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piece.14 关于跨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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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以前还在浙江上高中的时候，有一件让我觉得十分苦恼的事情，那就是写作文。
因为浙江的高考作文规定了要写议论文，所以像我们这样的浙江的学生刚一进学校就开始了写议论文的训练。然而不幸的是，我是一个非常不会写议论文的人。什么叙事抒情小说散文我还姑且能够写一写，但是一旦遇上议论文，我就像是武功尽失般束手无策。在说理议论的时候我总觉得心里很烦躁，一直想着，我这种人写出来的文章能有什么道理可言呢，没有人会赞同也没有人看得进去的……抱着这样没有自信的想法，我的议论文越写越差了，甚至无法好好阐述自己的观点。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还专门上网查了一下，然后网上的人告诉我，多背点名人名言，如果名人的想法和我一样，那我应该会更有底气一些。于是那之后直到来日本之前，我都有在积累背诵名人名言，不管有没有用，有这个知识储备绝不会是坏事。
比如此时此刻，若是不使用我这意外地庞大的名言库，我可能无法准确地表达我此时的心情。
钱锺书先生曾有一句很有趣的话：对丑陋的人多看一眼都是对那丑人的残酷。
同理，对无记忆的人多提一句不属于她的过去，也都是对那人的残酷。
“残酷”，这就是现在坐在佐伯同学小时候的相册前的我心中唯一的感受。
我用颤抖的手指抚上了照片上那个站在佐伯同学身边笑得一脸开朗的女孩子脸，心中霎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这个年幼的熟悉的笑脸，被佐伯家的人称为“小雾”，那个我一仅仅只是听过名字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的“小雾”。
在佐伯爸爸在晚餐结束后翻开相册向我展示佐伯同学幼稚园时期照片的那一瞬间，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关于我什么都不记得的原因、以及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还只是碎片，但那些回忆确乎是真实而明确地在我的脑中顺利串起，构成了一个能让一切合理的正确的真相。
可是有些该说的话，在错误的场合就会变成不该说的话……看着周围热闹的佐伯一家人，我还是决定姑且还是先不说……至少，等到只有我和佐伯同学两个人单独相处的场合再说吧。
我暗自做好了这个决定的同时，佐伯妈妈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拍拍我的肩膀对我笑道：“雾叶酱，洗澡水已经放好了，你和羽雀先一起去洗吧。”
羽雀妹子闻言立即抬起头，一脸惊恐地看向我们这边，“别开玩笑了”，他她的脸上似乎是这样写的。
唔，两个人一起洗啊……不过确实，佐伯家的人那么多，几个人一起洗，节省时间又节约用水，的确是很好的选择。而此时佐伯同学正在厨房里刷完，纪子前辈则在房间里和神崎教练开电话会议讨论关于篮球部冬季大赛的战术和排兵布阵，在剩下的人当中，最适合一起泡澡的就是身为客人而同为女孩子的我和羽雀妹子了。
既然如此，这个时候好好答应才比较不会给别人添麻烦把，于是我站起身笑着对羽雀妹子说：“那走吧，我们去洗澡吧，羽雀。”
虽然脸色铁青的羽雀妹子满脸都写着拒绝，但她大概于是出于不想给佐伯家添麻烦的好意，磨磨蹭蹭地跟着我进了浴室。
我和羽雀妹子相互无言地默默脱着衣服，在尴尬而寂静的氛围中，我努力寻找着可以打破沉默的话题。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率先开口的，居然是羽雀。
“前、前辈，你的腿……”羽雀妹子的声音十分的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我循声回头看向羽雀，然后又低下头看着自己裸露着的腿，突然恍然大悟。
并不是“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而是确实看到了。因为平时都是一个人住的，洗澡的时候不会特意去在意这件事情，今天居然被羽雀妹子居然看见了……感觉很对不起她……唉……明明平时穿裙子的时候都特别注意了要穿丝袜、也特别留意了不要在秋人先生以外的人面前光着腿的……今天实在太开心了，结果完全大意了啊……好像抽自己一个大耳光……
羽雀妹子看上去被吓得不轻，她一边连连后退，一边用虚弱的声音颤抖着问我：“为什么，前辈的腿上会有那么多伤……”
与其说是伤，其实不如说是疤。我的两条腿上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痕，疤痕特有的褐色因为伤痕过于密集已经连成了一片，就好像是一大块颜色特殊的皮肤一样，被它四周普通的苍白的皮肤衬得格外触目惊心。当然，既然说了是疤，也就说明那是已经痊愈的伤口，是几年前留下的、即使触碰也不会感到疼痛的疤，但是它们确乎在我腿上留下了可怕的、难以消除的痕迹，像是羽雀这样的小姑娘看到，会感到害怕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羽雀妹子，于是便抬起头对她微微笑了一下，试图证明有着这么一双怪物般的腿的我其实是一个很友善的人类。
意外地，这个笑容的效果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在与我对视了几秒之后羽雀停止了后退，反而开始试着一步一步地接近我，在走到了我面前之后，她皱起眉头像是对待某种未知物种一般认真地询问我：“这个……很疼吧……？”
“已经不疼了哦，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看到羽雀妹子这样坦诚的反应，我终于有点放松了下来，“让你看到了，真是抱歉……”
羽雀妹子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睁大了眼睛注视着我：“不，要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我刚刚的反应很伤人吧，对不起！”
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羽雀妹子似乎忘记了在我面前维持尖酸刻薄女的人设这件事，变得懂事又有礼貌，虽然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但她突然这样，还真让人觉得有点不适应……
“不，那是很平常的反应，我不在意，所以你也不要在意了。”我继续保持着微笑，打算结束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好冷啊，我们赶紧冲完澡之后泡进浴缸里吧，别站在这里聊了。”
“啊、嗯……也是呢……”羽雀妹子连连点头。
虽然这时候的羽雀妹子非常听话，但她显然没有明白我不愿在继续讨论我的伤疤这件事，当我们两人挤在浴缸里的时候，这个话题又被她再次提起了：“前辈，虽然这样可能不是很礼貌，但是我既然看到了……果然，还是非常在意……前辈的腿，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可是羽雀妹子问得是这么诚恳，而且她也很少能像这样好好地跟我聊天……无论如何，认真地回答她吧。我如此决定之后，稍稍思索了一会，这般答道：“之前在中国的时候……发生了各种各样十分痛苦的事情……虽然痛苦，但我也不能以此为理由伤害别人……所以我就只能选择……伤害自己。大概是这样吧。”
羽雀妹子听完我的陈述，稍微愣了几秒，然后她将头转向我，一脸的不可置信：“所以……前辈的意思是……这些伤，是前辈自己弄的？”
“‘自残倾向’，就这么回事……哈哈，有点蠢吧……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很蠢呢……”我抱着自己的膝盖，笑得有点手足无措。
显然，羽雀妹子比我更加的手足无措，她大概是觉得自己问错了问题，一脸慌乱地环顾了四周，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她面前的水面上，用低低的声音对我说：“抱歉，前辈……我不知道……啊……前辈在中国，肯定过得很辛苦吧……”
“其实现在想想的话，也没那么辛苦。”为了消除羽雀妹子的慌乱，我保持着灿烂的笑容，“比起我，羽雀你现在才比较辛苦吧，跨年夜的晚餐也不能和家人一起吃……会寂寞吗？”
也不知道羽雀妹子有没有注意的我在转移话题，反正她很配合地说了下去：“佐伯哥哥这一家也是我的家人啊！我爸妈经常不在家，我从小时候起就会动不动到佐伯家来住。姑姑和纪子姐都很热情，一点都没把我当外人，姑父也是，特别温柔，好像我没有从我爸爸那里得到关于父亲的温柔的全都从他身上得到了……慎也哥哥就像是王子大人一样，给我做饭、教我画画、跟我一起读绘本，虽然只比我大三岁，但是却特别成熟可靠……啊，还有夕登那个野猴子，虽然天天跟我吵架，但是关键时候他也还是会站在我这边……总之，有大家在，我一点也不寂寞。”
“啊，真好呢，羽雀是被爱着的呢。”我望着羽雀幸福的表情，跟着她一起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难怪你这么喜欢佐伯同学啊，他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哥哥吧。”
“啊！关于那件事！”羽雀妹子突然压低了声音，瞬间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对着我深深地低下头，“我一定要想前辈道歉，我之前对你那么刻薄……其实我……”
“我知道啦，你别在意。你是想要制造出自己是个烦人的姑娘的假象来赶走佐伯同学身边的女孩子，对吧？关于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哦，因为就是我喜欢你哥哥，他喜欢的也不是我啊。”我笑盈盈地面对着羽雀妹子的坦白，“我能理解啦，这么好的哥哥，换成是我我也不会愿意轻易放手的，羽雀你没有做错啦，根本不需要向我道歉……倒不如说，那样强迫自己变刻薄的羽雀还挺可爱的。”
“啊……前辈……”羽雀妹子抬起头，挂着水珠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泡澡的关系而染上了一些红色，她定定地盯着我，口中喃喃着，“前辈……人也太好了吧……”
接着我们就开始聊起了其他的话题，像是电影、音乐、艺人还有中文，脱离了之前的话题之后，我意外地发现我和羽雀妹子居然相当的合拍，我们也就越聊越来劲，最后，这一次开始得并不愉快的泡澡之旅在热烈而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我们走出浴室之后，羽雀妹子熟练地从柜子里掏出了吹风机，然后伸过来递给我。我习惯性地对她说：“没事，你先吧。”
羽雀妹子依然伸着手，礼貌地回答我：“前辈先吧。我头发长，会花很多时间。”
这么说来，确实是，羽雀妹子的头发放下来已经能到腰了，相较而言，头发长度不及肩膀的我吹起头发肯定会更省时间。于是我接过羽雀妹子递来的吹风机，对她点了点头：“那就我先，你先去客厅休息一下吧，我会飞快地吹完的。”
羽雀妹子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对着我摆摆手：“没关系啦，前辈，慢慢来就好。”
话虽如此，我还是使出了我尘封许久的，在中国上学的时候练就的光速吹头法，在五分钟之内解决了吹头。然后我顶着自己半干不湿的头发到客厅去叫羽雀，而此时的她正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
看她这么专注的样子，是不是不去打扰她比较好呢，我这般忖度着，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于是我折回去拔出了吹风机的插头，带着吹风机走到了羽雀妹子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羽雀妹子立即放下手机回过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前辈，你这么快就吹好了？”
“嗯。”我对着她露出微笑，“不过你不要担心，继续看手机吧，我帮你吹头发。”
“啊……”羽雀妹子的表情更加震惊了，“可以这样吗？”
“交给我吧，我很有经验哦，我有一个特别懒的朋友，明明是长头发却每次洗头都不愿意吹，他的头发都是我帮他吹的。”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找到了附近的插座，把插头插了进去。与此同时，我的脑中浮现出了我的“懒人朋友”秋人先生无精打采的脸……不知道他今天晚上的相亲顺不顺利呢……能顺利的话那……
“那就拜托你了，前辈。”羽雀妹子的声音阻止了我正飞远的思绪，“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我自己做的，但是我现在看我喜欢主播的直播……”
“嗯，我了解了，放心交给我吧。”我用力点了点头，自从我和莉莉奈同学认识以来，我已经很完全了解到了日本女孩追星的疯狂。为了让羽雀妹子安心地看直播，要好好为她服务呢。接着我打开吹风机的开关，试了试风的温度，开始熟练地吹起了羽雀妹子的头发。
不愧是及腰的长发，把头发吹干所需要的时间远比想象中长得多，在我再三确认了她羽雀妹子的头发已经完全被吹干之后，我再一次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已经好了哦，羽雀。”
“啊，谢谢你，前辈。”羽雀妹子回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我要去钻被炉啦，光穿一件睡衣实在太冷了，前辈把吹风机放回去之后就也一起来吧。”
对哦，吃完饭之后佐伯爸爸就把被炉从储物间拿出来了……我一直都想体验一下日本的被炉来着，于是我满怀期待地连连点头答应，目送羽雀妹子开开心心地钻进了被炉。
正当我打算收起吹风机的时候，佐伯同学顶着一头湿答答的头发从浴室的方向走到了客厅里。
说起来，我和羽雀妹子之后进去洗澡就是佐伯同学和夕登君来着……他已经洗好了啊，我给羽雀妹子吹头发居然吹了那么长时间么……
啊，那个姑且不管，佐伯同学的头发可还湿着呢，这么冷的天头发一直这么湿可是会着凉的。于是我赶紧出声叫道：“佐伯同学，吹风机在这边，快过来吹头发吧。”
佐伯同学听到我的声音之后立即转身向我这边走来，然后在我面前停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佐伯同学好像靠得特别近……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我和他的体型差就变得非常的明显了。根据莉莉奈同学的情报，我和佐伯同学的身高差了将近二十厘米，当他面对着我低下头自上而下看着我的时候，我头顶的灯光便几乎全部被他遮挡住了，与此相对的，我的脸上被一层带有他温度的阴影所覆盖，这片佐伯同学形状的阴影混合着他轻柔的鼻息和发梢稍微有些冰凉的水汽，在我们周遭形成了一个氛围微妙的、让人不由自主心疼加速的结界。在我发愣的时候，顺着他前额的头发滑下来的水珠有几滴滴到了我的仰起的脸上。
“佐伯同学？”在这样的无言里，我感到了一丝不知所措。
佐伯同学闻言立即眉头紧锁，露出明显地不满的表情：“你又叫我‘佐伯同学’了啊。”
嗯？我不是一直叫的都是“佐伯同学”吗……啊，对了，刚刚打牌的时候为了区分他和别的“佐伯”所以有叫过他后面的名字……于是我解释道：“那是因为打牌的时候大家都在，所以没办法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是可以叫‘佐伯同学’吗？”
“这种说法，总觉得和正常情况刚好相反呢。”
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一般不都应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姓氏，私下相处的时候叫名字才对吗……我们的情况正如佐伯同学所言，刚好相反，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呢。”
佐伯同学没有跟着我一起发笑，反而是把他致命的诚恳的视线直直地投进我的眼睛里，平静地对我说：“所以，叫我的名字吧。”
啊……为什么突然这样……不过算了，反正之前也叫过他的名字了，紧张感什么的我差不多也已经克服了。我努力回应着佐伯同学投来的视线，应他的要求喊了他的名字：“慎也同学。”
佐伯同学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点，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变得更加炽热了一些，显然，他的要求还没有被完全满足：“不加敬语，再说一遍试试？”
这一回我没办法保持淡定了，虽然我是中国人，但是在日本只有关系相当亲近的人才会互叫名字这一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没办法正面回应佐伯同学的要求的我的眼神又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了起来：“这个……没有必要……”
“慎也。”佐伯同学似乎并没有听我把借口说完的打算，再一次开启了霸道模式，温柔而不容抗拒地对我说，“就是‘慎也’而已，很简单吧。来吧，让我听听吧——慎、也。”
我是想要开口的，但是将之付诸实践却意料之外地困难，虽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这个在佐伯同学面前过于不从容的自己我还是难以习惯。我在挣扎着，而佐伯同学在耐心等待着，他稍稍歪了歪头，从上方撒下的白色的灯光瞬间涌进我的眼中，一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啊，不如就趁现在，趁我看不见佐伯同学的表情——“慎也。”
急促的、低微的、若有似无的这么一句，是我说一时冲动脱口而出的，把我自己吓了一大跳。
我渐渐恢复视力的同时，映入我眼帘的是佐伯同学难得的笑容。他微微勾起的嘴角盛满了心满意足的笑意，这个笑容就好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在白色灯光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可爱。
像是要打破这个氛围一般，又一次地，一滴水珠落在了我的脸上。我也立即反应了过来。
“啊，佐……唔……慎也，头发要赶紧吹啊，再不吹就要着凉了。”我这么说着，伸出手把吹风机举在半空等着佐伯同学来接。
“嗯。”佐伯同学虽然这么回答，但却没有接过我手上的吹风机，而是直接在我前面羽雀妹子刚刚坐过的沙发上坐下。
“诶？”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但是……还是确认一下吧，“要我帮你吹吗……”
佐伯同学背对着我点点头，解释道：“刚刚洗菜刀的时候不小心划到手了。可以麻烦你吗？”
“划到手了？不要紧吗？”我一边说一边俯身检查起佐伯同学的手，果然，他右手的食指上贴着一只防水创口贴。
“没事的，只是用力的时候会稍微有点疼。”佐伯同学一脸轻松地摇摇头。
“真是的，小心一点啊。”我一边这么说，一边打开了吹风机的开关，“那么吹头发就交给我喽，慎也你只要普通地坐着就好了。”
“麻烦你了。”佐伯同学乖乖地坐着。我一手举着吹风机，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佐伯同学的头顶，尽我所能地温柔地触碰佐伯同学的头发。他的发质相当不错，很柔顺，似乎也没有打结和分叉这种中国学生必备要素，可能是过去有在好好护理吧，这么看来，佐伯同学也算是一个相当精致的男生了啊……
陷入思考的我靠着本能操作着吹风机，在头发渐渐变干的同时，佐伯同学头发上柑橘的香气就变得愈发明显了……这个就是佐伯同学平时的味道呢，以前在学校一起相处的时候就会经常闻到他身上这样淡淡的香气，像现在这样凑近闻的话，莫名地让人觉得很安心。啊……如果用的是同一种洗发水的话，我现在是不是也是这个味道呢……啊……不对……总觉得这个说法好暧昧啊……
想到这里，我手上的动作停下了，于是佐伯同学出声问道：“雾叶，已经好了吗？”
“啊……”从思绪中被惊醒的我赶紧低头检查了一下佐伯同学的头发，确认了基本已经被吹干了之后，我关上了吹风机，“已经好了哦。”
“这么快啊。”佐伯同学站起身来面向我，“吹得很好呢。谢谢你，雾叶。”
“嗯……”我莫名紧张地点点头，转头看向不久之前从浴室出来在旁边等待的夕登君，对他微笑道，“夕登君快来吹头发吧，别着凉了。啊……要我帮你吗……”
“不用。”佐伯同学抢在夕登君之前如此回答，然后他从我手中拿过吹风机，朝着夕登君递过去，“他又没有受伤什么的，让他自己来。”
“真小气。”夕登君一脸不满地从佐伯同学手上大力抢过了吹风机，自顾自地吹了起来。
之后等大家都陆续洗完了澡，在客厅里玩了一小会之后，等到十二点降临的我们在欢呼中互道了新年快乐。在那之后，玩得很累的大家都安心地睡去了。
十二点多对于一个中国学生来说其实并不算太晚，所以第二天五点多钟，生物钟还是尽职地把我叫醒了。在厕所里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之后，看着在通铺熟睡的大家，不希望打扰到他们的我默默来到了客厅的阳台。
天还是暗沉沉的，完全没有要天亮的迹象……说起来，我还没有对他说新年快乐呢，明明之前都还是第一个对彼此送上祝福的人……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是不是醒着的呢……抱着尝试的态度，我拨通了电话。
意外的是，电话只是响了两下就被接起了，电话那头传来有些疲惫的声音：“喂……雾叶小姐啊。新年快乐哦。”
“新年快乐，秋人先生还醒着啊，我还以为你绝对喝酒了呢。”
“多少还是喝了一点的……毕竟有饭局嘛。只不过现在倒是完全清醒了就是了。”秋人先生的声音似乎夹杂着一些呼呼的风声，听上去他现在好像在室外，“感觉雾叶小姐你没有什么精神啊。”
嗯？被他发现了？是因为秋人先生太敏锐了呢还是因为我在他面前太没用戒备了呢？我无奈地笑道：“唉……不愧是秋人先生呢，完全瞒不住你啊……”
“要我过去接你吗？”
“不，早上我们还要去浅草寺。秋人先生你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
“那，需要我的时候随时给我打电话哦，我会飞奔到雾叶小姐身边的。”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哦？”我听到他这话不由地笑了，不过，比起我的事，他说的饭局是指……啊，相亲啊。于是我问他：“相亲还顺利吗？”
秋人先生沉默了一阵，淡淡地答道：“挺顺利的。”
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答案的我不由愣住了……还以为秋人先生肯定会有一大堆的牢骚发也发不完呢，没想到他居然会说挺顺利的……
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就立马做出了解释：“挺顺利的，对方好像也是被逼着来参加相亲的，我们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就高高兴兴地解散了。”
“诶？那你现在在哪里？是回家了么？”
“没有，我在大街上闲逛啦。难得到这么繁华的地方来，当然要好好逛一逛啦。”秋人先生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完全听不出来是个老师，“跨年夜的街上很热闹哦，广场上也是人山人海的，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去广场上跨年了，真是怀念啊……”
“你这样逛身体可吃不消吧！”那么冷的天、走了那么多路而且一夜没睡……秋人先生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怎么样，总觉得现在的他随时都会倒下啊，太让人担心了……
“对啊，现在我感觉腿都要断了。”电话那头传来秋人先生爽朗的笑声，“我正倒在公园的长椅上动弹不得呢，好像被人遗弃的大型垃圾一样。”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不是比喻啦，是真的哦，我超可怜的……”秋人先生自嘲般咯咯的笑声里透出一股莫名的心酸，“想要雾叶小姐的按摩呢——”
“你果然还是喝多了吧……”我不由地担心起秋人先生现在的状况，但是，不管他是不是喝多了，秋人先生所说的话……实在是让我无法不自责，一想到昨天晚上我们在温暖的被炉里开开心心地打着扑克，而秋人先生却一个人在寒风呼啸的街头游荡，我就发自真心地感到心疼，“对不起，秋人先生……是我抛下你了……对不起。”
“啊——雾叶小姐不要道歉啦。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广场上放了很漂亮的烟花哦——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看到之后就会觉得‘啊，赚到了’。”秋人先生提高了音量，却让我觉得他是故意让自己保持亢奋。
“是么……很漂亮的跨年的烟火啊……我没有看过呢。”
“啊，那时候我也在想，如果雾叶小姐也在我的身边一起看烟火就好了呢。”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变得温柔了起来，“我也想让雾叶小姐看看，所以拍了很多照片。”
“嗯，那等我回去的时候……”
“不过果然还是算了。”
“诶？”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因为、你看——”秋人先生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苦涩的笑意，“雾叶小姐你看——就要出太阳了哦。”
我随着秋人先生的提示抬起头，果然，刚刚还暗得不知何为光芒的黑夜的最下端已经泛起了白色的光芒，并不耀眼，但是确实的存在着，并且一点一点地、一往无前地吞噬着黑暗。
“真的呢……”我注视着天空的远方，附和着秋人先生。
“对吧，很壮观吧。”秋人先生终于发出来自我们通话以来最舒心的一次笑声，“比起转瞬即逝的小小的烟火，雾叶小姐更喜欢像这样撕破黑暗的太阳吧？”
我正想要回话，而在那同时，我身后传来了呼唤我的声音：“雾叶。”
我缓缓地回过头去，映入我眼帘的，正是佐伯同学。在我的目光落在我身后的佐伯同学的脸上的时候，大概几乎是同一个瞬间，原本一片黑暗的这个阳台的正前方突然地投来了明亮而温暖的阳光，其中一束最耀眼的光芒擦过我的脸颊，落在了向我走来的佐伯同学身上，清晨白色的光芒融化了他的轮廓，让佐伯同学看上去像是一个缓缓接近凡间的神明。
“佐伯同学……”我再次看向了阳台外面，看向了光芒投来的方向。
嗯……太阳，升起来了。
“早安。”佐伯同学走到了我的身边，与我并肩站着。
“早上好。那个，抱歉……请你等一下。”我对佐伯同学露出歉意的笑容，在看到他点头之后我立即贴着手机说道：“秋人先生，我要挂电话了哦，不好意思。”
“嗯，也是呢。那你玩得开心点，我等着你回来哦。”电话那头的秋人先生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之后，头顶响起了佐伯同学的声音：“这么早就在跟水原老师打电话吗？”
“嗯……”我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起来，你又开始叫我的姓氏了呢。”佐伯同学轻轻叹了一口气，“唉……算了，以后再慢慢让你改吧。我要去做早餐了，你要一起来吗？”
“啊，做早餐？我还没有自己做过呢，一起吧一起吧。”我期待地点点头。
“没有做过……对哦，你不爱吃早餐来着……”佐伯同学一边领着我往厨房走，一边问我，“为什么呢？这么不爱吃早餐。”
“啊……那也是我在中国上高中时候的事呢。”我用讲笑话的语气对佐伯同学笑道，“因为我和一个受欢迎的男生关系太好了，就被喜欢他的姑娘给恶作剧了……她在我的早饭的粥里加了虫子和粉笔灰之类的……结果之后我就狠狠地吐了。现在想想还挺好笑的呢……”
“不好笑吧。”佐伯同学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冽了起来，语气也十分的严厉，“给你造成了阴影吧，因为这件事，雾叶到现在也不敢吃早晨不是吗。”
“没关系哦？佐伯同学给篮球部准备的早餐我每天都有安心地吃掉哦！”我试图用我脸上的笑容驱散佐伯同学眉眼间的阴霾，“已经没事啦，都是那么久的事情了……”
佐伯同学轻轻的咂了一下嘴，略显烦躁地挠了挠头，又一次叹了口气：“唉……太坚强这种地方既是雾叶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
“所以都说了没事的啦……”
“我有时候会很后悔。”佐伯同学转过身子正对着我，一双清澈的眼睛认真而郑重地注视着我，“我很后悔错过了那十年，让雾叶遭受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却没办法在你身边保护你。”
佐伯同学的眼神的那么的真诚，然而越是真诚，就越是让我感到残酷……
就算佐伯同学没有错过那十年，大概一切也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哦。虽然我的脑中是这样想的，但是说出的却是转移话题的话：“好了好了，不要聊这种讨厌的话题嘛，快去做早饭吧？我已经等不及要去浅草寺做新年参拜了！”
在答应了来佐伯同学家住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说好了要第二天要一起去新年参拜了，虽然浅草寺的人绝对很多，但是作为我人生中第一次正式的新年参拜，我还是相当期待的。
帮着佐伯同学准备好全家人的早餐之后并且吃掉了自己那一份的早餐之后，我们就做好准备打算出发了，因为佐伯同学说“早一点的话人会少一点”，我们也没有等大家都醒来，所以我们出门的时候只有佐伯爸爸一个人在门口送我们。
我们刚刚下了楼，佐伯同学就对我伸出手。现在附近还没有什么人，要牵手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啊……低头看着那悬在半空中被冻得微微发红的手，我还是伸出手牵了上去。
触碰到我的手之后，走在我身边的佐伯同学转头看向了我：“雾叶的手很暖和呢。”
“啊，我好像经常被说体温比普通人高呢，像是火炉一样。”我笑着点点头回应佐伯同学。
“那么，‘火炉’，姑且借我用一下吧。”佐伯同学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我的手和他的手一起揣进了他大衣的口袋，“我也经常被人说是很容易受凉的体质来着，要拜托你了。”
什么拜托我啦……如果我说火炉那佐伯同学就是煤炭之类的东西吧……真是特别会让人温度升高……
我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路。抵达浅草寺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不光是日本人，说着各国语言的游客也与前来参拜的人们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而我则被佐伯同学严严实实地保护着，除了抬起头才能看见的红色的鸟居之外，我几乎是什么也没看到地就来到了神社前面。
新年参拜，具体要做什么，实际上很简单。双手合十，然后虔诚地对神明倾诉自己来年的愿望就好了。
那么……我该许些什么愿望好呢……双手合十的我闭上了眼睛，开始了脑内运动：首先当然是希望大家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希望妹妹能够开开心心，和她的关系越变越好……希望泉君能顺利通过HSK，希望莉莉奈同学和遊同学能长长久久，希望秋人先生能早日脱单，希望绪姐的店能一直生意兴隆，希望纪子前辈将来的感情能够顺利，希望伊吹同学和永峰同学今后很能关系超好继续发糖，希望篮球部的冬季比赛能取得好成绩，也希望之后大家的升学考试能够顺利……啊，当然，我也会在新的一年努力地和一切困难战斗到底！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佐伯同学已经睁着眼睛在旁边等我了，见我结束了参拜，他便再次拉起我的手，对我说：“雾叶的愿望好像有很多呢，看你许了很久的愿。”
“啊，对呢，我有很多话对神明大人说呢。”我跟在佐伯同学走到了人群外面，对他笑着仰起头，“我有跟他说新的一年我会战胜所有困难！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啊，等等……”佐伯同学回头看向我，“说出来的话不就不灵了吗？”
我继续笑着：“没关系哦，这个不是愿望啦！”
“不是愿望？”
“嗯！我这是在通知神明大人：‘我绝对会战胜所有困难的！尽管放马过来吧！我可不会害怕的！’这种感觉！”
“诶……”佐伯同学听到我的话之后稍稍愣了一会，接着，在他脸上绽开了明媚的笑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种做法，好帅气呢，很有雾叶的风格。”
“比起神明，还是自己比较靠谱吧？”
“啊，真了不起。”佐伯同学微笑着温柔地注视着我，稍稍停顿了一会之后，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他似乎变得更加灼热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既然如此，我也有点事情想要通知神明大人。”
“啊……”我隐隐有种预感，当佐伯同学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后，我就不得不去直面那件相当残酷的事情……
佐伯同学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加重了握住我的手的力道，他毫无杂质的澄澈的眼神不可抗拒地把我带入了他的气场……接着他说出了非常温柔的，温柔到可怕的话语：“我想要通知神明大人，我，今后一定会保护雾叶，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以前的那些痛苦……以此来弥补我错过的十年。”
果然是这样啊……我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然而佐伯同学像是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似的，继续用温柔到仿佛能够让周遭凛冽的风变得柔和的声音对我说：“因为，从十年前开始，我就对雾叶……”
“关于那件事。”我最终还是不忍心听下去，很没礼貌地擅自打断了佐伯同学，特意用相当冷静的语气对他说，“关于佐伯同学你说的那件事，我也有话要对你说……不，请你先听我说！”
佐伯同学似乎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强硬给吓到了，他愣了一愣才出声问我：“有什么事情？请你安心地说给我听吧。”
佐伯同学啊，为什么这么温柔呢……我甚至不知该作何感想，只是轻轻挣脱了佐伯同学的手，向着人更少的地方走去，我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一边对着身后的佐伯同学说：“我们换个更安静点的地方聊吧。”
佐伯同学小跑了两步跟在我的身边，我带着他在附近的一棵树下停下，接着他就走到了我面前，皱着眉头似乎有点紧张地看着我：“如果你想说的是关于这件事的回复，我希望雾叶你能好好考虑过之后再告诉我。”
“不，不需要我的回复哦。”我努力保持平静，抬起头正视佐伯同学的眼睛，“因为这话本来也不应该是说给我听的。”
佐伯同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来他没能理解我所说的话呢。果不其然，他立即疑惑地问我：“雾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看来不能不跟他好好解释了啊……倒不如说，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向佐伯同学澄清这个天大的误会。现在可不能逃避了啊，因为已经和神明说好了，一定会克服所有困难的。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注视着佐伯同学的眼睛，努力抑制着身体的颤抖，严肃地、缓慢地、一字一句地，阐明了真相——
“十年前和佐伯同学关系很好的那个女孩不是我，是我的妹妹，华宫雾花。”
话音落地很久了，佐伯同学僵硬得仿佛冻住了一般的表情才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瞳孔和声音都轻微的颤抖着：“不……怎么可能呢……”
“从佐伯同学的妈妈说雾花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的那时候起我就有所怀疑了，因为不管怎么说，在我的记忆里很清楚的记得雾花是个很爱讲话，人缘也很好的孩子，而我才应该是那个寡言少语的人，而且昨天夕登君也说过吧，他印象里的‘小雾’应该是个更机灵的人……况且，我居然什么事情都不记得，这也太不自然了……”我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也在发抖，而且比起佐伯同学更加的剧烈，但是……绝对不可以逃避，这是为了大家都好，于是我继续解释，“之前我一直误以为是两年前的那场意外对我的记忆造成了什么损伤，不过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在昨天晚饭结束之后，佐伯同学的爸爸给我看了你幼稚园时期的相册，那个时候我就完全明白了，没有所谓失忆这种狗血的桥段，我的记忆也没有任何的偏差——因为，和每一张照片上佐伯同学站在一起拍照的人，都是雾花。”
“你这是什么意思……”佐伯同学看上去似乎有些恼怒，“你说我认错了吗？这怎么可能？”
“倒不如说，很有可能。”我正面回应佐伯同学有些激动的问话，“我和雾花虽然不是双胞胎，但是长得确实非常像，而且照片有都是小时候的样子，时隔十年再来认人，认错也是很正常的。而且你们曾经都是用‘小雾’来称呼雾花的吧，那么会把‘雾叶’当成‘小雾’也不是不能理解，再说了，‘雾花’的发音（きりはな，读作kirihana）和‘雾叶’的发音（きりかな，读作kirikana）也确实很相近。”
“不……不会的……”佐伯同学仍就是一脸的不敢相信，难得如此动摇的他发出了近乎怒吼的质问：“不会错的，你们姐妹不是相差一岁多吗，如果你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女孩，现在怎么可能跟我是同级生呢？”
不愧是佐伯同学，总是能抓住最重要的那个点呢……我继续保持冷静为他解答：“你说的没错，年龄是不可能骗人的，所以这是最有力的，决定性的证据。我告诉过你吧，我曾经在中国上过高中一年级，之后我来到了日本，然后，我在日本又上了一次高中一年级，只是直到高中二年级的第二个学期之前我都在休学，没有碰到过佐伯同学而已……这么说，你就应该明白了吧，我上了两次高中一年级，所以成为了佐伯同学的同级生，而实际上，我是比你大一岁的。倘若我是当年那个和你同班的女孩，那我反而不应该上是二年级，而是一年级才对。”
面对如此铁证，佐伯同学像是被噎住了，半晌没有说出任何话，只剩苍白的脸上露出绝望又悲痛的表情。
的确，说来也对，一直把一个不想干的女孩当成自己幼时最重要的朋友，无论是谁都会感到绝望吧……那些温柔和关心全都付诸东流了……真心错付这种事，实在是很残忍……
可是，就算要安慰佐伯同学，也轮不到我这个罪魁祸首出场。我稍稍沉默了一会，寻找着佐伯同学落寞的眼神的焦点，在发现了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看的时候，我也不再看他了，而是毫无目的地地望着四周的空气，放缓了语气轻轻地说：“总之，这就是我想说的话了。其实我应该在昨天发现的时候就告诉佐伯同学的……但是那天大家好像都特别开心，我也不希望这件事破坏了大家的心情，所以等到今天和你独处的时候再说……瞒了你一个晚上，对不起。”
佐伯同学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勇气看他，只是自顾自将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自言自语般地说：“我过几天就要回国了，大概开学之前才会回来，这期间，我们两个人都好好冷静一下吧。如果你想要了解雾花的状况或者想跟她见面，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帮你们安排……这也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一些补偿了……”
仍旧是沉默，寂静而冷冽，我开始感到一种似乎血管在冻结一般的不适感……头好晕……感觉要停止思考了……
如果佐伯同学不说话……我这个错误的人所能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立刻消失吧……虽然真的很担心佐伯同学，但是现在的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为佐伯同学做任何事了……我不由地闭上眼睛，狠下心来对佐伯同学说：“今天，我就先回去了，非常感谢你还有你家人的照顾……还有……我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我想要尽量利落地转身离开，但是却差点因为冻得够呛的脑子混乱的指挥而摔了一跤。在我走出两步之后，我渐渐地恢复了清醒，而在我恢复了清醒之后意识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是这两天以来第一次，我在外面走的时候身边没有佐伯同学，右侧是空旷的，寒风刺骨，右手是悬空的，一无所有。
啊……我抬头望了望天，看见完全升起的太阳撒下的微凉的阳光，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刚刚抽签抽到的“大吉”还没有挂到树上去呢……
不过，为什么是“大吉”呢……讽刺效果吗。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piece.14 关于跨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