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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肥差 ...

  •   “这怎么行?”潘坚很失望,“你不知道花夫人跟我说了什么,她要我把小鬼头往死里虐,却又不能虐死!这要怎么个虐法?老吴头的手黑,十有八九就是下手太狠了,差点儿把人给打死了,惹下了要命的祸事。我就不明白了,手不狠点,怎么往死里虐?他不是没死吗?为什么老吴头要死,整个庄子也要陪着一起死?到底要怎么做,主子才会满意?”

      潘母抓起木鱼棰敲了一记他的头:“真是个木鱼脑袋!主子不想把事做绝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老吴头倒是吃猪油蒙了心,连人家的底细都不清楚,就敢逞威风,活该!”

      “就是这个道理啊!”潘坚又急了,“不接回来过不了主子那一关,接回来又不知如何是好。即使我们做得再好也没用,等那小鬼头长大了,断不会记得我们的养育之恩。他不知道其中曲折,没准儿把仇全都记在我们头上。被连夫人都不敢惹的人惦记上了,我会每天都睡不着觉的!”

      天边的雷声一阵紧似一阵,大雨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风声雨声雷声象是要吞没这个世界,长明灯的烛火有些畏惧似地颤了颤。

      潘母恨铁不成钢地瞅着自己儿子良久,摇了摇头:“按说你早就当家理事了,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要你老子娘教?我再跟你说一遍,前面的关都过不去,就不用想下一关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花夫人已经说出了这个秘密,你要不然就好好地做了,要不然就等着被灭口吧!”

      “真有这么严重?”潘坚吓得面无人色,腿都软了,“进不得退不得,横竖都是死,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潘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当爹的人了,一点儿都不稳重,象什么样子?此事难办,所以花夫人才先交给了老吴头,要不是他自己不争气,你想要接下还轮不上呢!你当咱们家是怎么混到今天的?侯府里两百多下人,为何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你老子娘出头?就因为我替主子们办了他们中任何人都办不成的事!往大里说,京里那些大人物们伺候皇上也是同样的道理。不是我说大话,以我的能耐,若是个男儿身,若是能进了宫,怎么会是这个光景?至于你嘛,千万别爬得太高,要不然一个回合就得把小命交待了。”

      潘坚低下头,默不作声,琢磨着其中某句话,两腿间凉飕飕的。

      潘母越说越起劲,东一句西一句,象训三岁孩子一样说着:“看事要看远一点,别光盯着脚尖子前的一寸地儿。侯爷虽说是庶出不得脸,但好歹是国公府的公子,人家拔根汗毛就比咱们的腿粗。没当成世子,当侯爷也将就,出了府就不碍着人的眼了,过得多逍遥!娶了侍郎的女儿又有什么不好?人家有个好堂姐,在宫里没几年就成了皇后娘娘,虽说隔了几层,那也是皇亲!梁国的侯爷好几百,乡里会给承恩侯面子吗?我们这庄子附近的地,只要是咱们花夫人看中了,那些穷鬼不想卖,成吗?你也别不甘心,瞅着我给你娶的媳妇不中意,谁叫惠芳她爹比你爹有出息呢?你的岳丈大人在国公府当差,就是比咱们高了一头,以后指不定有求他的时候。当年惠芳还不乐意呢,你老子娘我费了多大的力!”

      在阴影中,恭顺的表情不见了,潘坚咬着牙,忍了又忍终于说:“娘你只要说怎么做就行了,扯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反了你了?”潘母一脚踢过去,把潘坚踢得倒退两三步,险险坐到地上。

      站稳后的潘坚脸色变了几变,不敢发作,嗫嚅地辩解:“我这不是急的嘛!娘说要我立马去侯府,可我心里没底!”

      潘母伸出食指,差点戳到了潘坚的眼珠子:“我知道你记恨我,不该让你娶了惠芳,觉得她配不上你了,你也不想想,就你这猴样当年配得上她吗?说这些是为了你好,总以为是老人啰嗦,等我死了你想听都听不着了。你放心,只要不出大事就不会落得和老吴头一样的下场。我毕竟是侯爷的乳娘,有个万一到府上哭天抹地的,他的面子哪里放?要是没有这一层,你还能有这个孝心,我就用不着每天求神拜佛了!”

      “娘你说到哪里去了?那是儿子跟惠芳斗嘴的时候说的气话,娘怎么能当真呢?”潘坚有些底气不足,再次把话题绕了回来,恬着脸说,“娘亲在侯爷面前是说得上话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得您老出马。”

      “看来我不给你掰碎了嚼细了说,你就不会死了这条心。你只看得到老吴头死得惨,却看不到花夫人的着急上火,她也担着干系哩!”潘母撇了撇嘴,“是,我是侯爷的乳母,但是仅止这点我们娘俩儿能有今天的荣景么?后宅子里的猫腻儿太多了,所以我才念念佛,求菩萨保佑。你是男爷们,赚钱养家就好,女人家的事本不想让你烦心,今天却不得不说了。你别瞅着自己拿捏得住,总往三房屋里跑,仔细哪天闹出大事来,兜都兜不住。”

      潘坚心中急似火,可她总在兜圈子,只得闷闷地应下来:“是。”

      “这小鬼头八成是哪位大人见不得光的外室所生,说不得还与侯爷脱不了干系。花夫人恨这小鬼头入骨,却只得留着他一条小命。至今侯爷才只一根独苗,想儿子想疯了,若是他知道了……”潘母眉稍高高挑起,欲言又止。

      潘坚的小眼睛眨了眨,跳着叫了起来:“娘的意思这小鬼头的爹是侯爷!”

      潘母高深莫测地一言不发。

      “难怪,难怪,妙哉,妙哉!”潘坚有如醍醐灌顶,仿佛看到一个金娃娃朝自己走来,顿时眉飞色舞,甚至有些摩拳擦掌了,“宝贵险中求!娘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我这就去回话。”

      “慢着!”既然已经耽搁了,又正说到了兴头上,潘母索性一股恼说透彻了,“你只想着将来的好处,这几年怎么混过去,想明白了么?弄不好这孩子长大后恨上了我们,你不怕了?”

      又回到了老问题,这个烫手的山芋好吃得紧,香味勾得人流口水,可偏偏没法一口吞下,又不能等黄花菜凉了,急得潘坚抓耳挠腮。

      潘母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我真是担心,哪一天我撒手走了,你还能守得住这份家业么?你跟你爹一样好个小酒,还有他没有的臭毛病,手里才几个小钱就想着耍女人,也不掂量掂量,世上有哪个俊俏女人会真心喜欢你?我把丑话说在头里,家里三个女人已经够挤了,别再想娶四房。女人多了是祸不是福,不明白这个道理迟早会栽跟头的。”

      每当有事相求,就必得付出耳朵起茧的代价,潘坚实在是不胜其烦,可是金娃娃在招手,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下。

      终于,潘母得意洋洋地说出了最后的答案:“既要让花夫人满意,又不能让这小孩恨上我们,也不是没有法子。花夫人怕脏了手,交给我们做,我们就不会也脱了手么?你放心,脏活自然有人帮我们干!”

      潘坚又沉不住气了:“花夫人能交给我,我还能交给谁?我自己都为难的事,还有谁能帮我做?庄子上的贱骨头吗?他们连下雨要收被褥都不管,是指望不上的!再说了,花夫人把人送过来又不是撒手不管了,没几天过来看了不满意,怎么办?”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是潘坚发现有莫大的好处,怎么也不肯撒了手。

      知子莫若母,潘母岂会不知他的那点小心思:“你可真笨!那孩子不过七岁多点,你想怎么虐他?依我看花夫人的意思,最好只虐他的心,不要虐他的身。”

      “娘说得太对了!花夫人正是这样交待的,起先那话我还不敢跟娘说,她要我们虐秦朗,但是身上不能留一丁点儿的伤疤。”潘坚崇拜得无以复加,那点小小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

      “果然!”潘母更是笃定了这孩子就是侯爷的私生子,阴测测地笑了,“虐孩子,还有比孩子更合适的吗?”

      潘坚的小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猜到了什么,也跟着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赞道:“姜还是老的辣,这回我真是服了娘亲了!”

      母子间心有灵犀,都想到一处去了,潘母乐不可支:“你明白我为啥宠着紫鹃那丫头,把她宠上了天去了吧?你以为我真会便宜了那野种?你都不知道,我看着她连娘都不认,把玉姨娘急得要上吊的样子,我有多痛快!”

      “对,如此一来就完满了!”潘坚心领神会,思索了一会儿,滔滔不绝地说,“让他当小厮服侍紫鹃,由紫鹃这孩子做恶人,我们在中间可进可退,适时安抚一下,将来他一定会对我们心存感激。紫鹃才五岁就够磨人的,以后更是不得了,谁服侍她都不是桩好差事,我们再不露痕迹地挑拔一二,秦朗这些年不会好过。反正将来他要恨也是恨紫鹃,不关我们的事,说不得还对我们感激涕零。横竖都是我们得利,这笔买卖划算!”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投机,其乐融融,奉承的和被奉承的都心满意足。

      渐渐的,他们勾勒出了一套完整的计划,其中包括了各种变数,以及应对办法,十拿九稳可以笑到最后了。

      潘母问:“你说这孩子叫秦朗?”

      潘坚答道:“嗯,天气晴朗的朗,倒是个好名字,将来必是个有出息的。”

      “有出息好啊!”潘母赞道,“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来一个大义灭亲,他就是我们潘家两代人能依靠的大树,我闭了眼也……”

      突然一个闪电,屋子里照得一片雪亮,照得人睁不开眼,很快又暗了下去。

      没有光明之前,感觉屋子里灯火通明,闪电过后却是莫名的阴冷。

      人还没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是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炸雷。

      母子象是感觉到什么,一齐扭头,通往卧室的大门虚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赤着双足,头发散乱,站在阴影里,象是个悄无声息的小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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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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