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命棺》朱天文

4、第四章

　　林子鹏绕着棺材一边抚摸一边说道：“这口棺材名叫改命棺，简单点说就是偷天换日，逆天改命。从民国时期传下来，我是第三十二代传人，现在我把它传给你。”杨忆愣声问道：“我？”林子鹏点点头，继续说道：“这口棺材可以改变你的运势，但是无法改变你的命格，它能够让你拥有你想要的，但不能完全脱离实际。打个比喻，它可以让你爸爸重新回到你身边，但无法让你妈妈起死回生。你爸爸能不能回来那是运可以改变的，但你妈妈的死却是命中注定。”
　　杨忆越听越奇，随后想到林子鹏说他自己也是传人，不禁问道：“林大哥，那你用过它吗？”
　　林子鹏神色坦然，点头说道：“用过。”杨忆心中纳闷，他既然用过这等神物，按理应该会过的很好，而为何他却这番颓废。林子鹏鉴貌辨色，自然猜出他心中所想，叹口气道：“你肯定奇怪我既然用过这好东西，却混成这样，哎，说来惭愧，也许我注定成不了大事，注定一辈子孤独，我认命。”
　　杨忆淡淡一笑，暗想林大哥脑子是不是有些不好使，以致说些胡话。但他不想就此拆穿，以伤情谊，便装出好奇神情问道：“那你用它实现过什么愿望？”林子鹏道：“改命棺是背天而行的东西，这个秘密除了告诉自己的传人，任何人也不能透露，不然就会对你失效。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用它做过什么，那样之前你实现过的愿望都会破灭。”
　　杨忆看了看棺材，继续问道：“是需要向它许愿吗？”林子鹏嘴巴朝棺材里一掳，道：“睡进去，带着你心中所想睡在里面，每个传人只能用它实现三个愿望，第一次需要在里面躺一天，第二次则是躺一年，第三次一躺便要十年。”杨忆道：“中途不能出来？”林子鹏摇摇头：“不能。”杨忆不想再迁就下去，正色道：“你这越说越离谱，一天不吃不喝能接受，一年不吃不喝岂不死了，十年不吃不喝不早一堆尸骨了？”林子鹏笑道：“你看我成尸骨了吗？”话语刚闭，他忽然觉得像有根尖刺扎进心窝，好似想起什么。他又问道：“你刚说什么？”杨忆道：“我说你说的有些离谱。在棺材里不吃不喝哪能活这么多年。”林子鹏摇头道：“不是，刚不是这么说的。”杨忆侧头回忆数秒，答道：“我刚说一天不吃不喝能接受，一年不吃不喝岂不死了，十年不吃不喝不早一堆尸骨了？”
　　林子鹏点点头，低头仔细思索着，但这时又不觉得哪里奇怪了。他顿了顿，又道：“怎么？你好像对我说的不太相信？觉得我是骗你说着玩儿的？”
　　杨忆笑着摇摇头，他是大学生，读过书、受过现代化教育，在他心里一切都要讲科学依据。要不是出自林子鹏之口，又在这神秘环境下，他估计当场就会走了，觉得完全是满口胡言，天方夜谭。
　　林子鹏看他呆滞的表情已猜到他心中所想，这是人之常情，当初自己何尝不也是一样态度。他沉默片刻，道：“你躺进去才会知道原因，这个我给你解释不清楚，总之你不会死，而且会活的很好，不信你去试，带着你的愿望。”杨忆坚定的摇摇头，他不是害怕，是打心底里不相信。
　　林子鹏微微一笑，道：“你可想清楚，拥有了这天机你就等于拥有了一切。”杨忆也是一笑，道：“我觉得我已经过的很好了，没有什么愿望好实现的。”林子鹏哼的一声，道：“你是怕我害你？我能从你这图到什么吗？就算杀人也总要有动机吧？何况我杀你做什么呢？劫财？劫色？你有吗？还是我想杀了你卖钱打酒喝？”
　　话虽说的荒诞，但不无道理，杨忆细想，林子鹏确实没有害他的理由，他们是那么投缘，那么合意。也许，林子鹏真的只是因为觉得他们相似，所以同情他，想帮助他改变命运。
　　他想到自己坎坷的命运，想到自己迷茫的前途，不禁心中微微一动。
　　林子鹏见他迟疑，便又说道：“你我虽相识不久，但我敬你是条汉子，合我胃口，我一直在寻找传人，如此宝贝传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岂不太亏了。”
　　杨忆即便不信改命棺，但林子鹏对他的一片好心他还是能感受到的。他低头说道：“大哥好意，我是知道的。”
　　林子鹏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信不信由你，我反正已经传给你了，至于你用不用那是你的事。对了，你不是喜欢上次那漂亮姑娘吗？你不想让她做你老婆？”
　　杨忆一愣，随后满脸通红，幸好烛光暗看不太清。他的心里一阵触动，“陈婷婷”那个天仙一般的姑娘，想着她的一眸一笑，一举一动，是那么的迷人。他才二十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爱情在这个年纪里是最纯粹、最能为之付出一切的。改命棺如果真的能够改变运势，让陈婷婷跟他在一起，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啊！想到这里他不禁甜滋滋的微笑起来。
　　林子鹏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第一次愿望也就在里面躺上一天，就算你担心不吃不喝会死人，一天也不会把你怎样，棺材里躺一天换来的可是你的春秋大美梦，何乐而不为。怎么？我看那帮人打你那会儿也不见你害怕，一口棺材反而把你吓着了。”
　　杨忆踌躇片刻，朗声说道：“不就睡棺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信林大哥。”说罢走到棺材前，只觉一股寒气凝面而来，凉飕飕的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林子鹏笑了笑，温言道：“去吧，带着你的梦想，睡进去。”
　　杨忆点点头，慢慢爬进棺材，待全身躺进去后反而并不觉得寒冷。林子鹏让他闭上双眼，然后慢慢关上盖板。土坟里顿时悄然无声，林子鹏目视棺材愣愣出神，心中暗道：“如今心事已了，再苟活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待过片刻，他从怀里拿出纸笔，犹豫三分，提笔书写起来。此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与杨忆接触虽短，但多少有些情谊，况且这孩子性情至真，对己更无半点私心。相比起来，自己的心思，就显得有些虚假了。想到这里，他转而又在纸上多写两句，这才将其叠好，放置石碑前。便在此时，他心下忽的一惊，暗道：“对啊，我想起来了，尸骨，尸骨。”就是这个词，触碰了他的神经，杨忆虽有提起，但当时一心只想传承改命棺，并未联想到其它，此时心事了解，脑中明朗，这一词让他豁然心惊，决定去看个究竟。。。

　　今天的天是那么蓝，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像是被滤了一切杂色，瑰丽地褶褶发光。
　　杨忆走在南德大学的校园里，心情即忐忑又兴奋。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要给学校最漂亮的女生，他的同班同学陈婷婷表白。
　　这个决定他一直徘徊到中午，终于等到机会，趁教室人少，经过陈婷婷座位前时悄悄丢下一封情书。他没有手机，只有用这种最古老的方式去表白，由于没有谈过恋爱，这封情书写了很久，却也没有写出多动人之处，只是真诚实意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之前他都是隐忍的爱慕着，这次写出来心情自是难以言表。
　　这封信递出时他们没有交流过多的话，只是告诉她，这是写给她的信。陈婷婷的表现也是很诧异的看着他，没有说什么，眼神里依稀流露着一丝不屑。杨忆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感觉错误，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没有好结果。
　　一般男生直觉都不会准，然而杨忆猜对了，下午课程结束后陈婷婷满脸怒容的走到杨忆座位前，将杨忆写得情书狠狠的砸在他脸上，并怒道：“我有男朋友，请你自重。”杨忆的情书是偷偷写的，没有告诉任何人，陈婷婷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突然这一出，让全班所有同学都好奇起来，一起注视着杨忆，他的同桌，也是他非常好的朋友陆自明捡起从杨忆头上掉至地上的信，大声念道：“陈婷婷，你好，虽然你对我很不了解，但是我从开学那天就已经深深喜欢上你了。。。”杨忆从小到大受到过很多侮辱，但是这种他还是第一次，他受不了，恨不得立马钻到地底下去。
　　教室里同学的嘲笑、谩骂、唾弃都一字一句清晰传到他的大脑里，甚至还有他最要好的几个哥们，平常他们都是很照顾自己的，那是自己靠骨子里那股义气所换来的情谊，此时确得到的是这般待遇，他们没有帮助他，反而一起嘲笑着，那些面孔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杨忆承受不住这种折磨，他跑出教室，躲到寝室的被子里，终于忍不住哭了，在他眼里男人是有泪不轻谈的，但是这次他哭了，他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心中的同学情谊竟变得如此荒诞，他心中的好姑娘竟如此绝情，他心中呐喊着：“你不喜欢我，你拒绝我，可以私下偷偷给我说，你只要摇一下头，我便终生不会再打扰你，为何你却如此绝情的对我？为什么？”随后他又想到林子鹏对他说的话，原来林大哥是骗我的，他就是想看我的笑话，看我出丑，为什么，我当他亲哥哥一样，虽然我没有对他付出什么，但是我是打心底欣赏他，关心他，为什么老天要对我这么狠。
　　一时之间越想越觉得自己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还傻不拉几的信以为真，想着想着，啪啪啪猛打自己耳光。这时室友们也都回来了，他们打开门就在这笑话着，杨忆掀开被子狠狠的看着他们，怒道：“亏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谁有难时我没有帮过？陆自明，你怎么笑得出口，想当初你女朋友在外面惹了事，你求我帮你出头，我就算被打的抬回来也没有对你有一句怨恨，我用血换来的情谊，不求回报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当众出我丑？为什么？”陆自明哼的一笑，冷冷道：“谁让你这么不自量力，我看你是被陈婷婷迷傻了，她是你能想的吗？我们都没有一丁点希望何况你？你不配做我们朋友，傻子，丢人。”杨忆看了看其他室友，他们也是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似乎都赞同陆自明说的话。他仰头叹口长气，心如死灰，混沌沌的走出寝室。
　　天色以晚，他漫步校园，路过的同学都用那种鄙视、嘲笑的眼神看着他，还嘀咕的议论着，好像学校里已经传开了这个笑话。他索性不管了，笑就笑吧，我反正是这样一个衰人，没爹没妈，家里穷，成绩还不好，之前还觉得自己人缘不错，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假的。他累了，找了一块草坪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他睁开双眼一片漆黑，四周也静的离奇，他躬起身来，准备坐起，脑袋却在一硬物上撞出砰的一响，伸手一摸，却好似一块木板，他用力推开木板只见身处洞穴，而自己却睡在一棺材里，正是那口改命棺。
　　杨忆大声喊林子鹏，却没有看到他的影子，他呆呆的坐在棺材里，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难道那是一个梦？为何却如此真实？里面的一花一草，一物一人，一字一句，都像刻在心里一样清晰，梦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往往就是那一阵发生的事，醒来后你会记不全，更不会记住时间顺序，但是昨天有早晨、有中午十二点半，有下午下课后的三点四十，还有晚上的九点，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还有他昨天自己打的几耳光，现在还是火辣辣的隐隐作痛，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难怪林大哥说要自己躺进去才知道，解释不清楚，这一天一夜他没吃没喝，却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也没有要上厕所这样的必要生理需求。他爬出棺材，盖上盖板，现在需要做的还有一件事，就是知道现在的时间，如果真的已经是第二天了，那证明在棺材里不吃不喝确实不会有事。
　　待杨忆爬出洞口外，这时天色与当时进洞时一模一样，周围的环境还是一般，阑珊巨石，明月孤照。只是地上多了一张纸一个信封，纸是被石头压着的，明显是人为，他连忙搬开石头打开纸团，里面是一张地图，从绘图模样上看便知是这石阵，地图背面是一段字，上面写道：“杨忆，我的好兄弟，很后悔当初你向我提出结拜时我拒绝了，但是现在我从心里已经把你当我弟弟了，你是一条汉子，铁铮铮的汉子，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很成功，得到你想要的，这地图是石阵方位图，你一定要记牢。
　　大哥已经下山了，我的使命完成了，我要好好去开始我的生活了，谢谢你。
　　我想你现在的心情肯定是复杂的，对你在改命棺里发生的事会不解，改命棺在让你得到的同时，它会让你失去，失去的很彻底，很真实，真实的跟存在一样，但是我告诉你，看到信的现在才是真实的，你即将拥有一切了。祝福你，我的兄弟。
　　另外这里还有一封信，是关于改命棺的所有秘密，但是现在你不能看，只有用过第三次后才能看，否则改命棺也会失效，这封信你务必一定要保管好，切记！ 大哥：林子鹏。二零零零年九月三日。马背山,巨石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