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之道》仐天

4、坠井

　　刑部大牢
　　灯光昏暗，空气潮湿，整个大牢中处处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所有人都静悄悄的，能听见角落里老鼠咬墙角发出的细细的声音和重伤囚犯深沉的呼吸声，偶尔从那牢房深处传出的几声呻吟，反而让这个安静的大牢更加让人恐惧。
　　虽然已经来这儿半月有余，夏意表示，自己还是不能适应这种牢房的深沉。它总能带出夏意想忘掉又不敢忘却的过去……
　　“嗯——啊——！”刘大人发出的几声高昂的呻吟将夏意从自己的世界拉了出来。
　　只见刘大人浑身是血，一身红白相间的囚衣破烂地挂在身上。双肩插着两个铁钩，从琵琶骨穿过，后面露出红色的尖刺，鲜血顺着铁钩流动，正淌这血。
　　这个刘大人，已经坚持半个月了，还在死咬牙关，不肯松口，也对，就刃左给他安的罪名，就算被折磨死，应该也不会松口吧！
　　半月前，夏意前脚跟在左刃身边，这个刘大人后脚就因为得罪左刃，咳……因为贪污进了刑部大牢。
　　夏意也曾义愤填膺，也想据理力争，但是左刃用这半个月的刑部大牢之旅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想弄死你，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可以马上弄死你，并且让你臭名昭著，死后无颜面对先祖。
　　这和自己当初的遭遇，多像啊！我是怎么臭名昭著的，怎么人人唾骂的，父皇勤勉一世换来的太平盛世，我仅用了几年，就败光了啊！
　　因此对于左刃，夏意很是忌惮，同时，当年自己的事，总感觉和他脱不了干系。我一定要呆在他身边，他一定知道什么。
　　凭着这个意念，很多事，夏意都不会在强出头。而且，死过一次的人，总会格外惜命的。
　　左刃斜躺在椅子上，微眯着眼，似乎在假寐，所有一切都不用他出手，他坐在这儿，只是今天已经是他给刘大人最后的期限了。
　　夏意知道，今天，刘大人不管承不承认，这个罪名都会被安在头上，几十年兢兢业业，今天一天，就会被皇帝革去官职，昭告天下：刘青山是个大贪官！百姓们，这么多年，你们被他的伪善愚弄了。
　　果然，刘大人浑身是血绑在铁架上，侍从直接将其手抬起往状纸上一按，就算认罪伏法了。
　　侍从拿着签好的状纸，看了看，似乎没有问题，然后拿来呈递给左刃，放在桌上，左刃斜眼看了看状纸，继续假寐。夏意趁机瞥了几眼，上面写着什么时候贪污多少，断假案、□□民女云云。
　　随着侍从一瓢水泼去，刘大人就清醒了，似乎疼得有些抽搐，急促的呼吸声伴着阵阵呻吟不断。好一大会儿，感觉使了好大劲儿，才睁开眼。看见左刃，瞪大了眼睛，满是血丝的眼珠由于人瘦得只剩皮包骨而往外突出，似乎一下子回光返照：“狗贼，你休想污蔑我，我是不会认罪的，你这个奸臣贼子，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左刃听了这几句，才睁开眼睛，视线定在了刘大人身上，嘴角露出个笑容，满是嘲笑的意味。
　　侍从将状纸从桌上拿去摊在刘大人眼前，刘大人本来骂完几句，精神状态已经不是很好，见侍从过来，便强打着精神瞪着他，等看清状纸上的罪状和自己的签字画押，顿时呕出了几口血：“狗贼，你不得好死，皇上不会放过你，老天都不会容你的，我诅咒你！你……”侍从实在听不下去，用了块布将其嘴一塞，直接拖走了。
　　“陆夕？”
　　“是，丞相有何吩咐？”
　　“下午和我一起查抄刘扒皮家！”
　　“卑职领命！”反应了下，才知道刘扒皮就是刘大人，而对于查抄，夏意已经波澜不惊了，皇帝到底给了他多少权限，皇帝对他到底有多言听计从，这半个月，已经一次次打破夏意底线。
　　夏阳，当年我被骂为昏君，实在太冤了，和你比起来，我实在不能望其项背！
　　下午，刘大人府邸。
　　额，说府邸有些过了，这屋子真的是……太烂了。当和一众官兵来到刘大人家中，夏意都惊呆了。一个简简单单四合院，西边房屋屋顶破烂，几个人正在修缮。院子里种了些瓜果蔬菜，一中年妇女正在浆洗衣物。听说有旨意来，妇女往自己身上擦了擦泡沫，请大家在前堂坐会儿，然后换了身诰命夫人服饰来。
　　那几个修屋顶的人去弄了些茶水，茶叶是最廉价的大叶茶，以前走街串巷时看那些穷苦人喝过，这种茶水喝进肚里只有一嘴的苦味，能清热解暑，但是味道是极差的。装茶水的茶壶茶杯也颇为老旧，大家都端坐着，没有人喝这茶水，夏意实在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端起来抿了一口，味道和当年的一样，一样难喝。
　　一会儿工夫，大家也就收拾完毕，接旨用的香案也摆放完毕，丞相不可能亲传圣旨，这活就被扔给了夏意。
　　看着眼前跪着的女人，头上只简简单单插了支金钗，后面跪着的一家子人也都衣着朴素，夏意拿着圣旨的手都有些哆嗦，不知道这一份旨意下去后面会发生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寺卿刘云才贪赃枉法、欺男霸女、强取豪夺，执法犯法，不可饶恕，判处秋后处斩，抄没家产，念其妻子儿女无辜，特不株连。”夏意念完圣旨，将圣旨递给了刘夫人。刘夫人看起来有些懵，呆呆的，可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丈夫是怎么被冠上这些罪名的。
　　官兵却不会等刘夫人，念完圣旨，已经自觉开始查抄了，到处翻箱倒柜，整个院子四处想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家中的人都跪在大堂内，没有人敢动。
　　不多时，就查抄完毕。官兵只抬了几个箱子，夏意给看看，都是些不甚值钱的东西，唯一最值钱的可能就是房契了。夏意心里有些揪得慌，虽然已经看了很多次，但还是感觉自己在草菅人命，在为虎作伥。
　　刘夫人甚是有涵养，大家离开时还出来相送，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呆呆地看着那些被抬走的东西，更像是看那些东西最后一眼。
　　夏意和左刃走在最后，夏意看着刘夫人有些过意不去，走过去，在身上掏了掏，将自己钱包给了她：“刘夫人，你节哀，这些银两可以让你先缓缓，这，这个房子没有收回去前，还可以先住几天。”
　　刘夫人可能已经伤心过度了，夏意给她钱也没有反应。夏意摇摇头，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眼前白光一闪，接着刘夫人就被一脚踢飞，接着夏意就被踢飞了。夏意摔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就看见满脸是泥的刘夫人如疯癫一般向自己扑过来，夏意往旁边一躲，结果泥地里太滑，就摔进了院子里的那口井了，临掉下去胡乱一抓，抓住根救命稻草，结果就一起掉下去了。
　　原来刘夫人看夏意远离侍卫，趁其不注意竟想杀了他，结果被左刃发现，左刃用头上的簪子打落了刘夫人的刀，见刘夫人拔头上金钗，以为她想用金钗杀夏意，就一脚将刘夫人踢开，结果刘夫人从金钗中抖出了粉末毒药，左刃只能将夏意踢开，情急之下没有注意方向，两人落地地点相离太近，刘夫人爬起来发现了夏意，就向他疯狂地扑过去，左刃飞过去刚踢开刘夫人就被夏意抓住掉进了井里。
　　“好痛！”夏意躺在地上，感觉自己脊椎都要被摔断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艰难爬起来。都不知道是该庆幸井底是干的，自己没有被淹死，还是该希望井底有水，至少自己不会被摔死。
　　想到自己摔下来的时候应该抓住了一个人，根据位置十有八九是左刃，夏意赶忙四处看看。果然，几步之外，影影约约一个人影躺在那儿，看身形是左刃无疑。也不能怪夏意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上面井口很小，而井比较深，到井底就非常昏暗了。
　　“丞相！左丞相！”夏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左刃，但是可能他已经晕过去了，居然没有反应，试了试脉搏，脉搏强劲有力，没有什么问题，想到是个污蔑忠良的奸臣，夏意也懒得把他弄醒，等他在这地上多躺会儿。
　　夏意看着左刃，不得不说这个左刃真的是长得很标致。他是那种很阳刚的标致，一双眉毛黑的别致，眼睛有些细长，可以想到他眼睛睁开时那种直刺人心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鼻梁很高，嘴唇薄薄的，但是很有血色。
　　再看看自己，夏意就有些难过了。自己前世就长了一副清修公子哥的样子，父皇以前老是说我没有帝王气势，又心慈单纯，可能镇不住下面的大臣。这换了个皮囊，遗传了陆夕他娘的面貌，也是清清秀秀的。
　　“真想把你的皮扒下来！”望着那个发光的井口，夏意咬咬牙呢喃道。
　　转过头来一看，看左刃正睁着眼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