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亮》韩然

29、29.小阿姨

　　我一直都知道，庄一鸣很在乎我的脸。只因为我与哥哥有着惊人相似的神韵。
　　每当他看着我的脸发呆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放佛天堂的哥哥也得到了救赎一样。现在，他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方向，我和哥哥的一切一起被遗弃了。
　　我生气了，甚至怨恨。我知道我现在的做法是极其不善良的，庄一鸣的为人我很清楚，他的爱很激烈，也很霸道，不轻易的爱，爱了便不轻易的放手，当年哥哥的离开，让他消沉了好一阵子，现在他走出了这样的阴影，可以敞开心接纳另一个人的进驻，我应该开心。
　　我应该开心的。此刻的我却泪流满面。
　　安宁尘看着我，眼中似乎有些闪烁。但是心慌意乱中我却看见了隐隐的坚定。他看看庄一鸣，又看看我，眼神摇摆了几次。
　　他不太适应被人这样真挚又正面的问“爱”。
　　是的，在我知道哥哥跟庄一鸣的事情之前，我想我甚至不会用“爱”这个字眼来形容他们现在的关系。
　　庄一鸣捏紧了他是手指，因为受伤的关系他的手没什么血色，更因为用力而变的苍白无比。
　　安宁尘深吸一口气，终于颤抖的开口：“我知道，很多人，接受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甚至利用汤雯来告诉我的家人，我很正常，可是我骗不了我自己。第一次遇见鸣哥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爱和守护的问题，只是喜欢，只是想念。可是现在，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
　　“杨平，都……知道吧？”我慢慢的坐进沙发里，我已经分不清现在打击到我的到底是什么了。“如果不是我无意撞见，是不是还要等一次生离死别，我才能知道我身边的人到底在发生着什么……像，哥哥一样。”
　　面对我的失魂落魄，庄一鸣开始紧张，让坐在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不是的，轻轻，其实，这其中的原委，很长，很难解释。”
　　“那就解释给我听啊，你明明知道的，为了你，花多少时间我都愿意。我真的……不想成为你的别人。”我抹去不争气的泪水，想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还有，哥哥呢，你甚至用生命抗议过的爱情，不算数了么？”
　　“我爱他，很爱，也永远不会忘记他。你知道的。我死都不会忘的，我曾经，多么用心，多么用力的爱过一个人。”他把我拥进怀里，贴在心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宁尘已经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以及我悄无声息的抽泣。
　　“轻轻，我说给你听。”
　　他们的相遇，相知，相爱。以及挣扎，我默默的听见耳朵里。一直没有出声，直到他说。“这次我受伤，不是意外，不是抢劫，其实，我一早就想过的，可是避了又避，藏了又藏还是没用。安宁伯比我想象中的要重视他的弟弟。”
　　心中几个转回，我慢慢的睁大了眼睛，医院里汤御严肃的脸色，已经对汤雯的疾言厉色，我突然懂了。同时慢慢的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这是什么？庄一鸣的伤势已经告诉我，这已经不是警告的程度，几乎是杀人未遂了。他们就这么无视王法，胆大包天么？而汤御，他竟是知道内情的人。那么，那天他们在医院故意支开我，说的话也就可想而知了。我突然害怕起来，突然无能为力起来，突然的……绝望起来。
　　我伸出手臂，搂紧他的腰身。更可怕的是，即使这样，庄一鸣也不会放弃安宁尘的。他是一个可以为了爱，不顾一切的人，我知道劝阻是不管用的。即使得到保证，那也只是为了让我安心而做的表面功夫。二十年的相处已经让我太了解庄一鸣的执着。可是……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哥。”
　　“恩？”
　　“不要再让自己受到伤害了好不好？我会担心你。”
　　他压住我的头顶，深深的，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我尽量。”

　　继续留在A市瞬间就成了一个笑话。我想，我已经到了应该决定去留的时候了。曾经什么也不想，只想留在这里，等着一个人，同时陪着一个人。现在梦碎了，人散了，是要面对现实的时候了。我和大多数的毕业生一样，交了毕业设计然后答辩，去了恒星领到了实习的证明，我想我已功德圆满，几乎是班长通知两天后就可以拿毕业证的同时，我接到了恒星正式录取的通知书。我想如果这张纸是在我拼了命找工作的时候出现的时候，我会欣喜若狂，而此刻，我只想快点回家，回到，有我的亲人在的地方。

　　买好了返程的火车票，我最后见了一次庄一鸣。他的脸色红润，让杨平照顾的很好，我始终没有叫醒他，我在他的房间坐了很久，看着他由睡转醒，然后看着我，不发一语。
　　“哥，我要走了。”
　　“……去哪里？”
　　“回家。”
　　“什么时候回来？”他躺着，抬眼睛看着我。
　　我笑一下，“可能，找到工作，就不回来了。”
　　他挑下眉毛，慢慢的坐起身，我倾身为他拉好薄薄的毯子。
　　“苏纳……你不等了么？”
　　我哈哈的笑出来，“别傻了，人家有女朋友，有事业，有钱，有地位，不会和我这种小女生玩什么过家家的。”
　　“苏纳……回来了？”他拉起我的手，“这里，已经没有留恋的么？”
　　我低下头，眼睛就有些模糊起来，“哥，我想家了。我想爸爸，想阿姨了。”
　　他抱住我，让我栖息在他的肩头，“好，那就回去吧，乖一点，你爸常年不在家，你回去陪你阿姨也好。”
　　“恩。”

　　领到毕业证的第二个小时，我已经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这里人很多，纯纯在小小的角落里，拉着我的手，反复摩挲着，不知道讲什么好，只是嘴嘟得很高。还记得刚知道我毕业要回家的消息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大叫到：“不是说好了一起的吗？！”对不起，我发过誓不会因为男人来破坏我们之前的感情，事到临头，我还是食言了。之于女人，感情占情绪的大半，控制不来。
　　之后她闷了一整天，见我也不说话。她生我气，我能料想的到，她的不舍得我也懂。可是，这里，我真的不想留下来了。
　　“我走了。”
　　她抱住我的腰，死缠着。
　　“乖了，有时间，我一定回来看你，好不好？”
　　她无奈的皱皱眉毛，“轻轻，对不起，还你难过。谢谢你，这么包容我。”
　　“恩。”我挣脱她的手，拖着行李相检票口走，眼泪沿着脸颊淌下来，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她在身后小声的，委屈的，叫着我的名字，轻轻，轻轻，轻轻……带着哭腔。

　　十几个小时，我呆呆的坐在窗边，看着不断倒退的城市，树木，蓝天……突然就想起来《一颗开花的树》，席慕容也是在坐火车的时候有了灵感写下了这首美得让人心痛的诗。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如果，我已与你相遇，在我最美丽的时刻。我们却依然不能相爱，是不是便注定了此生无缘？
　　心碎无人知……

　　我是个有根的人，每次回到这里都有些许人会在车站等着我。这种感觉让人踏实。阿姨接过我简单的行李，笑着上下打量我，有没有瘦，有没有黑，有没有变漂亮。
　　看着她发自内心的关爱，我突然冲动，问到，“阿姨，你嫁给我爸爸，有没有后悔过？”
　　她明显一愣，许久才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笑笑，摇摇头，“没有……只是……好奇。”嫁了大她十六岁的男人，悉心教育他的孩子，为了迁就他的工作，放弃了拥有自己孩子的机会，爸爸的工作必须长年在外奔波，就这样为了一个家，一个自己可能只被当做“外人”的家，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年华，为了什么呢？女人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我挽起她的手臂，“走吧，我有点饿了。”
　　“一鸣还好吧？他妈说这孩子出了门就很少往家打电话，担心的要命，不知道身体怎么样。”
　　我知道庄一鸣受伤的事情一定没有和家里讲，随口说了一声，挺好的，我们经常见面，就算了事。我想，一鸣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工作也会定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这里有他不想回来的原因，不想见到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