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妾》芒果布丁泥

5、最真实的她

　　李秀娥眼中的薛尘，一直是翩翩佳公子，亦或是寡言少语的读书人。
　　为官之前，夫妻二人闲暇时还一起吟诗作赋，可自从他入了翰林院后因公事繁忙，她又要照顾孩子，跟随薛母操持着薛府上下，夫妻二人的关系日渐生疏了，丝毫寻不得往日相处的乐趣。
　　现下薛尘忽然对她热情起来让她颇有些不适应。

　　“这镶玉缠花头面你觉得怎么样？”
　　首饰铺内，薛尘询问她意见。
　　李秀娥低眉瞧了瞧，微微摇头：“我喜欢素色大方一点的。”随后自顾自去挑其他的。
　　他默默放下，不再言语，竟忘了她一直都喜欢偏素色淡雅一点的首饰。
　　直至走出铺子，再次回眸看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或许它更适合那个女人。

　　一路上，李秀娥都不能给他满意的回应，薛尘渐渐冷了心思。
　　忽觉心累，寻了一家客栈，他道：“我有些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那寿礼你随意挑几个，到时候让母亲从中选个合适的就行，要上去歇息一下？”指了指客栈。
　　“不了，母亲交代我做的事还未做完，况且权哥儿怕是睡醒了要找娘了。”李秀娥推辞道。

　　他脸色沉了沉：“既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言罢，他转身进了客栈，问店小二包了间客房。

　　李秀娥对于他忽变的态度有些不知所措，怔在原地久久不语。
　　半晌，声音发颤儿地询问一旁的李嬷嬷：“我可是说错话了？”
　　李嬷嬷赶忙安慰：“姑爷公务繁忙，又陪您逛了些时辰，估计是累了，夫人别想太多。”
　　“但愿如此。”她喃喃低语道。

　　问店小二要了壶龙井，喝了几大杯之后薛尘才将心头那股郁闷压了下去。
　　今天的他出奇地反常，原本想与李氏多相处增进感情的，可李氏那不咸不淡的表情总是让他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女人。

　　“果真是被迷了眼！砰！！”茶杯被他甩出去老远，撞在门上碎成几片。
　　“客官息怒，息怒啊。”店小二赶忙收拾好碎渣，给他重新换了一套。

　　平复下心情，忽闻外头说书声响起，他起身，掀开雅间的珠帘，斜倚在木栏旁俯瞰。
　　那说书人年近花甲，一张桌子，一把折扇，一杯茶，简单的摆设，在他面前却相得映彰，客人纷纷被他如临其境般的描述吸引了注意。

　　“原来是讲《娇儿传》。”薛尘嗤笑一声。
　　《娇儿传》顾名思义是讲艳绝京城的才女顾娇儿，凭借出众的相貌与才情赢得一众高门子弟亲睐，后与皇帝爱子宁王相爱受阻，被皇帝赐以“祸国殃民”的罪行处死，宁王悲恸爱妻亡魂，遂自愿革除宁王身份，从此隐居山林，不问世俗的凄美故事。

　　“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
　　薛尘收回目光，正准备回屋之际，眼角余光却陡然瞥到楼下角落不起眼的地方，一个穿着浅蓝色对襟襦裙的人影儿身上。
　　不确定地探头去看时，发现正是她！
　　只是，她好像有麻烦。

　　彼时，因于嫦秀与母亲一同前去国公府上拜访，苏谨玉得了空闲，又因得了于嫦秀的准许，且她也不是于府的人，那些下人也管不着她。
　　她便一个人跑了出来。
　　在街上逛得累了，便挑了个客栈休息，期间听书听得入神，一下子就忘记了时间。

　　不想正准备回去就被人截住了。
　　事情是这样的，走在她前面的一个客人掉了荷包，她帮忙捡起正要还回去，谁料到后头竟有人说她偷荷包。

　　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竟是那个从她初到客栈就一直用猥琐的眼光盯着自己的油头粉面的大肥猪，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吴员外之子吴德。
　　“你敢偷我的荷包，胆子不小，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吴德目露得逞神色，装腔作势道。

　　“慢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的？”苏谨玉晃了一下心神，佯装镇定道。
　　“我们都看到了！”吴德带着的几个家丁齐声道。
　　他们穿的衣服竟然和那个丢了荷包的客人一样！苏谨玉一下子明白了大肥猪的居心叵测。

　　看来今天有麻烦了。
　　脑海里快速打转，心生一计，目光随之一柔，艳红的樱唇半启，那带着妖媚浅红色的眼尾媚态横生地看着吴德道：“您怎么证明这是您的荷包呢？万一，它是我的呢？”

　　吴德瞬间被她迷了心思，咽了咽口水，赶忙从身上拿出荷包，抢话道：“你看，跟我这个都是一样颜色的。”
　　苏谨玉眼底闪过了然，猛地收回所有的媚态，转身朝着盯着这边看的众人道：“你们也看了，这位公子的荷包还在身上呢，又岂有我偷了他荷包一说？”

　　“是啊，这位小爷，你荷包还在身上呢，怎么能污蔑人家小姑娘呢？”
　　“对啊对啊。”
　　“估计是看小姑娘独自一人，无亲无故，想欺负了去！”
　　明事理儿的人议论纷纷。

　　吴德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看不出来倒是个口齿伶俐的。
　　朝人群大喝一声：“你们他娘的说什么说？老子说荷包是我的就是我的！谁有意见？”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天子脚下，竟也有狗胆敢这样无法无天！

　　一旁的家丁福财一直是吴德的随身“军师”，怕自家少爷落人口舌，赶忙低声在他耳边道：“少爷，荷包上可是绣着吴府二字。”
　　吴德眼睛一亮，指着苏谨玉得意地道：“对，你手上拿着的荷包就绣着吴府两个字儿呢！”他目光不屑地盯着众人，挺着将军肚，神气地道。
　　“我吴府家财万贯，多几个荷包装钱咋了？”

　　苏谨玉却不置可否，手心在荷包上摩挲了几下，才将荷包摊开在众人面前，气定神闲地道：“你倒是看看这荷包上有没有你们吴府的字眼儿。”
　　吴府二字早在刚刚就被她用腰上别着的扣子给挑开了，凭她的谨慎，自然不会叫他得逞了去。

　　吴德命福财上前查看。
　　“怎么可能没有吴府两个字？”检查了半晌，福财惊叫了起来。
　　吴德立马上前，一同察看。
　　果真没有！

　　“说了是我的又不信！”苏谨玉上前将荷包夺了过来，好整以暇地将它收入囊中。
　　“你撒谎，这荷包明明是少爷刚刚叫我丢的！”其中一个家丁突然上前指责，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的了，那荷包里他刚放了一个月的工钱，要是没了，回家铁定被自家老子打死！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明白了事情缘由，皆用一副看小人的眼神看着吴德，他一张猪脸更加涨红了几分。
　　“福财，把他绑了，回府！真是不长进的东西！”
　　恶狠狠地瞪了苏谨玉一眼，方才甩袖离开。

　　这时候，掌柜的瞅见时机，赶忙出来：“大伙儿都散了散了吧，勿扰了心情听书品茶了。”
　　其他人见没什么戏看了，纷纷坐回原位，或是出了客栈。
　　苏谨玉耸了耸肩，摸了摸袖口的荷包，唇瓣弯起，乐呵呵地离开了。

　　看到街边有捏泥人的，兴致一来，也跟着叫老板捏了几个。
　　才转身，薛尘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后面，她微笑着的脸一僵，随即脸上表情变化万分。
　　直至挑选了一个最为恰当的表情，柔弱地看着薛尘，恭敬道：“大，大少爷。您怎么在这里？”
　　“这才是最真实的你吧？”他今日换了官服，穿着墨绿色长裳负手而立，虽是问她，但语气笃定。
　　“嗯？谨玉不知您是何意？”

　　“临危不乱，处事不惊，有胆有谋，方才那个在客栈的才是你了，我竟也被你这柔弱的模样给骗了。”薛尘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大，大少爷，您真是爱说笑，谨玉并没有您说的这般，厉害……”细细弱弱的声音，毫无半分方才的自信满满。

　　可她内心的小人却在进行着天人交战，她不是双人格，她只是识时务，在薛府低头做小，那是她惜命爱己，人生苦短，她不想死，再苦都不曾想过。
　　难得出来放松心情，不想还有个招人嫌的要欺负她，她没觉得有必要继续去伏低做小任人欺。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尊严，只不过太过微乎其微，薛尘没有发现。

　　见她不想承认，薛尘也没有拆穿的心思，似笑非笑地道：“看来在薛府之外的地方过得倒是挺快活的？”
　　苏谨玉本能地“嗯”了一声，随后意识到不对赶忙摇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谨玉一直记着薛府的好。”
　　他低头，看着她剪水眸下眨得如乱窜的蝴蝶一般的长睫，笑了一下，眉目淡然地道：“天色也晚了，回府去吧。”
　　“是。”她福身回道。

　　“哪儿去？”
　　见她往薛府的相反方向走，薛尘皱眉叫住她，骨节分明的手在伸出的那一刻立即放下。
　　“谨玉已经跟二夫人在于府住了小阵子了，现在自然是回于府啊。”苏谨玉轻声慢语道，陡然瞥见他无处安放的大手，眸中闪过几分狡黠。
　　现在她在府外，可不听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命令。

　　薛尘语塞，浓眉下的狭长双眸闪过一丝不自在，掩饰性地抬手轻咳一声。
　　“既如此，那你快回吧。”
　　苏谨玉向他福身“是，大少爷。”

　　“等等！”
　　她停住脚步，回头迷茫地望着他：“大少爷还有事吗？”
　　薛尘严肃道：“在于府上记得收敛点，懂点礼数，免得失了薛府的脸面！”
　　苏谨玉嘴角立马下移，小嘴嘟囔了几下才慢悠悠地回道：“是，大少爷您慢走……”

　　见她越走越远，薛尘薄唇微微翘起，方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