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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步步为营 ...

  •   月黑风高夜,贾环捂着肚子,直奔茅房……边上小路尽头的玄色巨石。
      这里是由齐子苓打探清楚,他们三人熟记于心的汇合处。
      贾环摸摸索索,终于赶到的时候,石头附近还是空无一人。
      据说,玄石是整个观里最人迹罕至的地方。
      想想也是,大石头足有十几米高,约等于一个蛋形小山包。
      安静立了这些年,形状依旧不稳定。小底儿大肚子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让风刮倒了,在它旁边的人最先遭殃。
      不过,那两个彪悍的同伴无所畏惧,商量好了,拇指上挑以示照常会面。
      据传,这块倒下来可以压坏半个院落,滚起来能够碾平半座道观的椭圆大石,是千年以前,仙山玄鸟飞来此处产下的石卵。
      贾环对这种说法很感兴趣,一边等人一边摸着石卵,想知道里面有没有石猴石鸟,万一给他孵出来一个,那就赚大了。
      “你来了。”
      身后突兀响起的声音,吓得贾环紧紧抱住大石头。
      “哇,你谁?”
      夜间视野受限,只能看到一块行走的黑斗篷。
      来人解下黑斗篷,里面竟是白袍,在四周黑沉沉的背景衬托下,气氛骤然阴森,恍如鬼片重演。
      这一下更认不出了。
      好一会,贾环才眯着眼睛,不确定地出声:“王爷?”
      “哼!”
      天际昏黑,几无月光,沉沉黑暗遮不住郑王身上强烈的戾气。
      定神细视之下,贾环诚恳的认为,实在不能怪自己,这个辨识难度太高了。
      还记得贾琏常去“练武”的阊阖馆里,那些轻纱覆体的娇媚仆人吗?
      郑王穿得跟那些卖身的差不多!
      身上裹着两层薄纱,一片雪白缎子,勉强缝成个布满窟窿的衣裳,转个圈一定八面漏风。
      近了看,像小孩把蚊帐拆了,缠在身上装公主呢。
      忍住,不能笑……贾环嘴角抽搐地近前,把黑斗篷给围围好,昼夜温差大,病了可不妙。
      “王爷这是怎么了?分配到了什么地方?为何衣衫都是破的?”
      原以为,千辛万苦挑出第一批条件好的,去了待遇会好呢。
      “哈哈哈”石头上面突然传来一串轻笑,贾环吓得紧紧抓住了郑王的黑斗篷。
      原来齐子苓这姑娘早到了,只是缩在石卵顶端暗的一面,由于视线盲区,他居然没发现。讲道理,会攀岩了不起?每次出现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郑王又炸了毛:“还不下来?”
      齐姑娘搭好攀山索,轻灵一跃,荡悠悠地飘至眼前,口中说个不停:“瞧这一身,堂堂王爷给拿去养小官儿了,焉能不怒?”
      齐子苓解释的很全面:
      “郑王定是去了玄渡观内观景阁。据说内中景色奇绝,见之难忘。可惟有观内贵客,沐浴焚香打坐半月,方能入内。王爷身上可不是破衣服,反而是极昂贵的呢。每个破洞都别有深意。”
      郑王怒了:“欺人太甚!”摘下斗篷就甩。
      “小心衣服”,齐姑娘边跑边友情提示,“再弄破一个口子,不好交代。”
      贾环终于明白了他们把碰头地点定在这儿的良苦用心。
      大石头附近,就是玄渡观用铁网封死的禁林。
      人去不到的地方,鸟兽横行。午夜一过,夜行鸟类开始活动,鸟叫嗡鸣,人在这种地方说话,再大声也不用担心——自动混音了。
      郑王也就做做样子,其实无心打闹,面色惨然地讲道:
      “本王被拿到观景阁,浸了半天药浴,填了参汤、鹿茸膏、燕窝粥,以后再不想见到这三样了!”
      也就一个下午不见,小王爷的脸色比吞了十个发霉馒头还要难看,假如意念可以先斩后奏,他怕是宁可爆衣果体,也要毁灭身上大片的好绫罗。
      齐姑娘试图缓和气氛:“王爷好快活,好吃好喝,三爷与我还要为人扫地洗衣。”
      “剥豆子、摘豆子。”贾环在一边甩着手指补充,指甲缝里残存着洗不下去的绿色豆汁。
      “哼!”郑王怒气更甚,“身在福中不知福。说说所见所闻吧,诸位有何发现?”
      “今晚吃豆子羹……”说到一半,郑王骤然怒视过来,贾环连忙进行话题衔接,“你们已经知道了哈。明日多半是吃茄子条,还有炖鸡。茄子明早送来,鸡已经关在厨房里了,待杀。”
      他想起后厨里的一笼子鸡就胆颤,活蹦乱跳咕咕叫,明儿个,他一个人起码得杀十只!
      剥豆子只是费手累眼睛,王夫人心气不顺时,折磨丫鬟也用这招。对了,王夫人还用这招试探过探春,但当时年幼的贾探春,又一个风骚走位,全身而退。
      总而言之,剥豆子和抄经是一个道理,消磨时间的比重大,身体消耗次之。
      可明天是要杀鸡!精神压力好大。
      “鸡?”齐子苓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有所收获的喜色。
      她欢欣地说:“德盛道长早年曾许下誓愿,是不吃飞禽的。”
      齐子苓口中的“早年”,大抵就是齐太医与德盛道长的贫穷少年时代。
      有些誓愿,在贫穷的时候是无足轻重的。
      “那时候也吃不起吧?”贾环悠悠补刀:“万一他大富大贵之后洗筋伐髓,又觉得家禽鲜美了呢?”
      郑王裹着斗篷,不想说话,可一脸深以为然。
      “不是的!”齐子苓有点生气了,话里自带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师父说,德盛道长志虑忠纯,不是那样人!”
      唉,世上最一厢情愿的话莫过于:“他不是这种人!”。
      贾环上辈子,虽然常年在球队里,处于半真空状态,可这句话也没少听,结局往往万分扎心。
      不过,人各有所求,齐姑娘是想替师父求一个冒充的实据。
      之前她师父苦查十三年,不得要领,她好不容易混进来,自然会抓住一切蛛丝马迹,加以分析。
      她是这场探查的领头人,郑王和贾环是助力,究竟如何行动,还是以她为先。
      贾环想听听他们俩的见闻,有没有关乎贾府那块玉的消息。
      或者,退而求之,他也想要得到德盛被假冒的消息。
      毕竟他手里捏着个“清玄子”的道号,等着扣上去。
      如果清玄子与“假德盛”合二为一,之前随着奶妈全家覆灭而断掉的线索,说不定就接上了。
      下一个说情况的,居然是方才一声不响的郑王。
      随着别扭劲儿过去,王爷又恢复了简洁利落的作风:“我被派到观景阁中,接受修改,等待‘景成’之日。妖人对我的容貌格外满意,说要好生将养,伺候贵人。”
      信息量太大,齐子苓和贾环都惊掉了下巴:
      “你见到德盛了?”
      “他对你……的容貌……很满意?”
      ……
      郑王很冷漠:“观景阁里的‘景’,就是绝色小童。”
      这句话是单给贾环答疑的,因为齐姑娘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所谓绝密景色,便是用小童,服侍……贵客。德盛那厮,常去观景阁亲自检视。我去到的第一日,便吩咐良多,还频频将阁中小童带走。”
      窝草。
      太恶心了,合着这观里,拿小孩当牲畜,养肥了进贡给所谓的贵客?
      而且所谓的进贡,还是最叫人不齿的下流行径。让孩子穿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衣服,来满足某些人的淫邪之心,说是禽兽不如那太侮辱禽兽了。
      玄渡观还是盛名在外、天子亲题的呢!出了这样的事,那些“贵客”指不定有多少扯到皇室。
      难怪郑王的脸让他很受重视,这是皇家替身脸!这张脸在伺候,宛如皇室成员在“服侍”。
      来这里的“贵客”,难保不冲这个,而更加志得意满。
      贾环不忘同情地看了一眼齐姑娘,如果没法证实德盛被顶替,这些事他都有份,齐老太医非疯了不可。
      郑王抖掉皮肤的寒栗,依然咬牙切齿:“早知如此,本王当将疮癍粉涂遍全身。”
      齐子苓道:“你想涂,也没那么多药粉,好歹脸毁了些,能护身一阵。”
      脸上疮癍没好之前,德盛那些人,是断然不会让他接见贵客的。
      “对了,药粉要失效了,你们要再涂些。” 齐子苓想起这事,手凌空一伸,不知从哪抽出那个细纸包,飞速展开一个小角。
      郑王道:“我不涂。”
      贾环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被老变态养着的感觉太难受,不如速战速决。
      不涂药,明天脸上的疮癍好转,说不定能见到“贵客”,值得玄渡观枉顾廉耻、费尽心思的重要客人,只能是玄渡观为非作歹的保护伞。
      齐子苓也明白,就在自己脸上按原位点几点,又拽过贾环,替他往原先的位子抹。
      “你是怎么藏下这些东西的?不搜身吗?”贾环紧闭着眼睛任她捣鼓,不觉道出心中疑问。
      “小小搜身算什么?”齐子苓颇为得意,“我藏药之处怎能轻易——”
      “头上。”贾环条件反射抢答。
      睁开眼睛,齐子苓一脸惊愕,沾满药粉的手指哆哆嗦嗦,“你怎么知道?”
      不敢不敢,都是后世地铁安检的功劳。
      你要是排队时,看着安检员严阵以待,捏扁每一颗可疑的丸子头,你会也知道,看似服帖的长头发盘起来,中间可以夹带很多小东西。
      齐子苓作为刚上岗的清洁工,接触不到核心层,搜身的人也就没在她头上费心思——要是郑王那一队,可就说不准了。
      身披黑斗篷、白丝缎的郑王,见齐子苓破裂的表情,又爆发出一阵狼嚎似的大笑。
      随着组团开始,看齐姑娘吃瘪这件事,已经晋级为他的固定娱乐活动。
      “嗷呜——”
      万万没料到,后山当真传来应和的狼嚎。
      他们在禁林边,背后苍茫群山连连绵绵,这个没有工业的时代,山林全是未开发区域,哪怕离皇城很近的山,也流窜着豺狼虎豹,原生态,最新鲜。
      齐子苓低头组织语言,郑王裹得严严实实继续凹造型,仿佛刚才响起的不是狼嚎而是几声鸟叫。
      呃……
      贾环惊恐地看看他俩。
      “你、你们不怕?”
      “怕什么?”郑王和齐姑娘莫名其妙,半晌又恍然大悟,问:“狼吗?”
      是啊,是狼,吃人的狼啊!为什么你们说起狼,好像在说羊一样?
      郑王杀气四溢:“引下山来,吃了那些淫邪正好。”
      齐子苓则精打细算:“师傅恰好需要一张新狼皮褥子,余下的还可给师妹做件狼皮袄。”
      这可真是:有狼不稀奇,谁怕谁着急。
      等狼嚎归于平静,齐子苓打起精神,叙述她的见闻:“我这半天扫了四个院子,玄渡观的后院格局与一般道观不同,观里等级稍高的人,不走正门便可出现在屋内,他们进出有隐门。”
      隐门,就是暗道了?
      武侠小说中无孔不入,来去自如的暗道?
      贾环突然想到后院那口不出水的井:“对了,后厨那边有井,却不让用,不知是不是于此相关。”
      “井?”齐子苓眉头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按下不说。她正色道:“明日,要先验验德盛的饮食。”
      她还惦记着道长吃不吃鸡呢!
      “怎么验?”贾环觉得这真心难办。
      他是一厨房杂役,齐子苓撑死一个扫地丫头,郑王的角色是拿人参灵芝喂的极品风景。
      可齐姑娘与郑王丝毫不以为难。
      齐姑娘一扬手,一包药粉塞进贾环手里:“掺水里,喂鸡。”
      啊?
      要以毒倒整个玄渡观为代价,证实一个人吃不吃鸡,未免太狠了吧?
      很容易暴露的啊。
      齐姑娘的安排还没完,她又一递手,一个小纸包抛到郑王头顶,被接个正着:“明儿把这包药,涂在观景阁,找准德盛的专座。”
      原来是双份毒药,一个内服一个外敷,单方没影响,聚在一起才有效。
      齐子苓俏皮一笑,勾勾手指,聚拢三人:
      “明天,如此如此……”
      贾环听得冷汗都下来了,这俩人是置身事内,完全不嫌事大呀!

  • 作者有话要说:  三爷:队友太厉害,有种跟不上的感觉……(擦汗
    笔者:慢慢来,你会发现,没你不行。
    三爷:打个商量吧,能不能不杀鸡?
    ————————————————
    (づ ̄ 3 ̄)づ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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