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地的练笔日常》冼池

4、一恨

　　沈一戈缓步走在残破的街道上，看着道路两侧或着火，或被毁的民居，看着滚滚黑烟扑向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的志向，被他的好友无情地摧毁；他的志向，给他的国家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纵使此刻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沈一戈还是依稀听到了那些斥责声，就像是幼年时每一次没有说出正确答案时老师的责骂。
　　可这样的答案带来的惩罚，代价太大了。
　　是温国的希望用血肉之躯赔偿的。

　　沈一戈攥紧了手，抬起头望向天空，几乎是想要大声呼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让温国背负这样的灾难？
　　为什么……为什么他和他的朋友会走上如今的道路？

　　可他只是张了张嘴，最终紧紧闭上眼，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叹息。
　　“君上……”侍从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道：“您……”
　　沈一戈努力掩去所有的情绪，温和地说道：“……伤员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夫人也着人下去帮忙了。”
　　沈一戈微微一愣，垂下头道：“那便好。”
　　“只是……”
　　沈一戈迅速抬起头，有些急切地问道：“夫人怎么了？是旧病复发了吗？”
　　他深知故友砍向妻子的那一刀是致命伤，更是毁了妻子的身体，因此，他总是格外担心她。
　　侍从急忙道：“不是不是！只是夫人遇上了一个孩子，母亲因为丈夫没能回来，自戕了。夫人看着孩子可怜，亲自带回来照顾，有人觉着不妥，这才……”侍从小心翼翼地抬头，偷偷打量沈一戈。
　　沈一戈攥紧了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我过去。去夫人那里。”
　　“是。”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滚！还我阿娘！我要我的阿娘！”
　　沈一戈远远地便听到了吵闹声，更听到了妻子笨拙地安抚着那个孩子，不由停下了步伐，只是独自站在门外。
　　他听到妻子说：
　　“我和你一样，很小的时候便没了母亲，她吞金自杀了，那个时候我也不想活了，可是我知道，好好活下来才是我的母亲最想看到的，即使她自己活不成了，也不想让孩子跟着她一起去死……”
　　沈一戈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瑟缩成一团，带着绵长的疼痛。
　　屋内已是孩子低低的啜泣声。
　　“你没了母亲，我没有孩子，我当你的母亲好不好？”
　　侍从大惊，急忙看向沈一戈，请示道：“君上，令夫人这……”
　　沈一戈只是静静地看着空气中的灰尘，良久，道：“按夫人所说，将孩子好好照料，以后便是我们的孩子了。”
　　“是……”
　　沈一戈转过身，快步走了好远。
　　他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

　　不能护家国安宁，此为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