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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死神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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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接下了从空中坠落的森长景的身体。
龙骨精体型庞大,他的爪子自然也甚是粗壮。
阿信几乎不敢看森长景脖子以下的部分。那里简直可以直接看到她用来枕住森长景身体的腿部衣料。
在森长景挥出了他最后的一击后,龙骨精受了重创。
他那厚实的皮肉被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但那剑辉的威力仍不能穿透他的身体。不过龙骨精的心脏却是遇到了危机。
剑辉虽没能穿透他的身体,却在他的心脏上留下了一道深痕。
然而龙骨精不愧是拥有一副铜墙铁壁的身躯,就算心脏受损,也未能伤他性命。
龙骨精最终放过了阿信。
或许是因为他受了伤不愿再纠缠下去,又或许是因为看在她是骨喰曾喜欢过的女人的份上……
总之,他最后丢下这样一句话,便飞走了:“你就好好在此世间体会后悔的痛苦吧。你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没有选择骨喰而造成的恶果。”
阿信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龙骨精说的这句不着边的话语,她只呆呆地看着怀里的人,脑袋空白。
森长景似乎还有一丝气息在生死边缘游离。
只要他的身体还未化作灵力散去,就不能称作死亡。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回光返照,森长景抬起了手,探索着抚上了阿信的脸颊,随即似乎触摸到了到了一片湿润。
森长景其实已失去了知觉,眼眸也已失去了清明,可他仍是知道,阿信在哭。
若是他的心脏仍在运作,肯定会感到胸口一紧。
可惜他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不过他的思绪还在,所以想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对阿信说点什么。
他还有许多许多想说的话,他还有没来得及表白的遗憾……
他记得自己好像就快成功了,他感觉阿信似乎就要答应他了,但他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阿信,别哭……”
随即垂下了手臂。
细碎的光芒从阿信的怀中散发开来,森长景连半片衣袂都没留下,全部化作了光芒散去。
阿信扑了个空怀。
随即无法抑制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
…………
终于登上了山顶的平子却没办法再靠近了。
整件事情的经过竟连2个小时都不到,时间短得甚至等不及平子登上云明山。
所以等平子到达时,他只看见了老师一人在半空中的圆形结界中放声大哭。
一定发生了十分悲伤的事,才会惹得老师哭得这么悲彻。
在平子四下寻找都没有找到景哥哥的身影后,他似乎明白了过来。
阿信哭了很久很久,平子也站在山顶看着阿信哭了很久,看着她几乎哭脱力。
直到阿信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膝边有什么东西咯着她。
那是一把刀。
阿信抹了抹哭肿了的眼睛,抹干了泪水后,才能仔细查看这把刀。
……竟是森长景的斩魄刀。
阿信不会认错,这就是森长景一直别再腰间的,浅打形态的斩魄刀。
那刀鞘上绳结的颜色和打法、那刀镡的形状……毫无疑问是森长景的斩魄刀。
可是……为什么斩魄刀还留在这里?
所谓斩魄刀,是以死神自身的灵魂为原型,在浅打的基础上筑成的,属于死神独一无二的刀。
虽然浅打在一开始并不属于任何人,但自从死神获得它后,通过与它寝食与共,积累磨练,将自己的灵魂精髓注入浅打,产生出的斩魄刀,就会成为死神自身的东西。
那么这把应与主人同生共死的斩魄刀,为何没有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消失?
阿信不得而知。
但她现在非常感谢这把斩魄刀,在她悲痛欲绝时给她留有一点冀望。
阿信抱着刀,回到了山顶上。
平子立马迎了上去,却没能得到阿信的任何解释。
阿信只是平淡地,又似失魂地道了一句,“啊,平子,你来了。”后,便抱着怀里的那把刀,飞跃上了山顶最高的那棵树,就只是坐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方。
这一坐,便是二十年。
*****
所有妖都说信大人疯了。
还是第一次听闻有「妖」疯了,真是令人感到稀奇。
但阿信只不过是在思考。
都说了,自从她成为了妖,对时间的感觉比以前更加迟钝了。
而她又不需要吃喝睡,所以在树上坐了二十年,对她来说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每天的日出日落、蓝天白云、繁星茂茂,对阿信来说,只不过是思考时的凝视物罢了,她几乎快没了时间的概念。
她在这二十年间一直在反反复复回忆着过去,反思着过去。
回忆她与森长景之间每一段相处的时光、反思她从前做下的每一个决定。
然后她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做呢?
森长景究竟有哪里不好,让她不肯给他半点回应。
……是了,是因为他要管自己的行为举止,要念叨自己的好吃懒做,还总是训斥自己的半途而废。
活像一个老妈子。
她从前一个人过惯了,早已不习惯身边有个说教她的人,自己一个人是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在她长大后,连父母也不曾再管教她了,所以她便放飞了自我。
但这并不是说从此她就是个废人了,她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目标,所以只要是些不相关的细节,就不要在意了。
至于穿越过后活得像个废人,那是因为自己曾经的目标并不能在这里实现,而自己这个身体又有“咸鱼”的资本,就更是随心所欲了。
她自己的缺点自己知道啊,但她连自己不好的地方都已经习惯了,再让她改,恐怕很难了。
所以她曾一度有些厌烦森长景的说教。
但这不是森长景的错,而是她太颓了。比起让她活得出色,她更喜欢自由自在一点。
而森长景却是一个事事不求完美,但求尽人事的人。
从他脱离了队舍仍坚持每日稽古的份上看。
说起来也正是这一点不合,所以满盘皆输。
阿信不是一个愿意在一段感情里放低身段的人。
但现在,她有些后悔了。
这世上本就几乎不存在能与你完美契合的恋人,所以在爱情里,双方总是要有一些容忍和退让。
阿信想,若是能再来一次,她愿意为他变得更好……
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阿信只能抱着遗物刀,深陷回忆,悔之不及。
*****
致使阿信回过神来的,是小金带来的一句八卦。
小金总是聒聒噪噪,时常会带些从山下听来的八卦打断阿信的思绪,所以阿信才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思考。
阿信对之前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提不起兴趣,所以通常都是置之不理。
不过这次的消息却让阿信有些动容。
“我听说呀,西国的斗牙王爱上了一名人类公主!”
阿信背靠着树的身子坐直了起来。
“据说那公主还怀上了身孕!”
阿信不淡定了。
在这个世界过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正剧终于要开始了吗!
若不是得知了这个消息,阿信恐怕要在这山里隐居到寿终正寝了。
宛若死潭的心境终于有了些波澜,正好阿信也思考完了人生,打算去见识一下这个生下了传奇儿子的传奇公主。
——好吧,她就是感觉好久没什么娱乐活动了。
跃下了那棵坐了二十年,已长高不少的树木,阿信忽然发现树底下正供奉着三碟小食。
一碟时令蔬果,一碟清煮切片的白萝卜,一碟梅子干。
阿信不喜吃酸食。
梅干是森长景的喜好。
触景伤情。
阿信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到底哪个不长心的家伙把这样的东西摆在她待的树下,一边又忍不住想尝尝梅干的味道——到底是有多酸,才让森长景每次都吃得皱眉苦脸的。
手还没触到梅干,阿信的动作就被背后的声音制止住了。
“老师!请别动那个!那个……已经是十天前的食物了……”
是一个在阿信脑海里没有印象的声音,但是叫她老师的话——
阿信回过头,只见一个算不得上老,也算不得年轻的男人,手里正端着与地上摆着的,一模一样的三个碟子,神情略复杂地看着她。
似是看出了阿信的疑惑,男人解释道:“老师,我是平子。”
啊……
阿信仔细瞧了瞧,似乎从男人的脸上找出了一点从前的痕迹。
只见平子仍是一身健壮的肌肉,只是面部经过生活的摧残,已变得黝黑且沧桑——农民伯伯的脸都这样。又何况是条件这么差的古代。
她像是一个活过多年的睿者,仿佛看透了人间沧桑,并无恶意地,淡笑道:“平子,你老了。”
时间对她来说,似乎已然不那么重要。
年龄对她来说更是浮云。
她想自己要不是套着这么个壳,也该被别人称作一声“奶奶”了。
平子有些窘迫。
因为他跟眼前人比起来,相差太多了。
面前的少女仍是熟悉的面庞,二十年间毫无变化。
可平子知道她是妖,当然不能套以人类的常识,所以仅是因被其调侃窘迫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谈到他摆在这儿的贡品。
这三样贡品二十年间从未间断,在有萝卜的季节,就会供奉上萝卜,没有的季节,就供奉别的东西。
说来惭愧,起先平子还会每日上山供奉,可年纪越大,越觉得腿脚不便,所以近些年已少有来往了。
不过村里别的人也会接下这份工作——守护着云明山以及云明村的信大人,以及被村民们奉为他们的守护“神”了,所以会为这位守护“神”献上贡品与信仰。
“以后……不必送了。”
“诶?”
“你们本也不富裕,我也用不着这些,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
主要是阿信明明是只妖,却被人类供奉着,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不需供奉,只要我还在的一日,云明村自然会受到庇护。”
说罢,阿信便抬脚似要去往别处。
“老师?您要去哪里?”平子见阿信朝着下山的方向。
“出门一趟,不必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