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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怀真寺与云吊磐一般,都是依山而建,但怀真寺又形如聚宝盆,后腹中有凹陷之地,看起来像是为了敛聚风水,在这里引了山泉,蓄起了不浅的一汪湖水,湖心之上又建了亭台。凤城走到这,方觉有些开阔气度。
      而此地包括后面的殿阁,皆隐于前山的大雄宝殿之下,如被庇佑。
      实则已是下山之路,方才能被遮挡。

      但凤城并没有能一路漫步过去,远处一栋小巧殿阁的檐角就隐于不远处,路上洒扫的姑子却将她给拦住了。
      “施主莫不是走错了路,后山禁地,不便通行。”
      凤城倒不勉强,只笑笑作罢,等回转到香房,其他的女客们也三三两两的上完早课回来了。

      一眼望去,多是夫人带着小姐,丫鬟陪着姑娘,说话皆是轻言细语,一路衣带禅香。再多看几眼,凤城发现每间香房都有专门的姑子伺候,着实照顾周全。

      了慧边抹着汗边往里走,就看见最里头香房那位女客正倚门而立,状似悠闲。
      她忙上前不住地弯腰:“施主莫怪、施主莫怪,是贫尼来迟了。”
      凤城直接道:“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了慧连忙将她请进屋去:“施主但说无妨,贫尼知无不尽。”
      凤城到桌边坐下,沉吟片刻道:“昨日与你一道打水的,叫清竹?”
      “是的,”了慧纳闷,左右看看,“施主为何问起她来?”
      “我见她与你一样绞了青丝,但是路上师傅们不尽如此。”凤城把桌上的一只茶盅拈在手中。
      了慧突然低下身去凑近了看她手里的茶盅,又无事般直起腰来:“哦,我们庵里的姑子们不全是像我一样。”她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道,“带发修行的人是也不少。”
      凤城拿着茶盅的手定了定,再缓缓地旋着它转:“什么样的要剃度,什么样的可以带发修行?”
      了慧盯着这垂眸望着茶盅的侧颜,突而问道:“施主莫不是也想出家?”
      凤城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若出家,可以带发修行么?”
      了慧却有些支吾了,似是想了好一会儿,憋得满脸通红地硬声回道:“尘缘未了,不出家也罢。若是出家……真断了世俗,青丝也不是烦恼丝。”
      这番论调倒是有些稀罕了,彼有些通透。凤城上下打量了慧:“师太心如明镜,只打水可惜了。”
      了慧闻言不由呐呐:“施主就别打趣贫尼了。”
      凤城终于放下了茶盅:“我向你打听个人。”
      了慧松了口气,忍不住拍着胸脯道:“施主尽管问,贫尼在这里时间可长了,没有不知道的。”
      “听说六年前宫里送了一批秀女来这里,可有此事?”
      了慧吃惊,只看着凤城。
      凤城站了起来,慢声道:“或者,不该叫秀女,应该也能算是宫嫔了。”
      “您说的是……”了慧退了两步,苦思冥想起来,“先帝驾崩后送来的那几个年轻娘娘?”
      凤城点头,只盯着她,却不说话。
      了慧似是紧张起来,两只胖手攥在一处不住地扭着,脸庞上的肉也不住地抖着,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跑去开了门张望了一下,这才又将门紧闭上,小跑到凤城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施主……是来寻人的?”
      “何有此问?”凤城将她的反常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
      “若只是好奇,施主便别问了罢。”了慧额前已然有汗,“这些年都没有人再问起了,便……就这样了罢。”
      凤城反而笑了:“莫不是都不在寺里了?”
      了慧猛然睁大了眼睛,不由骇道:“施主怎知……”说罢她顿觉失言,便自己捂住了嘴巴。
      凤城只看着她。

      只在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一个瘦小人影从外面闪了进来,进来后便一顿,抱着只茶壶愣在那里。
      “清竹,你怎么来了?”了慧僵硬着脸咬牙道。
      清竹杵在门边,看看两人,嗫嚅道:“早课和过堂都不见你们,我便来瞧瞧。”

      原是说都没空的两人,这不是很有空么。

      凤城倒是不急了,施施然坐下。
      清竹慢慢蹭了过来。她先是看了看桌上原有的茶壶,见果然不剩几滴水了,便把自己带来的茶水倒了进去。一边问道:“施主……不用膳吗?”
      “我在问话呢。”凤城慢声道。
      清竹看向了慧,见她一脸的苦相,顿觉从中会意到了拿人手短的气弱,不由自己也气弱起来,胡乱说道:“那你们问着,这茶水是刚煮好的,但也别耽误了用膳。”
      了慧一把拽住了要溜走的清竹,就要向外走去:“走走走,一起去吃、一起去吃。”
      “不急。”凤城二字就将了慧钉在了原地。
      “清竹。”凤城轻声念道。
      清竹打了个激灵,不敢回头。
      “你到这里几年了?”凤城将茶端起,果然还是有股清香在。
      了慧龇牙咧嘴地跺脚道:“她想问我与你说过的,当年那批送进寺来的小娘娘们。”
      “啊?”清竹顿时也捂了嘴巴,一脸的慌张,“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了慧拧了把清竹的手臂,把清竹直拧地“咝咝”地叫起来,仿佛这样她才有了些勇气,转头道:“罢了,我看施主也不是一般人,我也不惧,只盼施主知道后饶过我们二人,我们……也不容易。”
      凤城看了看她健硕的体格,又见清竹缩到了她的身后,被完全遮盖了起来,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当年那几位小娘娘送过来后,原是要绞了头发的,但个个哭得泪人似的,实是叫人不忍。”了慧叹息道,“还是后山的修容娘娘看不下去,只说让她们先带发修行着。”
      “寺里清苦,岂是小娘娘们能忍受的,有二位不出两年就……病死了,一位随后便疯了。”了慧声音也不由低了下去,“剩下的几位,实是娘娘看不下去,找了由头,放了出去。”
      凤城扬起长眉,这是死罪,谁敢。
      了慧见她面露森然之色便忙合十跪下哀求道:“修容娘娘一片好心,寺里上下都一片恻隐,齐齐给瞒了下来。”她往前爬了几步,“求施主千万勿怪,求施主千万怜惜。”
      凤城垂眸看她:“数年来,无人过问?”
      “都是前朝的事了,谁会提起。”了慧开始连连磕头,“我们也是在救人,可怜人。”
      凤城缓缓坐下,看那清竹微微侧过身去,似是在擦拭眼泪,她张了张口,喉间有些干苦,许久才轻声问道:“我只想问,有没有一位叫水银的……是死是逃?”
      了慧磕下去的头迟迟没有抬起来。久久,是清竹回道:“听说她们来了后,都没有用本名,我们也不知谁是谁。”
      “人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了慧也颤抖着回道,“只记得个个生得如花似玉,姐妹似的,实在想不起更多的了。”
      话到此处,已是了了。
      凤城沉默良久,上去将了慧扶了起来:“用早膳去吧。”
      了慧满脸都是汗,形容狼狈,不由佝偻着腰问道:“您到底是……”
      “只是有些好奇,无他。”凤城应着,转又问道,“如果我确实要知道谁生谁死,可有办法。”
      了慧擦汗的手停不下来:“前几年寺里起了一把火,一些度牒、簿籍都烧了。后来去官府补办,有些……大概也是遗失了。”
      竟做得十分周全。
      凤城淡声道:“走吧。”
      清竹上前扶住还有些站立不住的了慧,朝凤城合十鞠了个躬,便一起出门了。
      凤城望着她俩的背影,一时并没有跟上。
      出得门去后,了慧与清竹双双互望了一眼,手不由紧握住彼此的,深吸了口气,不敢回头,不敢催促,只立在外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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