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七月拾一

1、第一章

　　才凌晨五点，顾宅的下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陆曼芝亲了亲女儿的还在熟睡中的小脸，起床披了一件外套到外间。天还是灰蒙蒙的，她借着熹微的晨光看了看镜子中自己的脸。双十年纪，脸还是肉肉的。她孩子气似地捏了捏自己的一边脸颊，想起二妈妈说的，“这是有福气呢。”

　　“呀，大少夫人，怎么在这坐着呢？”

　　陆曼芝抬眼一看，是照顾女儿的妈妈黄姨。陆曼芝的女儿顾惜今年八月过了两岁的生日，现在每天五六点左右都会醒一次，醒了便喂她一道奶。黄姨手里拿着的就是热乎乎的新鲜牛奶。
　　陆曼芝轻轻地对黄姨说:“惜惜还没醒，我这是睡不着了，起来坐坐。”

　　话才落音，就听见里间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陆曼芝和黄姨一前一后地向里走，顾惜睁着眼睛看到了妈妈，手一伸奶声奶气地说要妈妈抱呢！
　　陆曼芝抱起顾惜让黄姨给女儿喂奶，黄姨一边喂顾惜一边说道:“姑娘是知道爸爸今天要回来呢，起得早等爸爸呢。”

　　顾惜听了黄姨说爸爸，奶也不喝了，一个劲的“爸爸，爸爸。”陆曼芝刮了下她的鼻子，“臭丫头，不喝奶是见不到爸爸的哦。”

　　等黄姨将奶给顾惜喂完，哄她睡着了。陆曼芝是彻底清醒了，她看着女儿的脸，想起了父亲在临终前说的那些话。

　　军阀混战，南北割据。顾家大家长顾虎本是那巴岳山上的土匪，却凭借一身胆识敢拼敢闯在这乱世里成为了南方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但这土皇帝顾虎做得并不舒心，北方的地界属于军阀段林，段家无论是从军备还是财力都压顾家一头。在近十年的南北相斗中，顾虎输多赢少。
　　十年相争，顾虎清楚地明白自己与段林相比，少的是财力支持。而这时，陆曼南找上门来了。对顾虎来说这无疑就是瞌睡送枕头的美事。无他，陆曼南所在的陆家世代经商，是南方最大的财阀。
　　陆曼南是代表自己的父亲陆郑国与顾虎谈生意的，一桩关于两个人婚姻的生意。
　　这两个人便是陆曼芝和顾启。

　　十五岁的陆曼芝很久没去学校上学，她的父亲陆郑国已经病了好几个月了。

　　这日她如往常一般，侍候父亲喝了药准备叫丫鬟来收碗，却被父亲叫住。

　　陆郑国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满目慈爱，“丫丫，今天我叫你哥去了顾府谈你和顾家老大的婚事。”

　　陆曼芝诧异地看向陆郑国。陆郑国仍是笑着，继续说：“你是我的老儿子，我最放不下的人便是你了。若不安排好你的婚事，我又有何脸面去见你母亲”他抬手摸了摸陆曼芝的脸帮她拭去了一边的眼泪。“有什么好哭的呢，我们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吗？人这一生总会走这一遭，爸爸如今不过是早了一些。别哭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要好好的听。生意上的事我都跟你哥哥交代好了，我也不操心。你哥哥大你十岁，把你当女儿养呢。你们俩兄妹感情一直都很好，我也很欣慰。只一点，你告诉你哥哥，他年纪不小了，无论如何还是找个伴儿。无论如何我和你母亲都支持他的。”

　　陆曼芝泣不成声:“哥哥，哥哥他，他。”

　　陆郑国拍拍女儿的手，“我都知道的。关于你，我的老儿子，你知道的，陆家不是不能养你一辈子，但是我还是做出来将你嫁到顾家的决定。”

　　陆曼芝打断陆郑国，“我明白的，爸爸，我明白。顾家需要我们陆家这颗摇钱树，哥哥虽然已经接管陆家的生意，但是还没站稳脚跟，他需要在您，在您....借顾家的势。”

　　“我儿甚聪慧，顾虎此人乃枭雄，我也是在赌，赌我的一双儿女能在顾家的庇佑下在这吃人的世道平安顺遂。丫丫，我与顾虎将你的婚期定在两年后，我为你哥哥留下两年时间，你要相信只需两年，你哥哥绝对能成为你的后盾。”

　　“我相信，哥哥现在已经很好了。”

　　“他现在是很好，但是他可以更好，总有一天可以好到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可惜呀，我等不到那天了。”

　　陆郑国终是没有熬过那年的秋天，十五岁的陆曼芝在五岁失去了母亲后再次失去了父亲。于陆曼芝而言，在这世上她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了。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却也到了陆曼芝十七岁这年。

　　这年的陆曼芝被哥哥陆曼南背着，送进了花轿，嫁到了顾家，成为了顾家的大少奶奶，成为了顾启的妻子。

　　顾惜哼哼唧唧的声音打断了陆曼芝的回忆，她抱起顾惜亲亲她的嘴角。这是在这世上与她又一个血脉相连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