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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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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早，还没睁眼，电话铃便响个不停。
我翻个身，也不去接，只在口中嘟囔着：“再让我睡一分钟，就一分钟。”
电话铃响得很有耐心。我接过来，没好气：“谁啊。”瞧瞧，最起码的礼貌都忘了。这种打搅别人美梦的人，最最不道德。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温柔而有磁性的声音：“黎蓂，是你吗？”
“旒焱？”我手僵住。虽已两年不见，我对他的声音还是如此敏感。这个声音，我等了整整两年。
“黎蓂，我在法国。要结婚了。内子是个中法混血儿。”他的声音显得尤为平静。
“是吗？那真是恭喜恭喜。”到这儿，我努力维持着声音不失态，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要我好好照顾自己，便把电话挂断了。
人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二三岁？四五岁？还是刚刚上学的六七岁？总之，在我记忆刚开始的时候，就已有了旒焱。
那时刚上小学，正是两小无猜的年纪。每天上学，回家，都是手牵着手一起走。我的书包里每天放一本故事书，他的书包中藏着两根棒棒糖。放学回家后，我们一起坐在我家门口的台阶上看书吃糖。等大人们下班回家。他总是看着我走进家门后，才向我挥挥手，独自背着书包走回家。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我也有了家中的钥匙。只是我们一起读书的这个习惯，却一直未变。
最重要的是，小学、初中、高中，我们都同班。大学虽是不同班，却也同校。
我自小性格内向，言辞犀利。后来因为这副性格，吃了不少苦头，然后就学乖了。在别的同学朋友面前，微笑着装淑女，遇事只点头不摇头。天天感觉仿佛有万斤重担在身。
只是在旒焱面前，我可以卸下面具，完全不受拘束。常常是在外受了委屈，不动声色，能忍则忍。然后跑到他身边，故意挑事。一言不和，马上炸起来，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他，让他毫无还嘴余地，再对他来个不答不理。
我做这些心底一点顾忌都没有。因为知道旒焱会包容我的一切。不管我用如何凶狠的语言中伤他，他都会等过两天我气消后，重新微笑地回到我身边。
旒焱的面孔上总似笼罩着一层阳光气息，只是眼神会在转向我的一瞬变为悲哀。
“黎蓂，你如此任性，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该怎么办？”
我不知如何回答，总觉得已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没有了旒焱，还真不知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黎蓂，我一生傍你身畔，可好？”他见我不说话，这样问我。
我终于拍手微笑。从有记忆起便开始做朋友，再继续做一生一世，有何不可？
后来才知道，他话语中的真正意思。只是那时的我，思想何其幼稚。
其实一段青梅竹马的感情发展成恋情也不是什么稀奇，只是当时我的脑袋实在不开窍。只觉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男女间纯洁的友谊，以至于对他的多次暗示都视而不见。
这一拖，就拖到了大学毕业。
毕业聚餐。
遇到他。他见我仍是一身运动装，无可奈何地笑笑。
聚餐尾声，大家都已醉得晕晕乎乎。我也已三分渺渺，七分茫茫，不辨东南西北。
隐约间只觉他的脸靠近我，问我：“黎蓂你说啊，我们的感情是男女间的，还是没有性别的单纯友谊？”
我想也没想地笑道：“当然是单纯的友谊啊。你喝晕啦？”说完了还伸手去敲他的脑袋。
他没说话，铁青着脸离去。
我愣在当地，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些什么。仔细审视自己的感情，才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亦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我不想错过他，可却仍是站着没有追上去。我那时仍任性地想，过两天他又会来找我了，到时再告诉他，我们的感情应该继续。
可谁知，这一任性，竟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两天后，我终于忍不住去他宿舍找他。他的舍友告诉我：“旒焱去法国了。前几天教授给了他一个名额，她一直说再考虑一下。毕业聚餐的第二天早上，他就说已经想好，打点好行囊上了飞机。”
舍友把他留给我的一封信递给我：“黎蓂。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和遗憾。”
泪聚在眼眶中，却一滴也流不出。于我，又何尝不是。
那个夏天，我感觉自己似脱胎换骨，突然间长大了。
参加了工作，和同事相处非常融洽。每日努力地笑，也不知做给谁看。同事们都惊道：“黎蓂，从未见到一个人心无城府到如你这般。”
可是他们又知道些什么呢。
旒焱，瞧瞧。没了你，我不是照样可以过好。
直至今天接到旒焱的电话，才了解自己心里并没有释怀。
努力平静下来，到不如出去到处走走。
我感觉到寂寞。是，我已寂寞太久了。
走着走着，却来到我与旒焱共同的小学校园。
那时，我总与他吵架，他总会让我。末了还问我生不生气。
那时，我总是悄悄拿了姐姐的巧克力，还不忘跑到院中与他分享。何其的甜蜜。
是啊。如此包容，如此惦念一个人，怎么会是纯洁的友谊？
依稀间仿佛听到孩子们稚气十足的朗读：“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李白的这首《长干行》，我和旒焱幼时也一起读过。可是，这首诗的结局何等悲凉。那商人出了远门，那女子等啊盼啊。等到朝如青丝暮成雪，盼到坐愁红颜老，那商人却始终未归。
是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就注定了没有结局？
我脸上，迟来的泪，终于划下。
转身上了过街天桥，却见桥的拐角处，一男子双臂撑住栏杆，双目紧盯桥下的车流。显然是在等人。
当年，旒焱也一定这样等过我吧。是我自己不懂珍惜，又能怪谁。
忍不住再回头望他一眼。只这一眼，却已呆住。这人高瘦白皙，剑眉星目，何其像旒焱。
双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你好。我叫黎蓂。可以认识你吗？”
那男子抬头：“你好。我叫轩。很荣幸，能够认识你。”
不仅仅是长相，连同语气神态，轩都像极了旒焱。旒焱，是你回来了吗？
我脑中一阵眩晕。然后感觉到一双有力臂膀拖住了我的身体。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到轩正坐在旁边笨拙地削着一个苹果。这幅有些似家的画面，让我泪盈于睫。
他见我醒了，把去好皮的苹果切成小块，用小叉一块块送进我嘴中。
事后，轩神情极不自然地对我说：“生平第一次这样服侍女孩子，还真不习惯。”
我伸手过去握住他的。
不久，我和轩订婚了。谁说不存在一见钟情？
旧时好友在订婚仪式上悄悄对我说：“蓂，轩长得好似旒焱。”
我微笑：“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故事到这里，该结束了。
我还有一辈子时间，足够用来守着轩，去忘掉旒焱。可是，又如何忘得掉。
至于轩，别人都道他是一个新故事的开始。
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他是旧故事不会结束的延续。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