事哦，佐伯同学。”
“没事……”佐伯同学垂下眼睑，眼神像是在审视什么似的快速地扫过我的脸，好像要被看穿了一样……我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了很多。
“我真的没事，有佐伯同学在我就不会紧张，你赶紧回去吧。”为了劝说这个过分担心我的少年，我开始对他神经质地絮絮叨叨起来，“你看莎士比亚不是说‘只要你用温柔的眼光注视着我，他们就不能伤害我’吗，你放心，因为有佐伯同学看着我，我现在跟罗密欧一样无坚不摧……所以，好了，你快回去吧。”
我大概也没完全搞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反正都是不经思考的行为，不过，看上去效果还不错，听过我的话之后，佐伯同学卸下了之前脸上的急躁和担心，转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大胆的话啊，这不愧是我最喜欢的雾叶呢。”
少年毫无阴霾的笑颜，黑白分明的眼眸流动着纯粹的喜悦与炙热的感情，那欢愉的样子，比起说是在阳光中沐浴的花朵，倒不如说更像是阳光本身。这个笑容轻而易举地刺破我的心房，几乎要将我融化了一样，让我卸下了一切企图掩盖我本心的防备。
“我可能也喜欢佐伯同学吧……”
没有组织语言，甚至没有意识，我已经把我心里考虑着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瞬间，我感受到我的身边在发生什么骚乱，附近的人们似乎放肆地躁动了起来，可是意外地，这样的场合却并没有让我感到过分的慌乱，我就仿佛与全世界隔离了一般，只顾得上我眼前的那个少年。
——“你的眼神，比二十柄刀刃还厉害，只要你用温柔的眼光注视着我，他们就不能伤害我。”
过去，我曾觉得《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这句台词有些傻气，可是现在，我真的确实感受到了，与罗密欧几乎相同的感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辨别出这个少年的体温在我身边，我就会无条件地感到安心。就像他身体的辐射对我有魔力一样，我会像个未经世事的幼童一样信赖他。
对我来说，像是太阳一般的少年。
“嗯，我应该的确很喜欢佐伯同学。”
这次我组织了语言，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佐伯同学脸上的笑意像是掉落的油漆一般在渐渐地剥离，最后，他的脸上换成了全然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梦吗……”
“我觉得好像不是。”
“诶……”
这时，在我们近处响起了之前向佐伯同学提问的那个记着的声音：“佐伯先生，这位就是您刚说的‘重要的人’吗？”
“是。”佐伯同学转头看向那边，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抱歉，失陪了。”
虽然，我刚刚是为了阻止佐伯同学擅自结束采访才说出这些话的，不过，好像是起了反作用。
因为现在，佐伯同学正牵着我的手，向逆着人群的方向，拼尽全力地逃跑。
我完全不知道我们是在哪里停下的，我跑到中途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果然，平时佐伯同学都有在配合我的步调……但是他今天好像异常地激动。
“呼……好累……”佐伯同学扶着墙喘着气，“累成这样，应该不是梦了吧……”
“当然不是梦啊，话说，为什么要跑啦——”我整个人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终于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来。
我的问话带来了一阵沉默。
在这仅仅只有喘气声的沉默里，我终于调整好了呼吸，在我为了打算劝佐伯同学回去的而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佐伯同学两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墙上，俯下身低着头，把我整个人覆盖在他的身形之下。
他好认真地看着我啊……
“怎么了？”我向他眨着眼睛。
佐伯同学没有眨眼睛，他逼近了我一些，眼神的温度顺我的眼睛入侵我的全身。
“你还问我呢。”他好像有点紧张，眯起眼睛，稍微撅起来嘴，看上去像是在撒娇，“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吧？那么多摄像机在，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后悔。”看着他难得这么可爱的表情，我不由笑了来，“我喜……”
“啊啊啊啊！等一下！”佐伯同学突然提高了音量，用食指抵住我的嘴唇，“这种话应该由男人来说，‘帅气的罗密欧’这个角色还是让给我吧。”
“但是之前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所以不多这一次。”佐伯同学的额头轻轻靠上我的额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尽深情地，一字一句地，像是平常一样温柔似水，却又和平时不同地汹涌澎湃——
“——我喜欢你，雾叶。”
“请和我交往。”我抢在佐伯同学前面说道，虽然也有想要皮一下的心思在里面，但我主要还是不愿让佐伯同学一个人承担这全部。
“啊——好狡猾，雾叶——这是我的台词。”佐伯同学的额头轻轻靠在我的额头上，听上去像是在抱怨，但是他的语气似乎很幸福，“我得想一个比你厉害的台词……”
这个时候来了好胜心啊？我小声笑了起来，佐伯同学也有这样的一面呢。
“……以结婚为前提。”小小的声音，在我耳边嚅嗫。
“嗯？”没太听清，于是我出声确认了一下。
“请和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誓言般的声音落在我的耳朵，就好像在那里种下了一颗等待开花的种子。
然后我的眼前开始一阵没有由来的降雨，一串又一串透明的水珠自我的额头上方划过我的眼前。
一声一声，极其克制的啜泣滑落进我的耳道，脆弱得令人心疼。
啊……佐伯同学，难道是哭了？
我把我垂在身侧的手沿着他凸起的脊骨移到他脖颈下方的背部，一下一下，像是哄小孩一样地轻拍着他的背。
“嗯，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少年有些失控的泪水降落在我的肩膀上，一点一滴地浸润我的身体，好像要把我淹没了一般，很久都没有停下来。
佐伯同学一定忍耐了很久吧，因为我之前总是刻意地忽视他的感情，所以今天一切的感情都决堤了。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佐伯同学带着哭腔与泪珠的颤抖，愧疚和心疼自我的心底翻涌而出。
从今以后，就由我来向你靠近。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piece.25 关于画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