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清汤乌冬面

30、诡秘庄园(十三)

　　腐烂的气息从苍老的手中缓缓溢出，一名形容枯槁的男人轻轻地晃了晃自己的头，随着他活动筋骨的这个动作，脖颈处发出了一声“咯噔——”的声音。

　　“真没有想到……我的计划可以更早的实现。”
　　男人缓缓的说道。

　　他伸手摆正了自己的帽檐，消瘦如骨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抹笑容。

　　棺材并没有完全的合上——也许是男人故意的。

　　透过薄薄的缝隙，苏锐紧紧的盯着那披着灰色圆袍，衣袍之上还绣着巴伐利亚家族的家徽的男人。

　　——竟然是他……？

　　——奥古斯丁·金·巴伐利亚。

　　和古斯塔夫长相非常相似的男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眼睫微微颤动着，看着苏锐的神情分外的冷漠。

　　和公爵大人那种因为童年阴暗的回忆而产生的对人的抵触心态并不同，奥古斯丁的眼神，就算是完完全全在把苏锐当作了一个……

　　——道具。

　　那人稳稳地坐在了那其他四副棺材之中的其中一副棺材之上。

　　他对苏锐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真难得，我的那个儿子我最了解，他从来都是对女人不假辞色的，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把一个那么好看的男孩带进庄园。”

　　“不过，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女人都是如此，何况是男人呢？”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喉咙似乎是由于许久不说话而显得有些沙哑，“毕竟作为巴伐利亚家族现有的唯一继承人……拥有且仅仅拥有一个男性情人，这可不是贵族的风范。”

　　棺材内部非常的挤，也许是因为古斯塔夫对于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没有什么好感的缘故，所以故意设计得紧紧贴合住了男人的尺寸，没留下一丝活动的空间——这也许是对于他阴暗童年的一种报复。

　　挤到即使是苏锐，也产生了一种不适感。

　　黑夜之中，冷风从那地下室敞开着的门中灌入，那充盈着整个地下室的诡异的黑雾慢慢的聚拢在了奥古斯丁的脚边，幻化出了一个奇怪的样子。

　　最先冒出来的，是一双干枯的手，就像是冬日里已经全然失去水分的枯树枝干；

　　紧接着，那道黑雾最上头的地方，露出了一张宛如老鼠一般尖细的脸，只是那狭长的眼眸之中，闪烁着狡黠阴冷的神色，给人的感觉分外的诡邪……

　　那不知名的生物，似乎是对苏锐很感兴趣，一直在用滴溜溜的眼神在少年的身上打转着。

　　在它的身旁，奥古斯丁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只是在面对着这诡异生物的时候，语气称得上是温和，丝毫不像是主人对于异兽那样的态度。

　　“皮尔斯先生……您还记得您所作出的承诺吗？”

　　“当然！”怪物发出了一阵簌簌的声音。

　　他怪笑了几声，退到了阴影之中，再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只是那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视线，仍然在不停的打量着黑发少年。

　　苏锐轻轻地皱了皱眉。

　　这怪物说话的声音……就和刚刚那诡异的，像是童谣一般的歌声是一致的。

　　他的眼瞳突然一缩。

　　——等等。

　　——最爱的妻子死了……可以放进自己的胸腔……最喜爱的小女儿死了……可以放进自己的眼珠……最满意的小儿子死了……可以把他塞进自己的棺材……

　　——这句话针对的人……是奥古斯丁公爵？

　　苏锐微微侧头。

　　这个棺材是紧紧的抠住了奥古斯丁的身形为他定做的，就算是狭窄也只是相对于奥古斯丁而言的；

　　而苏锐现在的年龄，最多算得上是一个少年人，并且又由于混血的原因身形较为的单薄……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为什么在这个棺材之中，

　　他会觉得有些挤呢？

　　随着自己转头的这个动作，他终于发现在他身旁放着的，不是古斯塔夫所说的……安装着营养膏液体的机器……

　　而是一个，

　　完完整整的头颅。

　　骨头之上，刻着一个名字。

　　那是属于巴伐利亚家族前任族长的最小的儿子，兰斯洛特的头颅。

　　苏锐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记得在报纸上，有报道过，在那场事故之上，除了瘫痪着的奥古斯丁以外……其他人的尸骸都寻不到了。

　　要么，是被人藏匿了起来，要么就是炸成了灰。

　　——所以……为什么兰斯洛特的尸骸会出现在这里？

　　凝视着那凹陷的眼眶，所有的一切就仿佛是在闪电般的在苏锐的脑海之中串联了起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知不觉的，苏锐下意识的念叨着这么一句巴德尔大陆的人听不懂的俗语。

　　而在棺材之外，看上去精神状态极其不好的奥古斯丁，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从他的面相上来看，的确是带有着明显的老态，比起之前苏锐在古斯塔夫卧室中看到的照片，更苍老了几分……

　　但即使是年华不再，他笑起来的时候，却也维持着一种贵族所应该拥有的绅士。

　　“既然你来到了地下室……并且再一次的来到了这里，那么就说明，你应该知道了一些东西吧。”

　　“我的那个儿子，的确有些不省心。”

　　“我知道他也没有那么在意金钱，也没有那么在意名誉，他的性子冷淡就像她他的母亲那样——但是，他同样也极为的果决，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就绝对不会放弃，并且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古斯为了报复伊莎贝拉……为了报复这个留给他惨痛回忆的冰冷的家族，便可以自导自演一场爆炸事故，让整个家族为那个女人的愚蠢埋葬！”

　　而说到这一段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显冷了几分，那双总是属于贵族的特有的温和笑意的眼神变淡了，周身的气息，显得更危险了几分。

　　“所以……你早就知道？”

　　被他推进棺材的苏锐眯起了眼睛，“古斯塔夫公爵自以为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但是你其实早就知道这一切，反而顺水推舟的默认着，并且伪装自己瘫痪了的假象，被他送进了这么一副棺木之中。”

　　“——你为的是什么？”

　　男人歪着头看着苏锐，眼里闪过了一道奇异的流光。

　　“你想要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们先要稍微靠近一点。”

　　透过那缝隙，少年的面目都看不真切，他只能看到，那一双清澈又冷静的黑眸——即使是到了这么一个危机的时刻，少年却仍然保持着让他心生好感的冷静。

　　“咕噜咕噜咕噜！！！”

　　而就在他要起身向苏锐走去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白白软软的小团子，就这样用一种以卵击石一般的魄力，直直地冲向着那神态苍老的男人！

　　“哦？异兽拉莫？”
　　角落之中的生物突然发出了嘶哑声音。

　　那潜伏在黑暗角落的怪物比男人的反应动得更快！一双覆盖着鳞片的弯钩一般的爪子就这样冒了出来，直直地把拉莫揪了过来！

　　“咕噜咕噜咕噜……”
　　小团子拉莫拼命的挣扎着，却并没有办法挣脱。

　　“变异兽？似乎没那么简单……刚刚冲出来的速度，都可以比拟c级的攻击属性的异兽了。”

　　鼠首的怪物桀桀笑着，嘴角显现出了锋利的獠牙，似乎是对它很有兴趣，在考虑着要用什么样的姿态下嘴。

　　小团子拉莫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冷光，紧接着很快的掩盖了下去。

　　只是，不知怎么的，心神一转……【梦魇】皮尔斯突然停止了这么一个想法。

　　它抓着小团子拉莫的手放轻了力道，又往后退了几步，藏在了阴影之中。

　　“异兽……？”

　　奥古斯丁又咳嗽了一下，他那温和的眉眼之中闪过了一丝阴翳的神色。

　　“看来……小家伙，你还是个巫师？呵……你也是为了【梦魇】皮尔斯来到了这个庄园之中吗？想都别想！”

　　似乎因为情绪有些激动，男人的胸膛不断的起伏着，紧接着慢慢的平息了下去。

　　他看着苏锐，原本眼里那轻微的波澜的神色已经平息了下去，只剩下了温和到虚假的疏离。

　　“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毕竟，这关系到永生，关系到我的切身利益，所以虽然过了一把年纪，也没有办法做到全然的理智。”

　　苍老的男人把手轻轻的覆在了那盖在苏锐脸上的棺木之上，“我来跟你重新讲个故事吧，小家伙。”

　　“听完这个故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之后，你再安心上路吧。”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但是，你看到的太多了，上帝不允许那么美的眼睛再停留在这个世界之中，所以，你注定今天要离去。”

　　枯瘦的手指不断的抚摸着棺木的边缘，男人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开始酝酿着故事的开头。

　　“曾经有一个男人，在普通人眼里看来算得上是成功的贵族。”

　　“他拥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妻子，又有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除了一个因为意外而生下的不讨喜的的私生子，他的生活过得非常的安稳、祥和。”

　　“而有一天……一件事情打破了他的生活。”

　　语气仍然是那样的温和，只是无端的让苏锐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在他四十岁那年，他知道了一件事。”

　　“他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邪神在他的大脑之中，安放了浸满恶意的种子……只要再过十年就会在那里繁衍生息，将那名男人原本完好的生命全部占有。”

　　他的语气低沉沙哑，苏锐听后立即反应了过来。

　　——结合着巴德尔大陆类似维多利亚时期的背景……奥古斯丁所说的内容，应该是在他的脑海之中，长了一颗肿瘤。

　　苍老的男人说着，轻轻的拢开了自己垂落在额前的浅色头发，而在额角的位置，一道极为明显的疤痕刺目异常。

　　他按了按那一道手术般的疤痕，嘴角流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

　　“然而悲剧的是……这名可怜的贵族想了非常非常多的办法，却都没有用，他不断的祷告着他所信仰的上帝，而上帝却只是以宽和温厚的肩膀抱了抱他，为他预留了进入天堂的名额。”

　　奥古斯丁的声音陡然低沉了上去。

　　“那么……既然信仰上帝没有用的话，就选择信仰邪神。”

　　“邪神把罪恶的种子放入了他的脑内，也一定有能力将它驱逐出去……”

　　“因此，通过某一个特殊的途径，通过邪神在人间的分.身……我知道了这么一个方法。”

　　“只要在午夜时分，

　　献祭至亲挚爱的血骨，

　　与【梦魇】皮尔斯做交易……

　　我就可以获得永生！”

　　…………

　　奥古斯汀微笑的看着苏锐，故事讲完，而他的脑海之中浮现着的，是当时那一场爆炸之后，在满地的碎石之上，浑身是血的小女儿。

　　她在地上不断的攀爬着，似乎是想要出去……想要去外面求救。

　　“爸爸……爸爸……我不想死……”

　　在尘埃落定之前，他温柔的抱了抱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然而，却也同时遏制住了她脆弱的脖颈。

　　“对不起，爸爸爱你，但爸爸也不想死。”

　　…………

　　此时此刻，整个地下室安静的可怕，似乎只能听见那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苏锐透过分析，盯着巴伐利亚名义上的族长——奥古斯丁在黑暗之中宛如鬼火一般幽幽闪现的眼神。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的确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古斯塔夫公爵设计了【黑轮】事件，他想要通过这件事来报复曾经给过他伤害的人；

　　然而，这一切，却正中了他的父亲奥古斯丁·金·巴伐利亚的下怀。

　　他本身就需要一把刀，

　　捅入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腹中，

　　来成就自己……

　　得到永生。

　　苏锐冷冷的看着奥古斯丁。

　　苏锐并不是什么好人，在古斯塔夫告诉他的信息之中，他也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家族之中，没有谁是干干净净的存在。

　　但是，像奥古斯丁公爵那样……做出了这些事情的人……苏锐只想到了这么几个字。

　　——虚假的……令人作呕。

　　恍然之间，忽然想起古斯塔夫公爵在那带着暖意的午后，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在花园之中轻飘飘的话语。

　　“深爱一个人的眼神我见过，

　　伪装成爱一个人的眼神，我也见过。”

　　………

　　“好了小家伙，既然故事已经讲完，那么，我们就应该道别了。”

　　奥古斯丁微笑着说道。

　　他的眉眼仍然显得是那么的温和，但他却把手一点一点的放在那棺材的缝隙之上。

　　——他要堵住苏锐最后一点求生的命脉。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小团子拉莫被比它高了几个阶层的a级异兽皮尔斯控制住了……而在这个棺材之中，自己也无法动弹。

　　在越来越狭窄的缝隙之间，苏锐把目光放在了那藏在阴暗之中的怪物，却在这个时刻，心头触电般的想到了这么一个人！

　　——魔术师！

　　——那个疯子曾经说过……他来到庄园的目的，就是为了【梦魇】皮尔斯！

　　——如果把时间再拖下去的话……等到魔术师来的话，一切还有转机！

　　“等等！”
　　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却由于那越发稀薄的氧气而显得有些模糊。

　　“奥古斯丁先生，你说献祭需要至亲和挚爱的骸骨，那为什么你放过了古斯塔夫？在所有的孩子之中……你最讨厌的人，应该就是他！”

　　听到苏锐的声音之后，奥古斯丁推着棺木的手慢慢的停下。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没错……他的确是我最不满意的一个孩子。”

　　“所以，最爱的孩子和妻子来组成生命的骸骨，和我一起见证永生；

　　最不满意的孩子，

　　我要让他好好的活着，

　　以巴伐利亚家族的名义活着，

　　同时，背上谋害整个家族的恶名……

　　你不觉得，

　　这很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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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flag已破，躺平任蹂♂躏qwq
宝宝们明天的更新会晚一点~明天要上夹子，大概晚上十一点多更~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