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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婚姻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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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微信上偶尔老公老婆地叫着,不是热恋中人的爱称,而是人家两个人实际上就是那么个关系?
所以,他毕业后演的第一场戏,居然是扮演他暗恋多年的肖柏学长的合法配偶?更准确来说,是失忆的合法配偶?
这场戏还是他自己选的?现在还加大了难度?
陈杨觉得自己太难了。从身到心,都难。
谈恋爱和结婚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只谈恋爱的话,两个单独的个体要拉开距离还容易点,可人家是合法配偶,什么都是共有的,连人都是彼此共有的,这要怎么拉开距离啊?
而且分手还好说,离婚可不是件小事,何况他还要顾虑肖柏的感受,难度简直一下变成幂次方了!
他能不能再回到他假装失忆之前?干脆坦白从宽好不好?现在再坦白的话会不会下场更惨?
见陈杨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样子,肖柏以为他对自己所说的婚姻抱有怀疑,十分肯定地重复道:“确实结婚了,不信的话我把结婚证拿来给你看。”
陈杨闻言,转头盯了他几秒,不到黄河心不死地说:“好吧,你拿来我看看。”
肖柏被他这个反应噎了一下,惊讶于陈杨的警惕,思绪迟钝了一秒,才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让人把结婚证送来。
三十多分钟后,陈杨看着摆在面前的两个喜庆的红本本,彻底放弃了内心那一丝侥幸的挣扎。
生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对我撒谎的惩罚吗?
他咸鱼一样靠着床头,脑壳发晕,呆滞地继续盯着那两个小红本。突然,陈杨眼中精光乍起,没控制住自己的喜悦,一把将小红本戳到肖柏面前,颇有底气地道:“你骗我,这结婚证是假的!”
肖柏被结婚证扇起的风吹进眼睛,不禁闭了闭眼,听见陈杨的话后,更是冒出了一脑门的问号:“为什么这么说?”
“国内又没有通过同性婚姻法案,这结婚证上的国徽不对吧?”陈杨内心开始雀跃,没有结婚的话,那就简单了。
岂料他问完这话,就见肖柏眼神一亮,随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记得?”
陈杨大惊:为什么这个反应?难道我刚刚是在露馅的边缘试探了一下?
他匆匆回顾一遍自己的言行举止,应该是没露馅。但看肖柏的反应,他心里还是开始打鼓。这下雀跃也没了,转而抖着声音问:“我记得什么?”
肖柏说:“国内没有通过同性婚姻法这件事。这是五年前的事了,你还有印象?”
这一刻,肖柏的内心满满的被喜悦充斥着。对五年前的事有印象,这是不是说明,陈杨的记忆还有恢复的可能?而且他刚刚那句话的语境,是在五年前的状态,有没有可能,他甚至连五年前丢失的那部分记忆也能找回来?
面对肖柏的喜悦,陈杨有点心虚。他又不是真的失忆,当然有印象。
想当年他还活着的时候,作为一名梦想着美满幸福婚姻的gay,因为国内的同性婚姻法迟迟没有通过施行的动静,他隔三差五就要许愿祈祷一番。
所以刚刚听肖柏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五年前,国内同性婚姻法案就已经通过施行了吗?陈杨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惨,没能活到那个好时候,而且是就差一点。
遗憾之下,陈杨的语气变得怏怏的:“有一点点,就是脑子里突然有这么个念头。”怕肖柏兴奋起来继续追问,也怕自己多说多错,陈杨紧跟了一句:“就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就没什么印象了。再说这跟结婚证有什么……”
话说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没关系?这样的话结婚证不就很可能是真的了。果然,这两人八成是结婚了。
陈杨的心态瞬间落入了低谷,与他相反的另一边,肖柏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感到失落。
当年陈杨第一次失忆的时候,把过去二十二年接触过的绝大多数东西都忘记了。还记在脑子里的,基本就只剩下了文字和生活的本能。就连他在表演系学过的东西,也是靠着身体多年累积的熟悉感才能留下。
至于法律知识,除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等天经地义的认知,其他的一丁点都没能剩下,何况是比较冷僻的同性婚姻法?
但第二次失忆后的陈杨却记得,这无疑是一个可喜的发现。
肖柏唇边带笑,为陈杨解释道:“五年前,国内的同性婚姻法还没有施行,我们本来打算去国外结婚的。但是准备出发那几天,正赶上国内的同性婚姻法案通过,我们就成了国内第一批申请结婚的同性恋者。所以,结婚证的确是真的。”
他说着话的时候,语气很温柔,说话的内容,无疑也是缱绻浪漫的。一对曾经不受法律保护的恋人,终于在精神和法律的双层面上得到了圆满,怎么能不浪漫,怎么能不令人感动?
但陈杨就是不感动,他甚至心里还有点酸。亲眼看着自己的暗恋对象对爱人真情流露,讲诉两人相爱的故事什么的,听多了都要变成柠檬精了。
柠檬精陈杨有点不舒服,各种意义上的不舒服。胸口有点发闷,头也有点疼。
然后肖柏就看见陈杨的脸色又变了。像之前晕过去时那样,惨白惨白的,隐约还泛着点青。
医生说过不能再让陈杨受刺激,但肖柏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在尽力安抚陈杨,所提及的都是积极的方面,陈杨的脸色却越听越白。
肖柏自认并非面目可憎,总不至于陈杨是被他吓的吧。可陈杨好像确实是在他说出两人已婚的情况后才开始脸白的。
在失忆的陈杨这里,肖柏感到了为数不多的挫败感。
他只好立刻终止了本次对话:“是不是我说得太多了,你一下子没法消化?我们先不聊了,你先睡一会儿,养养精神。”说着,伸手给陈杨掖好了被角。
起身前,他原本打算亲一亲陈杨,但怕再刺激到他,强忍着放弃了。
肖柏离开病房后,陈杨很快就缓了过来。他当即决定,对于肖柏夫夫俩的恋爱史,他以后一定能不问就不问,能不听就不听。这玩意听多了可太受刺激了,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失恋的痛苦中煎熬。
然而现实是,只要他的身份还是肖柏的合法爱人,这些事他就避免不了要每天都直面接触。
不管多难,这婚得离。陈杨想。不离的话对谁都不好,何苦互相伤害?
下定决心后,陈杨再次困意上涌,眼睛一闭,十秒入睡。心想等他醒来再战。
另一边,肖柏离开病房,有事找霍赫。
霍赫正在吸烟区吞云吐雾,好生痛快。叼着烟一扭头,却见发小下了楼,而且表情不是很美丽。他当即把烟头往垃圾桶一捻,问:“怎么了?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肖柏走到他身边,看见垃圾桶里的烟头,忽然也有了想法,他朝霍赫一伸手,“还有吗?”
霍赫说:“不能有。”说着,掏出兜里只动了一根的香烟盒,往垃圾桶里一扔,摊开手,一了百了。
肖柏的视线随着烟盒落进垃圾桶,又收了回来,“你何必,我也不是非要抽。”
“我得杜绝一切会让你染上烟瘾的可能。”经纪人霍赫有理有据地说,“你看林疏冉那货,自打开始抽烟,牙越来越黄。黑粉拍一张他牙黄的丑照,立马就让他掉了一堆颜粉,不得以去做了全瓷牙。从牙齿研磨到适应消肿,前后受了多少罪?”
肖柏因为陈杨讨厌烟味的缘故本来对吸烟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临时起意罢了,被拒绝后没在这上面纠结,只道:“说到林疏冉,我正好有个事需要你处理。”
“什么事?”
“你给陈杨接的那个综艺节目,《逃离鲜花店》,我也要去。”肖柏说。
“你也去?”霍赫有点惊讶,“你们俩结婚这些年,在工作上一直有意避免接触,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肖柏说:“以前不公开、不接触,是怕因为工作影响生活。而且同性婚姻合法化也就才几年,公众对同性恋者的接受度还是不够高,怕影响彼此的发展。但这次的意外说明,不管怎么避嫌,还是会百密一疏。
“甚至因为我们之前撇得太清,之后一旦有点亲密,反倒很容易被猜到点子上,继而引起麻烦。这次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如果我们在外的关系也被定义成朋友,那么一张略显亲密的照片就很平常了,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故。
“我想过了,与其这样,不如就在人前跟他相熟起来。我们把握好分寸,只要别太亲密就是了。”
听了肖柏的话,霍赫却觉得不太对味儿,“你等等。当初决定减少接触,不就是因为你们俩都说什么……无法掩饰对彼此的感情,把握不好分寸,怕下意识表现得太亲密会被观众一眼看穿什么的吗?你这会儿跟我说能把握了?”
肖柏跟霍赫对视的眼神出现了瞬间的游移,是心虚的表现。这下霍赫更觉得有猫腻了,“快如实招来。”
霍赫约等于肖柏肚子里的蛔虫,肖柏也知道瞒不住,只好道:“我现在很有危机感。”
霍赫:“愿闻其详。”
肖柏:“他醒来后的表现让我觉得,他对于我们的婚姻,好像并不能完全接受。还有,他得知我们在一起后,话里话外总透着这么个意思——如果恢复不了记忆,如果不能再次对我产生感情,那就分手、离婚。他有这种想法,说实话,我想想就突然慌了。”
霍赫暂时还有点无法理解,“上次他失忆之后,对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一时都不能接受呢,也没见你这么慌。好歹这次他知道你们在一起后,接受得还算平静吧。按理说,你不应该觉得这次机会比上次还大吗?”
“可是你换个角度想想,”肖柏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是真的心慌,“上次失忆时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身体上的伤也重,长时间住院不能出去活动,接触的人也少。那时候他的人生还是张白纸,对他而言,最亲近的人就是据说跟他互相暗恋的我。所以我们才会那么顺利地培养出感情,最后走到一起。
“你再看这次,现在他有自己的事业,身上的伤也会很快恢复。他今年接下来有好几个工作安排,他会走到外面去,去接触很多不同的人,难保他会不会对谁动心。可以说,在他对我产生感情前,这个世界简直充满了对我不利的因素。”
霍赫听懂了,拍拍肖柏的肩,他鼓励道:“你得对自己有信心。未必上次他爱上你是因为缺少选择,那必须是命中注定。你要知道,他曾经暗恋你那么多年,如果没有足够深厚的感情,他能坚持那么久吗?这种感情不可能只以记忆为载体,他的感情是记得你的。”
如霍赫所言,这些年他的确被生活逼得练就了一副好口才,专用来安慰人的那种。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听完后,肖柏果然没那么慌了。
“不过这次意外也确实警醒了我,比起跟他保持距离,这样瞻前顾后,不如把他放在身边安心。”肖柏还是不改之前的决定。
霍赫理解地点头,“嗯,在外把关系逐渐转变为好友的话,以后在外相处起来也自在些。这也是个好办法。不过你们一定得注意,不要太亲密了。”
“还有,”霍赫停顿一秒,又继续道,“怪不得你说和林疏冉有关。他本来是节目组请去做店长的主咖,如果你要参加作为固定嘉宾的话,他的位置就有点尴尬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和他换?”
肖柏点头。
霍赫问:“用什么换?”
“他上次看中的那个剧本,其实很适合他,只是公司暂时没有启动那个项目的计划。如果他有意向,可以把项目尽快提上日程。所以这事得麻烦你处理一下,另外还有件事,”肖柏问,“我在绿韵花园是不是有套两室的房子?”
“是啊,干嘛?”霍赫不解,那房子可以说是肖柏名下房产中最小的一处了,只是地理位置绝佳,才作为投资购置。“你想把它卖了?你现在手头不缺钱啊,总不会是要和陈杨住进去……”
“陈杨出院我们就搬进去。”霍赫还没说完,肖柏就作了肯定回答。
“嗯?那房子小了点吧,刚出院的时候不得请个护工照顾他吗?这怎么住得下?”
肖柏从容道:“怎么住不下?两室的房子,护工一间,我们俩一间,正好。我过几天还得赶回剧组接着拍戏,你帮我找人把我和陈杨的东西搬进去,记得,一定要弄成已经住了很久的样子,别让他起疑。”
霍赫恍然,这是打算采取近距离贴身作战了吗?他看向从容淡定的发小,和刚刚声称自己慌得一批的那位简直判若两人,苦口婆心老半天的霍赫感觉自己白做了老妈子,“你丫既然这么有主意,那你刚刚还慌个屁!”
肖柏瞥他一眼,道:“我就是慌一下,那可是我亲老婆,不慌不是人。”
霍赫:“凸(艹皿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