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银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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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天不肯走，只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她，“戚寻”绕过啸天径直往原路去。
“小妹——”
“戚姑娘！”
远远传来江陆笙和青与的声音，戚寻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到他二人的面前。
“大哥。”
江陆笙一脸担忧道：“不是说就在镇上走走么，怎么走了这么远，叫大哥好生担心。”
“一时忘了路而已。”
戚寻内心期盼着江陆笙能够发现她的异常，然而江陆笙只是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她”去了一处客栈。
这让戚寻很是郁闷。
晚间，青与和江陆笙在一处商讨寻人的事情。“戚寻”便一个人坐在房间内，啸天被她捆在角落，嘴里塞着东西呜呜地哼着。
“戚寻”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担心，我对你的主人没有恶意，不过是借她的身体一用。”
借？她活了这么久，可从来没见过有如此强硬的借法。
“戚寻”又道：“我自知此事是我做的不对，可是却又不得不这么做。否则，又不知要等多少年，我等得，他便等不得……对不住了，八公主。”
戚寻大惊，怎么这凡间是个妖魔都识得她的身份么。如此，又怎么能瞒得过天上的那群人！果然这江府的大门便是一道坎儿，门里平安无事，美名远扬。门外便仇家遍地，各个都打着她的主意。若此事得以平安解决，她必定管住这双腿再不出江府大门。
“戚寻”说完话便坐到妆镜台前梳起了头发，左手一捻便是一支碧色的雕花玉簪，她轻轻推进髻中，又对着铜镜看了许久。仿佛是不满意戚寻本来的面貌，食指划过胎记，那红色的一片便不复存在。
她的嘴角弯了一弯，道：“八公主好生俏丽的容颜，只可惜还不一样。”
依旧戚寻的声音，却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两片海棠花叶缓缓飘过眼前，“戚寻”伸手去抓，却很快缩了回来。
是灼烧的感觉，这两片花瓣她碰不得！戚寻看着这两片花瓣围着她的身体打转。
“什么人？”
“取你性命之人！”
那花瓣越来越多，随即在房间聚成了一团。当花瓣散开的时候，戚寻心都凉了。
“杨戬！”
杨戬伸手一握，三叉戟横空出现，他道：“我不过回天界一趟，你这妖女便逃了出来，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心软。”
“心软？”她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随即道，“你若是真的心软，又怎会不顾我的哀求将我镇在灌江口？”
杨戬道：“这是天规。”
“戚寻”笑了笑，她道：“天规是什么，我不过是祈求留在人间一世，可阻碍了旁人？我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只想用这千百年的道行换一世而已，你们，当真是铁石心肠！”
“天规不许的事情，便不可以，没有人可以例外。”杨戬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即将要死去的人。
“戚寻”摸了摸发髻上的玉簪子，她坐在那里用最后的灵力将这副身子变成了她本来的模样。
杏色的衣裳，远胜过戚寻的容颜。她不能走，她才刚刚从深渊之中出来，还没来得及让那人见她一面。
“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杨戬果断道。
不可以么，这件事她早在十七年前就问过了，十七年后也是同样的答案。可惜了，不会再有下一个十七年了。
三叉戟从杨戬的手中缓缓升起，它落在戚寻的头顶，戚寻抬头，她可以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以四分五裂的方式。
当三叉戟回到杨戬的手上时，戚寻重新得到了身体的掌控权。
“你要带她去哪里？”戚寻问道。
杨戬对着她鞠了一躬，道：“这世间已经没有她了。”
言罢看了啸天一眼，头也不回地化成了海棠花瓣，清风推开窗子。月光进来的时候，花瓣随之消散。
啸天一口吞了嘴里的破布，“嗷呜！”
声音嘹亮，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小妹！发生什么事了？”
屋里的动静最终还是惊动了江陆笙，可惜他来晚了一步。
房门被打开，江陆笙愣在那里。眼前这个人，正是他心心念念，想了十七年之久的人。
“银初……”他轻声唤道。
银初，这就是她的名字么。戚寻摸了摸头发，那一支簪子仍旧斜斜插在她的头上。
一点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中，她看见古国河畔，那个杏色衣裳的女子抱着死去的心爱之人，用大半的灵力拼凑出他破碎的魂魄。她看见两人辗转了许多世，终于在一个漫天纷飞的雪天里相遇。直到被杨戬带走的那一刻，她还是相信一定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可惜这一世，是她先离开了。
其实杨戬，还是心软了。他最终还是让江陆笙见到了银初，虽然是以戚寻的神识。
两片花瓣缓缓坠在江陆笙的额头之上，江陆笙失去意识，倒在门口。
戚寻刚打算过去，一个背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翎大人！”
隳然转过身来，她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戚寻老实道：“一点银初的记忆。”
“……”隳然看着她思量了许久，道了句：“忘了吧。”
戚寻低着头，像是回味着这点子东西。过了一会儿，忽又问道：“翎上神，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隳然没有回应，她抬起手，戚寻头上的玉簪落在指尖，她道：“青与是我从前丢失的一魂，我来带他走。”
除去银初的最后一点灵力，戚寻恢复了自己的模样。
“丢失……翎上神的魂魄是不完整的么？”怪不得她会觉得青与的眼睛与翎上神有几分相似，不过除了眼睛便再没有什么相似了。她就没见过这么能胡说的人。
“没有人是完整的。”隳然看着她，突然怔了一下。
怎么了，破相了？戚寻转身去看铜镜，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胎记没有跟着回来。乖乖，这银初的灵力到底还剩下多少，临了还把自己这胎记带没了，还以为是障眼法呢。
本来她是不怎么在乎脸上这块的，如今突然没了，这张脸倒是顺眼了不少。
“好看嘛？”她扭过去笑嘻嘻地问道。
隳然恢复了那张淡漠的脸，她静静地看着戚寻没有说话。
戚寻心里美滋滋的，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是用胭脂在脸上敷了一片红印。
翌日，江陆笙醒过来时，戚寻和隳然扮成的青与正站在床头。
江陆笙看着二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本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我觉得，再多寻些时日，一定能找到她！”江陆笙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般。
戚寻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她本以为江陆笙一觉醒来定会问个究竟，既然他不追究，便就如此吧。
人存一线希望，总是会比绝望要好许多。
几人又在灌江口待了一段时日，找不到人便收拾东西返回了领江城。
杨戬自从那日现过身后，就仿佛人间蒸发，府中殿中具是没有消息。啸天虽百般不愿还是跟着戚寻一起回去了，流落人间数年，大抵不想再过漂泊无依的苦日子。
一路上江陆笙不断与“青与”搭话，隳然皆是端坐不语。
戚寻心里便更是纳闷了，那个冷若冰霜，惜字如金的仙子，分出去的魂魄怎么会是个满口胡言的话唠呢！
江陆笙见她二人俱不搭腔，也未曾多想，掏出自己怀中坠子，口中呢喃着些听不清的话。
途中经过一间破庙，庙里的神像破败不堪又眼生的很，不像是正经神仙。
江陆笙也不在意，跪在地上便诚心祈愿道：“也不知这位仙人如何称呼，小人只恳求能早日找到所寻之人，此外别无所求，还请仙人保佑。”
言罢，一个头叩在地上许久未起。
隳然趁他叩头的空挡，将银初的那只玉簪放在了神像的边上。
戚寻抬头，那神像发髻上恰巧雕刻着支如出一辙的簪子。
她对着神像轻轻合了掌心。
领江城，江陆笙摆了一桌宴给青与送行。
隳然仍是扮作青与的模样，她望着桌上的荤腥半点不曾动，只道：“我看江姑娘颇有仙缘，不知江公子可愿割爱，让江姑娘随我去远方山修行。”
戚寻默默扒着碗里的饭，隳然此举大抵是为了给自己省点麻烦。
江陆笙眼睛一亮：“自然是可以！”
远方山是什么地界，半只脚踏入仙门的修炼之地。她小妹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居然有幸踏入仙途！
隳然浅浅作笑以示回应。
戚寻自己吃自己的，并不表态。表面淡定如斯，内心确是翻江倒海，喜悲参半。喜的是跟了翎上神，朝夕相处，必然生出些情愫来。悲的是大有可能要去天界一趟。若是被上头那群人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奚落她的机会。
没来得及过多思量，江陆笙便亲自帮她收拾东西送上了马车。
她在这江府当真是不如一只烧鹅，如今江陆笙生怕隳然反悔似的把她往外推。
马车上，江陆笙将两大包东西递给她，叮嘱道：“小妹，多听仙师的话。若是当真想我和父亲了，便偷偷想着，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戚寻的脸黑了几分：“知道了……”
江陆笙想了想，把之前从启祥大殿求来的平安符也塞到了她的怀里。
“事事平安。”
他说完最后一句，马车便缓缓启程了。
戚寻掀开帘子，偷偷向后看了一眼。他的大哥已是背了包袱，骑在马上向着灌江口的方向去了。
“银初，还会回来麽。”她问道。
隳然替她放下帘子，道：“死在三叉戟下的妖魔，必然是魂飞魄散了，你感觉不到麽？”
戚寻低头看着手上那片被海棠花烫伤的痕迹，那日从她身体抽去的，就是银初离散的魂魄吧。
隳然垂眸，不经意间瞥见她指尖的伤痕，双眉微蹙。她伸出手手轻轻点在戚寻的伤口上。
一丝凉意从袭来，原来破溃的地方光洁如初。
作者有话说第8章 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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