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漂漂

7、吊兰开花了

　　晚自习时间，教室里闷热闷热的，益芳菲踱到最后一排的时候，一股刺鼻的脚臭味传到了她的鼻子里。最后一排坐着的男生郭福财又高又胖，脸上老是挂着黑黝黝的泥，这两天教室里的温度最高时候能达到三十来度，在这样闷热的环境下，如果某个同学不勤洗澡，那么教室里面很容易臭气熏天。
　　挨着福财的同学们时不时就用手扇一扇小风，向福财投去厌恶的一瞥，益芳菲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她屡次明示或者暗示过福财，让他搞好卫生，但孩子也许是忙，也许是不重视，总之他就是做不到。
　　“福财，你每次值日做得很好，地拖得很干净。”益芳菲坐到郭福财身边，先给孩子吃了点糖。
　　“谢谢老师。”郭福财腼腆地摸着头，笑了一下。
　　郭福财正在写作业，作业本上沾满了污渍，皱皱巴巴的。
　　“福财，你要是再把卫生搞得好一点，那就更好了。你看你这本子，皱巴巴的，你自己看着不觉得难受吗？”
　　孩子又腼腆地笑了一笑，“老师，我知道了。”
　　“不能光是嘴上知道了，要具体行动。保持作业本整洁，勤洗澡、勤剪指甲。”益芳菲又叮嘱了一下。
　　“老师，主要是没有时间，我每天晚上回去，还得帮我爸爸做木工了，做完了就快十一点了，就没时间做别的了。”孩子看上去也很无奈。
　　“那你爸爸不关心你的学习吗？”
　　“我爸爸说了，反正我也不是念书的料，等到初中毕业了就让我跟他出去当木匠了。现在要先练习一下，免得将来手生。”孩子边说边用手玩作业本的边角。
　　“那你想好好学习，还是想练习做木匠了？”
　　“我想学习了，我对他那个木匠也不感兴趣。我爸爸逼着我做了。”
　　“那这样吧，你明天让你爸爸抽个时间来一趟学校，我跟他谈谈。”
　　“嗯，谢谢老师。”
　　益芳菲从郭福财的座位边站起来，就又开始来回踱，郭福财虽然愚笨，学习成绩差，但他人老实，不捣乱，比较好管理。但牛小伟就不一样了。这孩子软硬不吃，从入学以来就跟各科老师对着干，益芳菲对他也是无计可施。
　　益芳菲很快踱到了牛小伟身后，牛小伟桌子上摊了几张纸，鬼鬼祟祟地，在纸上不知道写着什么。头趴在桌子上，脸蛋涨得通红。
　　“老师过来了。”牛小伟的同桌用胳膊肘捅了捅牛小伟，牛小伟蹭地一下伸手把桌子上的纸攥在了手里。
　　益芳菲于是用手拿起来桌子上的另一张纸，牛小伟忽然发现自己攥错纸了，打开一看，手里的纸只是一张普通的草稿纸。
　　下课铃响了，益芳菲慢悠悠地往办公室走，牛小伟急匆匆地跟在她后面。
　　坐到椅子上后，益芳菲打开纸一看。
　　“星期六早上阳光明媚，牛小伟（我）和郑一楠在小树林里约会。牛小伟抱着郑一楠，左亲一下，右亲一下，……”后面的话有些不堪入目。
　　益芳菲看不下去了，刚下了晚自习的魏老师也凑过来看了一下。
　　“写得都是些啥呀！”魏老师看完，骂了起来，“现在的孩子都不要脸了。不行把他家长叫来。”
　　“他家长就不行，叫来也没用，家长根本就不配合老师。”益芳菲无奈地说。
　　“那你咋办呀？要不然你借这件事情做做文章？”
　　“魏老师你说管用不管用了？”
　　“试试吧，不管有没有用，试一试总没有错吧。那牛小伟脑子又不笨，就是心不往正道上用。”魏老师说，“说不定人家孩子改邪归正了，以后还要回学校来感谢你呢。我有个学生就是初一的时候可赖了，初二他老子死了，一下给长大了，后来努力了一下，成绩就起来了。你猜人家最后考到哪了？”魏老师卖了个关子。
　　“不会是清华吧？”益芳菲说。
　　“猜对了，现在在法国了，所以一切皆有可能。”魏老师说完，推上车子准备回家了。
　　“报告！”牛小伟站在办公室门外，又大声地喊了一声报告。
　　“牛小伟，你们老师叫你进去呢。”魏老师推着车子看着立在门口的牛小伟，“牛小伟，你们益老师对你多好呢，你个子这么高，给你安排那么好的座位，别的学生想坐你那个座位都坐不到呢，你还不听益老师的话，不给你们益老师长脸。你看你这个娃娃，看上去这么聪明伶俐么，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我听益老师的话了，老师。”牛小伟言不由衷地说。
　　牛小伟进了办公室里，恭恭敬敬地立在了益芳菲讲桌旁。
　　“牛小伟，你有啥事了？”益芳菲问。
　　“老师，把那张纸条，还给我吧？”牛小伟讨好地冲着益芳菲笑。
　　“什么纸条？”益芳菲装糊涂，“哦，刚才那张草稿纸吗？我已经扔了。”
　　“老师，还给我吧，要是让我爸爸看见了，肯定会打死我的。”牛小伟不走，固执地站在那里。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你要是从今天开始，到这个学期结束，不犯一次错误，期末考试总分能进步至少三十分，名次能进步至少五名。我不仅当着你的面把那个纸条撕碎，而且我还安排你和郑一楠坐同桌呢。否则，你要是做不到的话，……”后面的话益芳菲不说了，给孩子留点想象的空间吧。
　　“老师，是真的吗？”牛小伟抬起头来，那一向猥琐的眼神里竟然有了一些清亮的成分。
　　“我带你这么长时间了，你见过我说话不算话么？”
　　“行，老师，我一定能做到你说的这几点。那你帮我保存好那张纸条，别让别人看见了。要是期末我做到你说的这些条件，我就能跟郑一楠同桌？”牛小伟同学期待地说。
　　“那张纸条我会锁起来的，任何人都看不到它，包括我自己。至于跟郑一楠坐同桌，只要你做到了我说的这几条，到时候我保证能同意你俩做同桌，但是，你各方面也得努力提高呀，因为我肯定也得征求人家郑一楠的意见了，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混，我猜郑一楠肯定不会同意的。”益芳菲笑着说，“你恐怕得脱胎换骨呢。和以前的恶习陋习告别，你舍得吗？”
　　“……”牛小伟不说话了。
　　眼光一扫，益芳菲看到办公室里，窗台上魏老师养的那盆吊兰郁郁葱葱地，长得正好。
　　“牛小伟，你过来看看，这盆吊兰开花了。”益芳菲于是招呼着牛小伟，两人一起走到了窗台边。
　　花盆里，两片绿叶中间，有一朵白色的小花。这朵小花由6个花瓣组成，里面包含着六个娇嫩的花蕊，花蕊的底部是淡淡的绿色，上面是淡淡的黄色。整个花朵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我家也有一盆吊兰，我妈不给浇水，别说开花了，叶子都发黄了。这盆吊兰真好看了。”牛小伟说。
　　“是啊，吊兰的绿叶就相当于一个男生，里面的花蕊相当于男生喜欢的女生。只有男生足够的强大，才能保护好女生郁郁葱葱地生长。那么，你现在觉得，你有哪些能力，能够保护好你的女生呢？”
　　“别说打架，现在是法治社会。这个不算能力。”
　　牛小伟脸涨得通红，摸了半天脑袋，吐出来两个字：“没有！”
　　“牛小伟，那你现在还不明白老师的心意吗？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牛小伟又不说话了，但益芳菲从他的表情里看到，这个孩子有所触动了。
　　“还得再帮帮他呢，不然，他怎么能改过自新呢？坏的习惯像毒品一样，一旦养成，就很难戒掉了。”益芳菲想了想，又站了起来，从书柜里找了一本极其简单的数学资料。
　　“牛小伟，老师和你一起努力，从今天开始，这本书你每天做第一页。活动时间拿过来给我，我给你判。可以向同学请教，但是不可以直接抄答案。买这本书是老师自己花的钱，我可不希望你抄个答案来糊弄我。其他各科，你自己也抓紧点学，离期末考试并不远了。”
　　“嗯，老师。”牛小伟接过了书，但益芳菲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做。
　　“只能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单独辅导了。”益芳菲无奈地想，“但无论如何，不能不管他吧，能尽多大力就尽多大力吧。”
　　益芳菲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她忽然想起某个名人说过的一句话：“每个孩子，不管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一棵小树，在我们用爱精心浇灌之下，假以时日，他们都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益芳菲充满憧憬地看着远方。她似乎看到牛小伟戴着学士帽。正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老师，感谢您当年对我的挽救，能使得我悬崖勒马，走上正道。我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特意回来看看老师。”
　　“孩子们资质不同，自己不一定都能把他们教成出类拔萃的好学生，但只要他们在该学习的时光里认真地学习了，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那么自己的辛苦也就没有白费了。”益芳菲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