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桐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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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寻看着手中的穗子，心头有些发软，她看着莫梳道：“代我谢谢大人。”
莫梳叹气道：“哪里说得上谢谢。给你，你好生收着就是了，这样疏离的话若是叫大人听见了会伤心的。”
戚寻颔首轻笑，却也不明白隳然哪里来的伤心，明明说“谢谢”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大人……在做什么呢？”
莫梳道：“在汤泉沐浴，我等会儿去给大人找拿换洗的衣裳。你也早些休息，那人来得突然咱们也别太心急不是？”
“嗯。”戚寻点头，思量了许久还是将莫梳拦住了，她将穗子系在腰侧，对莫梳道：“不如让我来吧，你今日就歇着。”
“你？”
“嗯。”
莫梳低头思量了片刻，将手中的银钥给了戚寻，嘱咐道：“衣裳首饰在西偏殿最里的一间屋子，鬼卿的衣裳多为黑色，你拣着干净的给大人拿一件就是了。”
“记下了。”戚寻握紧手上的银钥，连东西都不曾吃半点便出了殿门。
莫梳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啸天道：“她不吃你便吃吧，晚些时候我再送过来一些就是了。”
“……”
啸天看着桌上的东西，好半天才坐了下去。
汤池是长生殿沐浴之处的名字，戚寻打开殿门，入眼的一架巨大的屏风，不绣平常的花鸟鱼虫，绣了好大一条河，两岸是成片桐花树，有个小人在树下伫立。绣工很差，只能依稀看得出来轮廓。
这江河九曲十八弯，颇有些意思。戚寻看的入迷，屏风后传来隳然的声音：“既然到了，就进来吧。”
戚寻默默将门关上，带着衣服绕过了屏风。
很大的一间屋子，墙角池边都立着一些别致的宫灯，隳然趴在在对面的池边。水汽氤氲，戚寻只能隐约看得见人影。
她将衣裳搭在屏风之上。
另一边隳然轻声问道：“东西送去了么？”
“嗯。”戚寻的声音略微发颤。
隳然道：“我知她心里不畅快，却又不好亲自去送，只能麻烦你了。她向来是个好性子，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许是我一心顾着朝雪疏忽了她吧。”
朝雪，大概是那位姑娘的名字吧。能让隳然一心相顾，可真是好大的福气。
戚寻看着屏风上的衣裳，道：“朝雪，那位姑娘是天地间的一片雪花吧。”
“寻儿？”
戚寻没有说话，水汽熏得人眼睛有些疼。
隳然从另一边而来，她倚在池边问道：“怎么是你？”
戚寻道：“我自己想来罢了，大人莫要厌烦。”
隳然道：“我又哪里说过‘厌烦’二字？”
戚寻转过身来，她看着被水汽包绕的隳然一时没了话。能说什么呢，隳然的事，哪里又需要她来过问。
隳然见她不语，无奈地笑了笑，随即从水中站了起来，带着晶莹的水珠，她抚了抚颈间的发丝。
“大人！”戚寻吓得闭了眼睛，隳然与她擦肩而过。
再睁开眼时，隳然的身上已是披了玄色的袍子，泛着薄粉的肌肤在领口间若隐若现。戚寻低着头，不敢看她。
隳然拉过她的手道：“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一边的软榻旁，隳然指了指，示意她坐下。
戚寻小心翼翼地坐下去，隳然随意倚在了上头。
“大人……”
隳然问道：“你不敢看我？”
“嗯。”虽然很没面子，但是在隳然面前她不想撒谎。
“为什麽？”
戚寻垂眸道：“大人是天界的上神，高高在上世人敬仰，与我不同。”
隳然笑了，她看见戚寻坐立不安的模样，笑得更甚。
“大人……我，说错什么了么。”戚寻抬眼看她，隳然的眼睛像上弦的月亮。
隳然道：“纵是天下人都信奉于我，又如何？”
戚寻道：“仙官的灵力很多来自凡人的信仰，大人若是得天下人信奉，便是……”
眼下之意，就是睥睨帝君。
隳然却仿佛并不在意，她绕着指尖的一缕发丝道：“仙官的修行永无止境，我便是站在万人之巅，又与如今有什么不同？”
“这……”
仿佛没什么不同，就好像她从前是八公主，如今是江七寻一样，确实没什么不同。
戚寻笑道：“大人的话，总是很有道理，就仿佛……”
隳然没有说话，她看着戚寻，目光有些晦明不清。再生父母么，可她并不想成为戚寻的再生父母。
隳然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我，曾经有位故人。”
戚寻看着她。
隳然又道：“从未谋面，我也渐渐快忘记了她的声音。我曾在黄泉徘徊不前，是她将我拉出了这片地方，所以……”
“所以她现在来了，您要陪着她，是么？”
“是。”隳然脸上的笑意渐收，她缓缓道：“彼时我是黄泉的孤魂，是她点醒了我。今时我为上神，又怎么能忘记将我带出黄泉之人。”
“原来如此。”
苟富贵，莫相忘，更何况是黄泉与天界之分。戚寻看着远处的屏风，她突然明白了上面所绣的东西。
那河，是黄泉的大河。无间万里花开路，说的就是这段路吧，可是黄泉她是去过的，阴森诡异，白骨遍地，又怎么会有万里花开。
“大人。”
“嗯？”
戚寻收回目光，轻笑道：“其实黄泉诡异，是开不出桐花来的。”
“你说什么？”
戚寻道：“我说黄泉土地贫瘠，又带着浓重的阴灵之气，开不出……”
“桐花。”隳然唇间的这两个仿佛有千斤重，她看着戚寻，眸中有些许惊讶。
戚寻仍是看着屏风，那个黑漆漆的小小的人影仿佛很孤独似的。
两人静静坐了许久，一直到莫梳来敲门，才各自回了屋子。
啸天倚在床上，斜眼看着戚寻，问道：“怎么了？”
戚寻摇头：“没什么，就是我在一架屏风上看到了黄泉。”
“黄泉？”啸天翻起身来，问道：“黄泉有什么好风景么，也值得绣在屏风上？”
戚寻道：“有弯弯曲曲的大河，人影，还有……好多桐花。”
“桐花？”
“是，两岸接连不断，就是不太好看。”戚寻低了头，仔细回想着那些花的模样。
啸天道：“不大好看？”
戚寻点头道：“很难看的，针脚别扭的很。”
啸天不屑道：“那种东西有什么值得看的。”
“你不懂。”戚寻像寻常一样准备脱自己的外袍，脱到一半忽地又穿了上去。
“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是我不是女人，还是你不是男人。”
“……”
啸天看着她，眼中含着泪花一般：“你忍心让我出去冻着？”
戚寻点头。
啸天收拾了东西，垂着头往门外去。
“诶！”
“怎么，良心发现了？”
戚寻将床上落下的衣裳丢给他：“不是怕冷么？衣裳记着带。”
“……”
啸天穿了衣裳，出了门。
戚寻收了桌上的碗筷，摊了符纸画起了灵符。
隳然的一席话便将曾经也说与了她，从黄泉的孤魂到天界的翎上神，必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朝雪道行着实太浅，看着也不过百年，实在不像是能在黄泉来去自由的人。
笔尖的朱砂滴在符纸上，原本画好的灵符被染了一小片。戚寻看着那赤色的痕迹，陷入了沉思。
鬼城无白日，戚寻算着睡了三四个时辰便起了身，打开门的时候啸趴在门外睡得正香。
“这是有多少灵力，竟只撑了一晚上么。”戚寻绕过啸天，迎面走过来个人。
“朝雪姑娘。”
朝雪略略欠身道：“姑娘好。”
“啊，好。”戚寻打完招呼便打算饶过她去正殿。
朝雪突然道：“戚姑娘可是对朝雪有什么偏见？”
戚寻落下了刚抬起的脚，轻笑道：“说的哪里话，我与姑娘也是初相识，哪里来的什么偏见。”
朝雪蹙眉道：“我自知不该此时出现打扰，可却也是走头无路之举，绝无恶意。”
戚寻静静看着朝雪，莫梳说的没错，她这样子一看就可怜的很。孱弱的身子和一张让人心生怜意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别有用心之人，只可惜这样的人，她见多了。
戚寻拱手道：“我绝无揣测之意，姑娘莫要多想。姑娘若是无事，戚寻还要做自己的一份事去。”
朝雪没有说话，一双水汪汪地眼睛看着她，也不让路，就这么站在戚寻的面前。
远处，隳然缓步走来。戚寻刚要叫一声“大人”，朝雪忽地用袖子拭起了眼角。
“……”
这怎么还哭上了，戚寻看着她，口中的话一时梗在喉中。
隳然未曾梳妆，散着头发便来到了身前，她看见朝雪眉头略略一蹙。
朝雪当即哭诉道：“我当真没有害人之心，姑娘要我如何说才相信？”
“……”
梨花带雨，叫人如何不生怜。戚寻深吸了一口气，等着隳然开口。
隳然却只是看着她二人，许久才道：“你出去吧。”
“我？”戚寻指了指自己。
朝雪含泪看着戚寻。
隳然摇了摇头，见二人俱不动身，拉过戚寻的胳膊便向外去。
“大人！”戚寻略略有些惊诧。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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