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宝前戬心）》南侠

6、第 6 章

　　杨戬疾步上前，赶到敖听心面前拦下她：“四公主，这是何意？”
　　敖听心看杨戬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素手一翻，伸至杨戬面前：“真君，借懿旨一用。”
　　借懿旨？一用？此言立即触怒杨戬，他皱眉道：“四公主，你以为这懿旨是什么？随你东西二海，想用就借，无用就不接？”
　　“真君，你当真不懂？”看着杨戬依然怒气未消的样子，敖听心忽然一阵无奈，“真君，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怪你和寸心和离，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再接近寸心。”她抬手轻抚手腕上缠绕的小小绯龙，眼中已有泪光，“杨戬，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有二，第一是治理弱水之时，将寸心藏在灌江口，间接促成你们的姻缘。第二，是我没有在和离前把寸心带回西海，若是我按当时说好的，提前带走寸心，寸心也不会怒上广寒，险些铸成大错。嫦娥当初劝我，让寸心离开你另寻良人，自可姻缘美满，这样对你对她都好，可我居然又心软，让你给寸心一个机会，早知道寸心受过这许多难以言说的苦楚，我早就应该带她离开你！何至于承受你当面休妻之痛！”
　　杨戬瞪大双眼不敢置信，他听到了什么？嫦娥曾经劝寸心再觅良人？！他竟然丝毫不知此事！！
　　梅山兄弟在杨戬身后，皆是一脸吃惊。康老大本来正要迈步上前，请四公主消消火气，却被这句话钉在原地。嫦娥仙子从来面冷心热他是知道的，只是……在人家夫妻拌嘴的时候，劝别人妻子改嫁？他们兄弟一直跟随杨戬，自然知晓他和嫦娥之间，是真君有意仙子无心，既然如此，嫦娥为何会做出这种事，难道他二人是瞒过众神的耳目暗通款曲？当日杨戬信誓旦旦“若得嫦娥真心，宁愿反下天去竖旗为妖”，是早有预谋的么？不！这不可能！若是他二人早有苟且，怎会有杨戬求爱被拒怒碎玉树之事？康老大看着杨戬的背影，盘龙氅无风自动，显然杨戬心绪也不平静。
　　杨戬再也忍耐不住，厉声呵斥：“四公主好糊涂！寸心是杨戬的发妻，如何轮得到外人安排她的去处？更遑论要她弃我再嫁！寸心不懂事处处怀疑，你也不懂事陪她一起胡闹？！”
　　敖听心在杨戬对面，将他神色看的清清楚楚，见他面色铁青双唇紧抿，额上青筋直跳眼角隐约泛红，已是怒极之态。她心疼妹妹，又是怒气勃发之际，当下不管杨戬面色如何难看，自顾自说道：“杨戬，你休说寸心是你的妻子不可受他人摆布！你当年奉旨和离、此刻懿旨在手，哪一样不是他人摆布的？那些年你们因为嫦娥之事争执不断，我也一直当做寸心不懂事，直到华山脚下，我才知道，那些猜测不是她无端疑心，而是你的真心。你若是对嫦娥无意，玉树难道是自己碎的？今日你再杀我一万次，也休想阻止我带走寸心！”话音未落右臂一摆，已是利剑在手，“杨戬，你为天条杀我，我毫无怨言，但是——你为了守住对嫦娥的爱慕，而选择杀我灭口的那一刻起，我就不会再让你接近寸心了。”
　　杨戬抿抿唇，袖中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才勉强自己语调平静地开口：“四公主，杨戬必须要说，我杀你不假，那只是权宜之计，为了保全大局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四公主理应知晓一切。再者，我对嫦娥并未有逾越之处！”
　　“那又怎样？我曾以为寸心多疑，现在看来，是她身在此中，冷暖自知。真君，你说你对嫦娥没有有逾越之举，这我相信，可是你打碎玉树的举动，真是为了改天条吗？”敖听心此刻面对杨戬兄妹，将他二人神情尽收眼底，看到杨婵面有愧色，自是答案了然于心，“真君，你改了天条不假，但是请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用改天条来解释！玉树之事，只是其一。其二，物是人非，今日的司法天神，已经不是从前的二郎真君。灌江口听调不听宣的杨戬，即使为了改天条，也不会用杀害朋友的方式来做这件事。我会支持灌江口杨戬和我妹妹的婚事，可我绝不会同意寸心嫁给司法天神这样的人！”
　　“只因为现在的杨戬，不再是从前的杨戬，四公主便要拆散我夫妻？”杨戬竟然轻笑出声，看着敖听心的眼神有说不出的讽刺，“杨戬为了改换天纲不择手段，自然不复从前的耿直，四公主竟然以此为由，带走我的妻子？当真可笑至极！”
　　“真君，你也是有妹妹的人，如果我是男子，为改换天条杀害三圣母，再将她复活，你会如何？纵然你我并无芥蒂，你就会任由三圣母嫁给我这样的人？”敖听心的眼神如利剑，穿透层层叠叠的遮掩，直接刺入杨戬心里，“你只会软硬兼施，明暗两手准备。表面上，你稳住三圣母拖延时间，暗地里，你不择手段花招尽出，斩断我娶三圣母的一切可能。”
　　这一番话，听得梅山兄弟也暗暗点头。凭他们这些年对二爷的了解，这的确是二爷会做的事。
　　“昔日的灌江口杨戬，会做这样的事吗？”
　　敖听心等了好一会儿，神殿中还是无人开口。她也趁机平复了情绪，对着杨戬好声好气的劝道：“真君，你当年也并非心甘情愿娶寸心的，现在既然已经分开，何必为了一道懿旨，再强行重聚？这样岂不是弄得大家都难过？这懿旨我替寸心接了，婚礼之事，权当玩笑，今日我敖听心替西海三叔起个誓，绝不会让寸心再来烦扰你。”
　　杨戬奇道：“谁说我不是心甘情愿娶寸心的？又是寸心和你说的？她惯会胡思乱想，四公主又不是不知，怎能信她的气话。”
　　敖听心叹气，又道：“真君，成亲前夜，你还在望月伤情，被寸心看到，为此大吵一架，险些弄得婚事难成。可惜我知晓此事为时已晚，不能劝你们回头，一千多年的婚姻，也是苦多甜少。现在你和寸心都已解脱，何必再入苦海？”
　　众人听了敖听心之言，纷纷目视杨戬，连杨婵也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谁能料到他婚姻之中，竟然还有这等内情。
　　杨戬只觉得头痛，莫非天下女子都是会翻旧账的？敖听心所言的事自己怎么不记得？吵架？他和寸心吵过无数次，哪次不是吵架之后便即和好？三界中，有不吵架的夫妻么。纵然是同用一心的瑶姬和杨天佑，也是会拌嘴的。
　　“四公主，你所言之事，只怕是杨戬的无心之失。这种话，也能作数？”
　　“真君，你是个会用胡言乱语来搪塞问题的人吗？”
　　“杨戬自然不是信口雌黄之辈。那只是无心之言，四公主何以对千年前的无心之失咬住不放？！”
　　“无心之言因何出口？只因你被撞破有心望月。”
　　杨戬没有想起来的事，哪吒可是想起来了。他在杨戬成亲前一天，假意监斩那只狐狸精，跑去参加婚礼，途中被嫦娥拦住，替她送了一个月饼给杨戬，当晚他们一并回天庭劫狱，救了那只狐狸。
　　想来杨戬和寸心吵架，也是那个月饼。他忍不住开口：“我想起来了，确有此事，那个月饼还是我替嫦娥给二哥送去的。”
　　他这一说话，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杨戬听到“月饼”二字，立刻想通了前因后果，不禁苦笑，原来今日的这笔旧账，还是当年那块月饼引发的祸事。
　　哮天犬也立刻嚷嚷起来：“主人，我想起来了，三公主还说过，她就指着那块月饼活着呢，她逼你扔了月饼之后，还是我替你捡回来的。”他只顾着杨戬，没看到众人听了他的话，都是神情奇异，不住地偷眼打量杨戬。
　　哪吒闻言，立刻几步来到敖听心身边，怒视杨戬：“二哥，当年你倒行逆施，我一心想给你点颜色看，曾去找过三公主，要替她出气。当时，三公主在海边，对我说‘没想到连你的兄弟也不了解你’‘你是个心怀三界的人’。没过多久，心怀三界的杨戬就因为嫦娥对你无意，而打碎玉树。现在看来，事情都不简单。你绝口不认也有好处，至少嫦娥名声无损，和离后你的追求之举，也没人看得出你是迫不及待。”哪吒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斜着眼将杨戬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几番，复又冷笑，“货比货得扔。”
　　杨婵听到敖寸心对杨戬维护之语，大为震动，见了哪吒对杨戬摆出这幅无礼形状，又气又急，含泪道：“哪吒，当初月宫表明心迹是我的错，不关二哥的事。你经过前番误解二哥，也应知道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现在怎么又不听他解释了？”话未说完，眼泪已经落下。
　　哪吒一挑眉：“哦？听他解释？解释之后呢？像三公主那么惨？三圣母，你现在就是哭出血泪、比三公主惨上一万倍，也晚啦。”哪吒看着杨婵面色泛青唇抖语塞，不再理她，转头高声道，“四公主放心，我李哪吒今日拼着性命不再，也要护你姐妹周全。”说罢，火尖枪一晃，“叮”的一声，枪纂敲在神殿地面上，众人心尖皆是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