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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若野3丁目23号 ...

  •   “凭借真实的演技‘盗走’小金人的‘罗马’女孩。”———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授奖辞

      东北新干线列车驶入仙台中央车站的时候,西西里觉着,提着箱子的自己的照片会出现在下一期每周五发行的娱乐周刊《Friday》上。

      绝不能再被“有故事的陈旧行李箱”抢去风头!这样一想,拘泥于外貌之龄的西西里不由转过身对着缓缓闭合的隐约能显现出剪影的车门,初长成的美丽面孔短暂的停留在窄小得车窗玻璃上。车厢内的人可瞧不见她照镜子的心思,木子抻着脖子越过右前方叠落的男人们的肩膀,在列车员报站前尽可能的记下象征西西里的一切;那颗生在右侧唇角边的本不惹眼的痣在西西里拨弄好额前碎发造型而展露出笑容时,则成了对于画手而言独特的记号。不仔细观察的话,很容易便会错过那颗颜色浅淡的痣。就连观察入微的木子起初都差点认为那颗颜色浅淡的痣不过是列车窗上的污渍印在了她的脸上罢了。直到西西里将脸转向另一侧,木子再次瞧见了那颗浅淡的痣时,木子心想:若是打上一层薄粉,也许真就瞧不见了。

      刘海的尾巴随着列车驶离的汽笛一同向左侧摇去时,西西里索性蹲下身去用袖口揩拭着行李箱底部溅上了泥点子的地方。绝不能再被行李箱抢去风头的想法,在西西里去揩拭泥点子的时候,就变得不再像只藏匿于心中的空言壮志了。

      即便如此,短暂停靠在木子脑海中的西西里的形象既不是铁轨壁边一闪而过的明星画报,也不是蹲下身去同行李箱较量风头的顽童,而是那记只有笑起来时才会与唇角持平的右唇边的痣。可这般灵动的记号究竟该以怎样的方式才能呈现在静态的作品中呢?木子不禁思考:若是只用一幅画来体现,那么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体现出那颗只有笑起来时才会与右唇角持平的痣的特别的。

      灵动得事物是永远不会安分的被锁在画纸中的,正所谓艺术家的局限性吗?木子笑着摇了摇头,掏出怀揣着印有提着陈旧行李箱的新晋女星的照片细细观察;封面上正值青春期的女子皮肤细腻光滑,连一颗痘印都瞧不见,可正页中的痣的比例却被夸张的放大。隔着列车窗见到西西里前,木子认为正页中被偷拍的西西里是失真的。而在见过西西里之后,木子则认为无论是封面页中瞧不见的浅痣还是正页中颜色浓郁的浅痣,他们镜头下的西西里都是失真的。

      在列车到站停留的短暂得时限内使木子得出如此肯定的结论的,是隔在她们二人之间的那扇带着污渍点的列车车窗。木子不认为这是西西里没有化妆的缘故,反而是杂志社在展现化了妆时的西西里失败的艺术表现手法。

      顺着拥挤的人流朝出站口走去,确切的说西西里觉得自己没有可以选择其他路线的勇气,即便是脚程再慢个半拍,恐怕都会被后来者踩掉鞋跟。西西里紧绷着神经同前方的人步伐保持着高调的一致,列队演习走正步呢吗?西西里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得笑弯了腰,就这会子功夫,她的步调节奏同前一个人不一样了。但是她的鞋跟没有被踩掉,西西里发现,无论她变幻着怎样的步伐,包裹着她白色布袜的鞋跟都没有被踩掉。这不禁使西西里望向镶在墙壁上的广告牌,跟在身后比她高上一头的男人的投影显现在呼吁环卫的广告牌上。

      男子的目光也在经过时投向了广告牌,同西西里眼神交汇的一刻,又令人舒适的移开。

      仙台就是这样一座无需打扰别人也不会被打扰的城市。

      被揩拭得锃亮的行李箱跟随西西里从中央车站出来,路口右侧电器商城的LED屏上灯光折射在西西里新买的娱乐周刊上的时候,西西里觉着自己又被锃亮的行李箱抢去了风头。

      而路口的左侧,悬浮在整座百货楼前的则是第91届奥斯卡影星———罗马的海报。

      真高啊……得有20多层楼吧?西西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仰视着被海报从头至尾彻底覆盖的百货楼商厦中的橱窗。脖子僵住的时候,西西里觉着挂在街口对面的巨幅海报有些过于显眼了。但幸而有了这幅海报的对比,西西里才终于觉得被挂在三米高车站口里的杂志上的自己似乎不再突兀了。

      虽说是坐在路边,可长椅两侧的人却并没有对茶余饭后都会成为热门话题的西西里投来驻足的目光。大约同并非与好友探讨闲话的时刻脱不开关联。西西里注意到同她一起坐在车站台路边的,以等待着丈夫回家的女子居多,她们大多盯着疾驰的列车,每一辆列车进站鸣笛的时候女人们则都会起身抻着脖子踮着脚,朝着站台口的方向走上几步。在充斥着等待与离别气氛的车站中,绝不会有任何事物能比在站台口吵闹的情侣更值得瞩目的了。何况只是一个安静着坐在那看报纸的姑娘。

      十分钟前尚在列车中的自己,也是被这样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迎出车站的吧?回到日本的西西里终于感受到了被真心期盼着归家的温存感。窜进西西里身体中的暖流,想必此时也正萦绕在那一对对短暂的拥抱着的身影中。

      西西里望着呵着气搓手的女人,那瑟缩的圆润的肩膀被裹在归来的丈夫的大衣中。

      15号列车进站时,西西里也随着人流的样子,向着站台口眺望。在期待什么吗?而此刻对自己的这般提问,使西西里想起了两年前的冬天,在车站台边等待着恋人新吉的自己。即便新吉再如何了不起,也没本事平白让人在三月的雪天里等上几个小时。

      有三月天了?说着掏出手机瞧了眼日期,西西里不得不感叹着比往常要暖和些许的天气。连季节都会变幻,何况是诺言?哼着恰好响起的彩铃,西西里意识到若说没有变化的事物,那也是存在的。

      当电话接通时对面传来的女声,又让西西里不禁揣测;分别了两年的好友高桥南,究竟是变还是没变呢?无论如何,哪怕仅仅是一厘米,身高也都会有变化吧?这样想着,阔别多年还未相见的好友,便已经被划入了变化的行列。

      当西西里拨开重重人群见到同自己一般身高的高桥南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丑女人!你倒是快跑啊!”

      一记嘹亮的熟悉的声线越过包围了西西里的人群传入了西西里的耳朵。如果不是满脸惬意着闲庭漫步的西西里突然加速冲出重围的话,任何一个粉丝都不会认为丑女人这个词,是在呼唤被她们拥在中心的西西里。两年后的今天,即便是过路人,也不会因为丑女人这个词而把视线投向西西里。

      “虽然不甘心,但是你这丑女人又漂亮了呀!喂,你这鼻子是不是整了?绝对整了!以前哪有这么挺!”

      高桥南则还是那副老样子,将头发像盘发舞者一般卷成卷儿。坐在市营大巴车中,西西里忍不住抬手将高桥南的碎发掖进皮筋里。一系列步骤,西西里即便闭上眼都可以娴熟的完成。“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公司真够可以的,完全没有告诉我今天也安排了粉丝来……底妆都没画!完了完了……“

      西西里仿佛瞧见了下周五人手传看得周刊的封面女郎,左脸蛋儿正中的位置生了一颗冒着白尖儿的青春痘。总归也有人会认为,那是另一种风情。对于明星来说,拥有能使人产生记忆的特殊记号就是上帝最善意的恩赐。至于记号的具体形态,谁又在乎究竟是一颗浅淡的痣还是冒着白尖儿的青春痘呢?西西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用小拇指将唇膏涂满干裂的唇角。操心完自己,恰好就瞥见了高桥南那一头被风吹得荡进镜面右下角的粉色发梢,”你这粉毛是怎么回事……又失恋了?”

      “去你的!”反光得车窗将头发束得规整的高桥南的影子呈现在高桥南的眼前时,她轻轻拍掉了西西里的手,“我这可是为了迎接你特意去染的!”

      “哎你这人真没劲,都8021年了还在纠结这点人气……算你成功了。但是刚才别人关注你也是因为你喊我丑女人,这样算的话,实在跟你染粉色头发还是绿色头发都没什么实质性关系。”

      “你才没劲!都8021年了,还留着这本糊了的杂志呀!”高桥南一边冷哼一声,一边从西西里手中抽出了印着新吉的两年前期刊号的娱乐周刊。

      列车驶过站在路边时仰望的百货楼商厦。“新开的吗?仙台都有这么高的百货楼了呀。我差点以为坐错站去了有乐町呢……”西西里呢喃着接过高桥南递来的最新一期的娱乐周刊,自己和天生就会抢镜的行李箱出现在版面正中央。即便是两年后的今天,西西里翻阅着与自己相关的报道时读出来的文字都仿佛还是两年前同版面的男友新吉与桃子的恋爱报道,“现在的文刊是越来越没水平了。光是根据‘破旧行李箱’做的文章就占了一大半不说,居然还把我跟体育明星放在同一版面。牛岛若利……很有名吗?还是说我不配有专栏?”

      高桥南觉着,说这话的西西里实则在讽刺的是西西里自己。“这话我不爱听。你知道吗?关于你的任何周边都是上架即空,别说杂志了,就连光是打着你旗号的化妆品都比其他女星代言的货架早售光几个礼拜呢!这还是宫城县啊……是比不上大城市的宫城县啊!”

      关于抢购化妆品的事,亲身经历过的西西里觉着高桥南的话似乎不单是出于安慰了。“你这样翘课出来没问题吗?”

      “当然有啊!我让田中帮我请假去医务室了!就您这速度老师肯定以为我是突发疾病昏死在医务室了……瞧你刚才被粉丝包围的德行!哎哟一会撩撩头发一会签签名……神气的不得了呢!”

      “像你这种没人关切的‘臭小子’是不会懂的。”西西里边说边从包装精美的袋子里掏出一盒精致的饼干,“尝尝!这口味这夹心,做一盒这样的起码头天熬上一宿呢!”西西里在高桥南的T恤上轻轻搓了搓指尖的饼干渣,拆开了这位顶着黑眼圈的粉丝的附赠来信。

      即便高桥南好奇,但却没有凑过来瞥上几眼西西里手中的粉色的信纸。与其这样想,倒不如说是高桥南对于这封信内容本身的好奇程度远远低于对写这封信的女性群体的好奇。可高桥南又仔细回想了一番,似乎热衷于西西里的,大多都是些女孩子。就拿化妆品来举例吧,在宫城县这样的小县城,一旦某样事物被贴上了西西里的标签,就绝对会成为本季最热单品。而那些依靠俘获男性芳心的女艺人,其发展大约只限于东京那样的大城市,身在这样二三线的小城镇中的宅男粉,最多买上基本杂志捧捧场。

      因此,长居宅男心中女神榜榜首的桃子会使西西里感到自卑这件事,便成为了让高桥南既不理解又很生气的事。所谓莫名的火冒三丈,如今也不单单是因为西西里的男友新吉在两年前劈腿了桃子的缘故。

      “切,这么见外啊?我们之间都要有秘密了吗?”

      “瞧你说的,一直有小秘密的人是丑女人你!”回忆起两年前与西西里错过的电车,高桥南的语气似乎还未从愤怒中很好的调节过来,“我刚在想事呢!你说啥?”

      “我说,田中是哪块小饼干?”

      “新同桌。”

      “又被老师换到后排去的新同桌?”

      “不,我留级了。”

      “厉害了,不愧是高桥南你啊!所以说是姐弟恋?”

      “借你吉言!”

      承载着重逢欢笑声的大巴车在国道收费口的拐弯处颠簸了两下后,正式的驶入了宫城。

      若野3丁目的街道上,一家超市外的电视中正播放着西西里的获奖作品———《不动声色的贼》。

      “五年、十年。这座奖杯绝对会回到它本该归属的地方,任何事都一样。”

      “什么事情都可以回归原点?那么你和我的爱情也该回去了。”男主角意外平复的说道。他正站在对面商厦崭新的玻璃窗前,玻璃窗上投映着星火熠熠的苍穹则成为了窥探的最完美的屏障。与自然混为一体,也许不相信人性,却无条件的信奉生态自然。眺望着他得而复失的初恋情人捧着她失而复得的奖杯,不禁陷入了思考。

      “谁知道呢。”

      “空虚构想无法得到答案的话,见面则会成为唯一的解决方法。”

      女贼遥望楼中夜色。蓦地,用唇语呢喃了半句日语方言。

      从稍高处的车窗中望去,来往的人在经过时都会为演技精湛的女贼的表演停上片刻。剧外的西西里的目光则落在商店的门牌号上———若野3丁目23号。如果说在仙台火车站时真切得感受到了翘首期盼丈夫的陌生女子所散发出的那股子暖流的话,那么此刻,若野3丁目23号店前等待红绿灯时打开车窗的西西里,则闻见了平实得故乡的味道。

      故乡的味道,是只有离开过又再度归来时才得以体会的。

      西西里看着来往的人一次又一次推开那扇装有风铃的店门。那是一种即陌生,却又安定的味道;同时又是一种即熟悉,却可以充斥无数幻想的味道。“高桥。陪我去报道吧?”列车驶入若野3丁目巷口时,西西里望着高桥南说道。

      “好啊丑女人。还是原来的222高中吗?”

      “不。”西西里合上手中的杂志,手指戳着映现在后玻璃窗中的学校门口。

      “白…白鸟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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