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红糖果子狸

6、第五章 野外生存

　　周一一早，菲尔德就端坐在训练室，开始听诺德上校授课。课程内容无非也就是接着学院的课上，而菲的学习能力也的确惊人，一天就搞定了二年级下半年的课程。接下来的四天她完成了，相应的向导专业课程，学习了精神疏导，和精神引导。周五晚上课程一结束，这一周的学习就可以告一段落，菲尔德做完诺德给她布置的笔试题，伸了个懒腰，两手向前摊开，舒服的趴在书桌上。
　　“笔试做的还算不错。”诺德很快检查完她的答案，表示满意。
　　“您满意就好~”
　　“嗯，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加试，搞定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他从书柜里抽出一本厚厚的野外急救手则，放到菲尔德面前，“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浏览这本手册，之后你要按我的要求完成一项基本任务。”
　　“一个小时？”菲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这本手册最起码也得有三根手指那么厚，老师又在给她出难题了。
　　“嗯，我不管你看了多少，看没看完，只要最后可以完成任务即可。”虽然现在让她完成这个任务，还是有些过早，不过也并不碍事儿，他见识过菲的学习能力，现在他更多想了解的是她在其他方面的潜能。一个优秀的向导，绝不仅仅是有强大的精神力，还需要更强的综合实力。当然，除此之外，诺德还有其他目的。
　　“…能给划个重点么？”菲小心的试探。
　　“划了就没难度了~”
　　“好吧。”这是不准备让自己提前回宿舍休息了，那就老老实实看呗。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菲尔德只勉强记住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快速扫了一眼，记了记图片，合上书等待最后的考验。
　　诺德给她布置的任务内容是，让她去勤务处打包一套野外救护用的急救装备，然后拿给他验收。菲尔德凭着记忆，勉强把一套装备拼凑齐全，背在身上出了勤务处。刚到楼下，就听见一辆军用敞篷车向自己鸣笛示意，走近，才发现诺德和雷诺都在车上。
　　“老师…你不下来验收？”
　　“不用验了，你上车吧，带你去个地方~”
　　“额…”
　　“快，别磨磨蹭蹭的。”
　　“哦…”
　　坐在车厢里，看着渐渐远去的基地大门，菲尔德心里逐渐变得不安。想问老师这是去哪里，对方却在副驾驶坐着，根本没办法问。一开始她还能打起精神，记忆走过的路线，但没多久就发觉自己愈发困倦，最终敌不过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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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醒，还真睡着了。”诺德拍拍菲的脸，不得不说菲的自我保护能力还是差点，完全不防备周围人的精神控制，他昨晚只是给她下了暗示，没想到她还真就睡了一夜。
　　“…嗯？”早上起床例行发呆，菲尔德努力的对准焦距，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
　　“我们到了，快下车~”诺德把她赶下车。
　　眯了眯眼，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四周是一片密林，被弥漫的晨雾笼罩，看得很不真切，冷冽的空气充斥鼻腔，刺激着每一个神经细胞。
　　菲还沉浸在“我是谁，我在哪，”的疑问之中，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
　　“别发呆了，赶紧背起装备，我们出发。”雷诺穿着黑色的作训服，背上背着和菲尔德一样的救援装备。
　　“…我们这是要去哪？”终于回过神，她的语气带着崩溃。
　　“救援。”他已经迈开步子，往树林深处走去。
　　“…但是。”菲回头，老师已经开着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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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尔德紧紧跟在雷诺身后，生怕走散，现在是早上六点半，晨雾还没完全消散，一不小心就会有迷路的危险。这是她第一次进入野外山林，面对未知的一切，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待在雷诺身边。
　　走了有差不多半个小时，菲尔德终于忍不住了，雷诺总是往一些崎岖不平的路上走，害她绊了好几个跟头，还不带等她，自顾自的往前走着，一句话也不说。
　　“等等，你等等！”菲一把拉住前面的那个人。“我们到底要去干嘛，你能不能先跟我说明一下情况！”她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挂在这山里。
　　雷诺见状也没有停下，边走边断断续续的跟她讲着事情的原委。
　　这一周是对预备役哨兵们的野外生存训练，教官给他们上完基础技能培训之后，就把他们丢在这片森林之中，他们必须在里面独自生存够五天。出发前，这些哨兵都与军部的联络向导建立的临时链接，以确保他们的生命体征，在可监控范围内。直到昨天晚上为止，这些向导已经陆续感应到，几名哨兵的求救信号。
　　原本应该是由勤务兵对其进行搜救，这次的救援行动却被诺德上校拦截下来，揽到雷诺头上，他还美其名曰，这是对雷诺精神状态、作战状态的评估，完成之后他就有希望再次回归一线战场。
　　“那我来，是干嘛的？”菲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郁闷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雷诺依旧闷头赶路。
　　“哎，停！先停下！”
　　“又怎么了。”不耐烦的站住。
　　“…首先，得搞清楚求救的人在哪里吧。”
　　“不需要，我心里有数。”雷诺急于完成任务，并不想停下。
　　“需要！而且非常需要！”心里有数靠谱吗？
　　“…”皱眉。
　　“正确的方向比努力奔跑更重要！”
　　“我知道他们行军路线…”
　　“如果他们能顺顺利利的按照路线走，就不会求援了！”
　　“…”雷诺不情愿的呼出一口气，看着菲等待她的下文。
　　“我想我知道老师让我参与的目的了，你这样急躁的横冲直闯，是没办法好好完成任务的。”
　　“…”
　　“你需要引导…放心，我不会和你链接，但是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正确的方向。”菲读取过他的个人信息，清楚他的心结。
　　“…”沉默了数秒，雷诺干脆坐了下来，他今天状态确实不好，昨天出发前，他接到了来自他父亲丹佛中将的电话。中将在通话中严厉的批评了雷诺在前线的失态，作为家族最唯一的继承人，他应该时刻保持冷静，而不是暴走之后被遣返。最后，丹佛中将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他周末一结束就立刻回家，接受家法，军部没有给他处分，不代表他父亲会放过他。
　　而这次救援任务是唯一能够让他重返战场的机会，如果他能够通过诺德上校的评定，那他就可以不用回家，所以他完全没有心情冷静。
　　菲尔德见他坐下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做了几个深呼吸，释放出自己的精神触丝，对整个片区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寻找任何可能的救援对象。
　　“西南方向3.2公里，北偏西6.1公里，东偏北4.5公里。”菲尔德闭着眼睛，把感应到的方位念了出来，然后又打开地图，在上面做好标注。
　　“喏，这是我能感应到的，我们所在区域10公里以内的求援者……额，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心跳，这几个人已经出现心跳过缓的症状了。”菲怕他不相信，还给他解释说明。
　　雷诺看看她认真的眼神，又看看她手里的地图，心里的焦虑减轻了不少，重新规划了路线，带着她继续行军。
　　有了菲的帮助，雷诺迅速的找到了最开始的四名求援者，给他们检查过身体状况之后，进行了基本的救护，然后给基地发去坐标，再继续搜寻剩下的人。
　　为了节省时间，尽快完成任务，两人都没有停下来吃午饭，雷诺是根本没心思吃，菲是没敢停下来吃。搜寻一直进行到傍晚，总部那边反馈的信息来看，还有两名哨兵没被找到。尽管很疲惫，菲还是不停的扩大着搜寻范围，努力让精神触丝，达到最远的距离。这次她花了半个小时，才终于锁定了最后的两人。
　　不过这两人的位置十分不巧，在相反的方向，而且距离很远，菲犹豫了一下，提出分头行动，这样可以加快速度，毕竟天黑以后会加大救援的难度，同时她也担心这两个人能不能坚持那么久，因为他们的心跳速率过于缓慢，随时都可能休克。
　　待她说明情况，雷诺一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犹豫，毕竟让她一个没有任何野外经验的向导单独行动，还是很不放心。菲却表示没什么，今天一天都没有遇到什么大型野兽，或者其他意外，跟着雷诺她也在观察他的行动，基本的要点她也都知道，就算最后天黑了，她也可以先稳定住求援者，然后等待基地派人过来。
　　时间不等人，雷诺也没多做犹豫，就和她分开行动了，毕竟她还有个强大的精灵。然而，他却没有料到，这次分开行动所导致的后果，差点儿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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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点，天空突然下起暴雨，毫无征兆的雨水瓢泼而下，阴郁的天气，像是即将来临的噩梦。
　　雷诺掀开临时驻地的帐篷，看到诺德上校在里面品着咖啡，他径直走过去，询问是否可以对自己进行重新评估，他已经完成了交给他的救援任务。诺德点点头，他本来也没想难为这位年轻的少校，安排菲和他一起行动，也只是想看看这两人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不过看现在对方依旧急躁的样子，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就没再多说什么。
　　诺德抬手递给他新的评估报告，示意雷诺可以重返一线，又嘱咐他注意自己的精神状况，话只说到一半，他手下的一名向导，报告都没打就冲了进来。
　　“上校！还…”那个向导看到雷诺，硬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雷诺见状也没说什么，直接走出了帐篷，因为他对向导拒绝的态度，导致他不怎么受向导的欢迎。可他刚放下门帘，里面传来的信息，让他如同五雷轰顶。
　　“上校，还有一名哨兵没找到，而且…我们刚刚失去了和您学生的联络…”
　　“什么！”诺德手一抖一杯咖啡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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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尔德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运气会衰到那个地步。四周都是光滑的岩壁，暴雨源源不断的将大量的雨水送进来，泡在冰冷的雨水中，找不到任何支撑点的她，即将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
　　菲尔德勉强将昏迷不醒的希尔瓦顶在头顶，努力保持清醒，回想着自己到底是怎样落得这般境地。
　　按照计划菲和雷诺分开后，她就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障碍，却没料到上天在最后给她出了个大难题。循着精神触丝的感觉，菲尔德来到了一个河流的浅滩，救援对象就昏迷在浅滩中间一块裸露的岩石上，旁边趴着他的精灵。河水大概有二十来米宽，不算太深，可以勉强蹚过去，这个时候暴雨才刚开始下，水流也还平稳。她卸下装备让希尔瓦在岸边等着，自己则拿着安全绳和急救包下水救人。
　　等她好不容易爬上岩石，河水的水位已经开始暴涨，菲尔德迅速的检查了一下，确定他有没有骨折之类的重伤，于是手忙脚乱的把伤者和他的精灵用安全绳拴在一起。打好最后一个活套，还没来得及往自己身上套，只听见对岸希尔瓦的吼叫，抬头就被汹涌的洪水瞬间冲走。
　　湍急的水流裹挟着菲迅速向下游奔去，她一只手死死的攥着安全绳，另一只手则托住伤员尽量让他正面朝上。雨越下越大，岸边也泥泞不堪，根本站不住脚，菲现在才觉得失策，她不应该把安全绳的另一端绑在希尔瓦身上，这么汹涌的洪水，她一头雪豹根本拉不住两个成人外加一只精灵的重量，更何况那个人的精灵是一头体型较大的北极狼，厚厚的皮毛吸满水更增加了负担。
　　这样下去非得都冲走不可，菲断断续续的用精神力告诉希尔瓦，让她把绳子套在旁边的岩石上，然而希尔瓦根本没办法动弹，她使出全身力气稳住脚步，多一个动作就会让她失去重心，一起栽进水里。
　　没办法了，这样下去大家都得玩儿完，菲尔德腾出一只手，在水下摸索着，找到了最后打的那个活套，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它甩到岸边的树上，套住一根枝干。那边，希尔瓦感觉绳子轻松了一些，连忙后退几步，脱下绳结套牢牢在岩石上，然后把绳索的另一端艰难地拖上了岸。她连忙去查看，却只找到了那个哨兵和他的精灵，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菲被冲走了。
　　卷入浑浊的洪水，分不清上下，只能在被抛出水面的瞬间换口气，接着又被卷入水底。还好希尔瓦是只雪豹，速度上的优势，让她赶上了被水冲走的菲尔德，她大声吼着希望她能听见。希尔瓦已经跑出去最少有两三公里，不能让她再这样顺水冲下去了，下游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在等着她，然而她的叫声却无法传到菲的耳中。
　　“菲！快靠岸！”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前方一百来米的地方河流中间裂开一条黑色的缝隙，那应该通往一条底下河道。来不及了，菲眼看着就要被吸进去，希尔瓦什么也顾不上，纵身一跃扑向水中的人，一人一豹转眼间就被洪水吞噬。
　　菲尔德隔着水流感觉到一个毛绒的物体，包裹住自己的腰身，隐约而来的失重之后，背上传来一阵剧痛，一下把她激醒，呛入一大口水，手脚并用的浮上水面，这才意识到不对，立马又潜到水里。再次浮起来时手里托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希尔瓦，她在下落的瞬间，垫在菲的身下，替她承受了坠向水面的冲击力。
　　她们落入的地方确切来说，更像是一个狭长的梯形深潭，整个结构上窄下宽，有点类似烧瓶。倾斜的岩壁经历雨水的常年冲刷，光滑平坦，根本没有落脚点，菲不得不一直踩水才能保持脑袋露出水面。
　　她仰起头，迎着淅淅沥沥的流水，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下岩壁内侧的青苔，以确定最高水位线，又大概算了一下现在平均灌进来的流量。粗略估计水升到最窄的部分，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而那个最窄的位置约莫距出口有十五米。如果她能坚持一个半小时，或许可以用背抵住窄窄的岩壁，慢慢走上去，然而她并不能保证，自己那个时候还有足够的体力，不被宣泄下来的激流再次冲下去。
　　又冷又饿，尤其入夜后，水温降得更快，她已经在水里呆了一个小时，冻得直哆嗦，眼前时不时闪过自己刚刚遇险的片段记忆，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她根本坚持不到水位上升至最窄处。
　　一不注意睡了过去，又马上被呛醒，这情况简直糟透了，既不能安安静静的被冻死，也不能无知无觉的被溺死，菲已经开始胡思乱想。她想起来学院曾经上过的哲理课，那个秃头的老教授跟他们谈论死亡的话题时，幻灯片上放映的溺水而亡的人的照片，简直不能更恶心。四肢都泡的发胀，肚子圆圆的鼓起，肿胀不堪的面部，五官扭曲而狰狞。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打了个寒颤，太惨了，她可不想变成那副模样，再次燃起求生的欲望，菲努力的思考着，思索能够自救的方法。
　　终于，她决定一次性释放出所有的精神触丝，让它们延伸到自己的极限，看能不能碰巧遇到一个活物，传递出求救信号。菲尔德不由得觉得好笑，自己本来是去救人的，反而最后却成了求救者，不知道老师他们会不会笑话自己。
　　体温下降到一定程度，身体已经停止了哆嗦，菲尔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意识从脑海中剥离，身体由着惯性滑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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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到处都没有，这不科学。雷诺简直要发疯，他一听到菲失联的消息，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冲进大雨里，他还记得她最后要去的地方，大脑里容不下任何杂念，雷诺只想尽快找到她。可是等他到达相应的地点，却没看到任何人，搜索遍四周，也没发现任何踪迹。暴雨把有价值的线索冲刷的干干净净，萨缪尔也嗅不到菲和希尔瓦的气味。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没有找错地方，她难道被野兽拖走了？不，那样多少留下挣扎的痕迹，或者大量血迹。那到底是为什么？内心焦躁不安还混杂着愤怒，雷诺一拳捶在树上，拳头深深陷进去，他现在正处于暴走的边缘，自己当初是脑子进水了，会答应让她一个人去。她只是个学生，不是哨兵甚至都算不上合格的向导，更不用提野外经验。
　　从天际源源不断倾泻而下的大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一点点湮没雷诺的理智，脑海中也开始浮现出幻觉，仿佛温妮亚还站在自己不远的地方，手里握着的匕首慢慢划过她纤细的颈部，而那她张绝望的脸却在和自己对视的瞬间模糊变形，渐渐变成另一个人的脸，那个现在生死不明的人的脸。
　　精神上的压力，在幻觉的作用下，让雷诺几近崩溃，他止不住的想象菲尔德可能遭遇的各种不测，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怎样找到她。
　　“吼--！冷静，雷诺！”萨缪尔的一声巨吼，把雷诺从失控的边缘拉回，“冷静思考，到底什么样的意外是她不能对付的。”
　　“你要我怎么冷静！森林里随时可能有要她命的东西，你要我怎么…”雷诺突然愣住了，“不对！…没什么可以，除了这场暴雨！”
　　“暴雨！？”
　　“该死！是洪水！往西一公里有条河！”
　　果然，赶到河边的雷诺看到了岸上躺着的哨兵，他迅速向救援中心发送了坐标，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菲和她的精灵。洪水源源不断的从上游宣泄而下，千万别在水里，雷诺还没在心里祈祷完，下游处就传来萨缪尔的吼声：“在这边！我感受到了菲的精神触丝！”
　　雷诺翻身骑上狮背，顺着洪水的流向，飞一般的赶往精神触丝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