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时间洪流来到你身边》雨落倾

2、第 2 章

　　——我有听说。我知道你考了第一名，我真为你高兴。
　　那天过后，她们偶尔在学校里遇见的时候会互相打个招呼，而已。
　　“颜梳，”杨路远走到颜梳桌前：“这有你的一封信。”
　　去年学校调来一个新校长，不仅修起了跑道、篮球场，以及粉刷了分别仅有一栋的教学楼和宿舍楼，也搬来了一些名人雕像，古今中外都有，一共三座，分别刻着他们各自的著作和名言警句。其中，颜梳最喜欢的是大数学家拉格朗日的。之后她在简陋的校图书馆的名人传里竟然找到了这位大数学教的传记。
　　最后一项是校长让人在每个班级门口都设了邮箱，当然，最主要的是用来让同学们互相交流学习。一学期后邮箱们有了丰富的用途，例如：A和B闹了小别扭，几天都对对方爱答不理，但是又非真心想绝交，于是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邮箱，两封信被投入又被取出后，他们和好了。
　　也有情窦初开的男孩子女孩子们悄悄写下告白信。羞涩的不会留下姓名，只是把喜欢某个人的心情表达得热烈又克制，只是想让这份心情被喜欢的人知道——我喜欢你，但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直白的便会勇敢地署名，也不怕信被别人看到——我就是喜欢他/她，想让他/她知道是我正在喜欢着他/她。
　　只是这么单纯的心情，没有想象过未来，没有现在的纠结苦恼。我仍然是我，你仍然是你。
　　又例如颜梳和杨心情。她们会在信中讨论一道题，也会偶尔说说各自碰到的好玩的事。但是大多时候都是杨心情说，因为她是走读生又喜欢到处跑，而且话多。颜梳的生活则枯燥得多，寄宿生，教学楼与宿舍楼两点一线的生活，而且话少。

　　颜梳姐姐：
　　你好！
　　我想问你一道题：
　　…………（题省略）
　　Ps：嘿嘿，颜梳姐姐，不知道你会不会想我怎么不问班上的同学而大老远跑来问你。嗯……怎么说呢，在同学们眼中我是那种不用怎么学只要课上听听就会的人，但其实我在家里有很努力学，预习复习都有认真做。只是因为班上有时候很吵，所以我就不喜欢在班上学习。
　　杨心情
　　2008.05.03

　　颜梳第一次收到杨心情这封信的时候觉得挺新鲜的。那时正是五一放假后返校第一天下午。颜梳拆开看了，这道题是五一假期每个班级都有的一张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看到杨心情的最后几句话，颜梳想起一句话：你只有很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而后她没有在意格式，回复：

　　杨心情你好。
　　…………（解题过程省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学习方式，你觉得好便好。

　　这是她们第一次通信。

　　颜梳姐姐：
　　你好！
　　这道题……（题省略）
　　我想了很久，这样解可以吗？
　　……（解题过程省略）
　　颜梳姐姐，我这次期中考了年级第一哦。我跟杨路远和杜帘打赌，如果我考了第一，杨路远就要在剩下的半学期里每天帮我带早饭，哈哈哈哈哈哈！但是我有给他钱的哦。还有杜帘，之后的一个月她都要骑自行车载我回家，哈哈哈哈哈哈。
　　2008.11.27

　　杨心情你好
　　这道题你的方法是对的。
　　另外还有一种解法，但是你的方法更简洁点。
　　法二：……（省略）
　　我有看到也有听老师和同学们讲了。恭喜你，非常棒！
　　颜梳每次看着杨心情从信总会不自觉的露出淡淡的笑容，平日里的冷清似乎在这样的时候便会远远离去。
　　期中考成绩下来的时候，同学们把班主任拿来的成绩汇总表留了下来，课后互相传阅。
　　同学E：“哇，这次第一名是3班的那个长得甜甜的那个女生。”
　　同学F：“什么长得甜甜的那个女生，人叫杨心情好吗！”
　　……
　　成绩表传到了颜梳的桌上，这次颜梳竟然拿起来看了看，嘴角还有一丝笑容。这让她的同桌觉得很惊奇，他已经把手伸过来，但在颜梳礼貌示意自己要看看的眼神中，都忘了放下去。
　　要知道，以往成绩表传过来颜梳眼睛都是不抬一下的，只关心手上的工作——作业或班级要做的事。而且这次不仅看了，居然有生之年还能看见班长笑！
　　颜梳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三，不论试卷难易。她正如她的同桌印象中的样子，并不关心成绩排名，因为她深刻地知道自己所思所想要的。
　　她真心为杨心情高兴。真是个甜甜的女孩子啊。

　　后来也是诸如此类的来回信。

　　今天的这封信颜梳以为又是如同前段时间的“交流题目+两三句的闲聊”。然而却不是。

　　颜梳姐姐：
　　你好！
　　我想了很久，这个问题我绕不过去了。我没有办法跟身边的人说……
　　我妈妈要和我爸爸离婚了，我爸爸还不同意。我觉得很难过。我试着帮爸爸挽回妈妈，可是妈妈好坚决。我不明白，他们以前那么相爱，现在怎么就这样了，怎么会这样呢？
　　2008.11.29

　　颜梳看着这封信，思考着该如何安慰她。
　　“班长，我来背诵课文。”一道女声打断了颜梳的思考。
　　是那个很久以前就听说过的很漂亮的女孩子。

　　很久以后，当她们走得很靠近彼此的时候，杨心情把父母之间从相爱到离别的过程平平静静的告诉了颜梳。
　　上世纪70年代，那时还是青春年华的杨立和卓宁相遇了。
　　那一天，盛夏里的某一天，阳光热辣，天空万里无云，杨立到山间的一条河里游泳：“啊，这种天气，全身都要被汗湿透了！”他自言自语着。
　　扑通，溅起漫天水花：“好舒服！”当水花落下，杨立睁开眼便看见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女孩穿着古朴的碎花长裙，水灵灵的眼睛狡黠地盯着浸泡在河里的少年。
　　杨立突然一慌，想拿衣服遮住身体，但是衣服被他扔得太远，拿不到。后来，当他和卓宁在一起后，他说：“啊，我那时找什么衣服啊，就应该大大方方把我的好身材展现给我老婆看啊。”
　　卓宁：“流氓！”
　　女孩盯着慌张的少年，好一会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男孩觉得好委屈，我以前也来这里，都没有人的，所以才脱光光了。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一句话让男孩的脸变得通红。“要不要吃西瓜？”女孩问。
　　父母今年在这里开垦了荒地，种了西瓜，意料之外地长得很好。她今天与父母来地里除草，除完草父母回家了，而她想留下在河边泡泡脚，感觉清凉了一些。由于河床拐了弯，拐弯处长着一棵大榕树，遮挡了视野，所以少年才没有看见女孩。
　　男孩不喜欢接受别人给的东西，但是看着微笑着的女孩，她捧着一个西瓜，阳光在她的头发上跳舞，微风吹动她的裙摆，他仿佛受到了蛊惑，呆呆地接过了女孩手中的西瓜，呆呆地看着她。
　　“你的衣服。”女孩的声音唤醒了他，他手忙脚乱地放下西瓜，没想到西瓜打滚，滚到了河里去，他于是又扑通一声游进去，终于展示了他灵活的泳姿。
　　“捡到了！”少年站在水中，西瓜被他举过头顶，水珠一滴滴从他的发丝上顺着脸颊滑落，阳光照耀在他头发上的水滴上，闪闪发光。此刻，他咧着一口大白牙，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而她温柔地微笑着看着他。
　　那是他们的相遇，有明媚的阳光，有清澈的河水，有和暖的微风，有你在啊。
　　后来，他们一同走过父母的不同意，一起在大雨中收过稻谷，他们生儿育女，他们相依相偎十几年……
　　“你那么在乎你的朋友吗？”女人问。
　　“……他们曾经帮了我们很多。”
　　“可是他们帮的是你，不是我。”
　　“对不起……”
　　“他们都认为我只会给你阻力，什么都帮不上你。他们甚至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女人打断了他，“可是你，在这里，从来都只会沉默。我应该是你最爱的人吧！我是吗？你为什么维护我一下都不可以？”
　　这样的对话在后来的几年里时常发生。
　　“你不爱我！”
　　“我爱你，宁宁！”
　　“不，至少你没那么爱我。我们离婚吧。”

　　颜梳，你知道吗，我妈啊，她要的是绝对的爱情。我能尊重她的选择——爱情至上，可是，我还是很难过。但我好像，跟她有点像。
　　颜梳心疼地抱紧了她，帮她拭去眼泪，告诉她：“以后你一定会遇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们会白头偕老，幸福快乐一生。”

　　那年的信，颜梳已经忘记了自己回复了什么。但她知道感情的事有太多变因，无法想象，无法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