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记忆里的假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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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琅不是一开始就在美国的，她有记忆的时候，是在上海的一家孤儿院生活。
她长得可爱，又很安静，却没有人愿意跟她玩。
她很孤独。
渐渐的她没有了笑容。
但柯琅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孩可以一直笑着。
她观察他好几天了，被欺负被排挤，他都在笑。
有什么可以笑的？
有一次她看见他被一群孩子打，本来她可以躲得远远的，可她还是跑了过去。
扑上去对着那帮人又抓又咬，疯了一样。
最终，以他俩鼻青脸肿浑身酸痛告终。
“怪胎们就抱着取暖去吧！”第一口被咬的男孩捂着胳膊，恶狠狠啐了倒在地上的他们一口。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一人啐一口后就跟着那个男孩离开了。
柯琅侧躺在地上，眼前就是面对着她侧躺着的一直在笑的男孩。
男孩笑着，眼里却写着震惊。
“你，”柯琅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哑，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你叫什么？”
男孩的眼中升腾起一点柔和，他也清清嗓子：“丑。”
柯琅却“哇”的一声哭出来。
男孩手足无措爬起来，不顾自己身上的疼扶起大哭着的柯琅：“你，你别哭啊，是不是很疼，我去给你报仇！”
说着就要起来，却被柯琅拉住衣服。
柯琅抽噎着说：“你去了，再被，打一顿吗？”
“那你哭什么？”男孩依旧笑着，可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柯琅委屈的撅起嘴，抬手捏住他的嘴做了个唐老鸭的同款：“你说我丑。”
男孩抓住她作乱的手，无辜的眨眨眼，接着低头笑了，一个真正的笑。
“我是说我的名字是丑，小丑的丑。”
柯琅把眼里的一点泪挤走，认认真真看了看丑的脸，有伤，又青又肿，可是好看。
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就是好看。
“明明长得很好看啊。”
嘟囔了一句。
“你叫什么？”丑擦了擦她的脸，温和的说。
“小八，我是那一年第八个被送来的。”柯琅低头，不怎么开心。
丑笑着皱起了眉头，接着拍拍她，给她表演起哑剧来。
直到逗得她破涕为笑，这才停下来。
“小八，以后别哭了，他们会因为你哭而更开心的。”
柯琅看着他的笑脸，学着扯起了嘴角。
像是笑着，却没有神采。
他们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如果柯氏夫妇没有去孤儿院选孩子，他们还可以相伴长大，一起走出去。
柯氏夫妇一眼看中了他们两个，领出他们去，却只带着柯琅去了美国，留下丑一个人在上海的一个叫“PIG ONE DRAGON”的马戏团。
她离开的时候满心欢喜找他，却没能找到。
她又怕又失落。
“小丑哥哥……”她笑着抬头看柯氏夫妇，“小丑哥哥不一起吗？”
柯氏夫妇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只能带一个孩子走，你是女孩而且年龄小，自然是要先带你走，安定下来，就借他过去。”
柯琅不疑有他，被牵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她没能看见他。
可她一直笑着。
学着像他那样。
一笑，就是十六年。
柯氏夫妇似乎忘记了丑的存在，一直没有去接他。
后来他们便失踪了。
她想去接他，可权衡很多，她没有去。
她想等他来。
可她也知道，这种等待的希望太渺茫。
“小八！”丑兴奋的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住，陷入冷场。
可她等到了。
于是她绽放了一个十六年来最灿烂的笑容，往前走了两步，连着九月一起轻轻抱进怀里。
“你终于来了。”
“我等了十六年，都快要认不出你了。”
鼻子一酸，把涌上来的泪，忍了回去。
小九月贴心的摸摸她的头，说：“姐姐想哭就哭吧。”
“不，不，这是好事，我不哭。”调整好心态，柯琅松开他们，笑着说，“来，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她让秘书在周围的一家中餐馆订了餐，等待送餐的时候，她知道了丑在她离开后的生活。
孤苦伶仃，在马戏团拥挤的后台住，每次结束收钱，被人厌弃。
他等了柯氏夫妇五年，信心磨没了，便也懒得理了，浑浑噩噩的继续过他这一生。
后来，他二十三岁，九月出现了。
只有她一个人看他的小丑表演，回报他的也不过是两片花瓣。
可他却觉得，这花瓣可抵万金。
她给了他一束光，他还给她一时庇护。
也算得上相互依存。
柯琅羡慕的笑着看向默契十足的两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有点想一直疼她的养父母了。
悔意横生。
可她还是笑着。
十七年了，从四岁认识丑到现在，她早就忘了怎么调动脸上的那带动微笑的十二块肌肉放松了。
柯琅与丑处境不同：她的整个人生都被光笼罩着，而丑只有九月肯照亮他。
柯琅与丑本质也不同：即使丑没发觉，可他本身也是发亮的，照亮了九月；而柯琅，照她的光再强，她也是一团吸光的黑暗，不会折射不会反光的贪婪的黑暗。
所以她在他俩面前，自惭形秽。
中餐到了。
柯琅微笑着向送餐人员道谢，温和的递给他餐饮费以及小费，丑接过他手里的外卖盒子。
“外国人做的中餐有些奇怪，将就一下。”柯琅掰开筷子递给九月，“到了晚上关门回去，我给你们做饭吃。”
丑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看着一直在微笑的柯琅，心里不是滋味。
他踌躇的开口：“你，需要人照顾吗？”
柯琅打开餐盒的手停了一停，接着又继续动作起来：“我都多大了，早就不用人照顾了。”把一盒米饭放到九月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倒是我们小九月，她才需要照顾呢！”
“我有人照顾了！”小九月抬头，给了她一个天真灿烂满足的笑。
有点像还在孤儿院名字不是柯琅的小八。
柯琅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真是像转世了一样，再也找不回当初的稚嫩了。
丑觉得柯琅现在跟他之前太像，而她的灵魂，这一刻似乎在哭泣。
“就叫周珂吧，我挺喜欢的。”他生硬的转移话题，转头问九月，“九月你呢，喜欢周笛安这个名字吗？”
九月塞了满嘴的饭菜，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好，”柯琅拿起筷子，“我明天就托朋友给你们办理身份手续，吃完饭我先找人把荒废了挺久的那个马戏团重新建起来。”
“毕竟，我们的小丑先生来了～”
她笑起来，却有几分不自在。
丑，现在应该叫周珂，抬手轻轻拍了拍她攥紧的拳头，像小时候那样无声安慰她。
“小八，你该叫小丑哥哥的。”
忍住了没把手接着撤回来，而是听话的放松了。
“对，小丑哥哥回来了。”
九月看了一眼对视着的两人，默默选择安静的吃她的饭。
作者有话说第3章 记忆里的假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