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棍，给钱！》涩涩儿

3、冥车（三）

　　“大师！大师！您快来救救我们，我们给钱！给大钱！”

　　一个人喊了出来，剩下的被婴灵缠身的人也都喊了起来，声音凄厉，一个个的，都恐惧极了。

　　“大师，求求你！”

　　“是我们刚刚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们错了，求求大师快快出手！我们真的会给钱的！”

　　“大师……”

　　……

　　西门清听到这些求救后，高兴于自己很快就要赚钱了，但是看到那些婴灵的惨状，还是很认真的在一旁等了整整一个小时，让那些婴灵狠狠出了一口气，才施施然的从迷雾里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那些被婴灵折磨的乘客已经完全没脾气了，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但在看到西门清重新出现，拿着那根平平无奇的棍子往半空中轻轻一砸，那些原本在折磨他们的婴灵竟同时尖锐的哭了起来，还一面哭，一面往大巴车的另一边跑了过去。

　　那些乘客立即松了一口气。

　　婴灵毕竟是鬼魂，所以它们咬了那些乘客，可那些乘客的身体表面却是完好无损的。不明真相的人只以为鬼魂不够是吓唬人，会让人感觉到疼痛，但却对人没有实质的损伤。可这些被咬的乘客里，却有不少敏锐的，察觉到那些婴灵，咬的根本就是他们的神魂！

　　身体被咬了还能去医院医治，魂魄受损了该怎么办？

　　就算是心里忍不住怀疑这些婴灵是这个小道士给弄来吓唬他们，现在又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来跟他们要钱赶走婴灵，可实际上，他们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有婴灵跟着他们的事情……从他们曾经去寺庙道馆的次数就知道，他们心里，其实也都是有数的。那些婴灵，原本就是跟着他们来的。

　　只是原本那些婴灵仅仅会让他们偶尔不顺，下楼梯最后几个台阶时不小心摔一下，过马路时飞驰的电动车擦着他们面前过去，偶尔烧水烧糊……这就是那些婴灵的本事了。可是现在，这些婴灵怎么会突然变得这般的厉害？

　　一些乘客心里猜度不定，可面上却是对着西门清讨好的笑着，期盼着西门清快去赶走那些婴灵。

　　西门少年依旧一副好少年的模样，脸上带着笑，一只手握着打鬼棒，一只手掌心朝上伸了出去。

　　“不扫码，不刷卡，不收□□，谢谢惠顾。”

　　一众乘客：“……”

　　***

　　西门城和西门霖然找到了西门清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了。

　　倒不是他们没找到路，而是有一段高速路上，许多车子都鬼打墙似的，到了某一段路，就根本过不去。

　　西门城和西门霖然当然也过不去。

　　后者是带着妻子儿女过来的，只能在昨天傍晚将妻子儿女送到镇上的宾馆住着，然后叔侄二人和一些急着赶路的人，以及JC人员、记者在这段高速路上折腾了一整个晚上。

　　直到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那段一直走不通的高速路上，骤然出现了一辆纸糊的大巴车，在早晨的寒风中摇摇欲坠。而纸糊的大巴车的附近，则是瘫坐在地上二十几个人，每个人都满头的冷汗，脸带惊惧。

　　只有一个穿着道袍的干净少年，正盘膝坐在地上，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燃！”

　　刹那间，那张轻薄的黄符，就这样在没有火去点燃的状态下，“噗”的一下，在那少年手中，蓦地就燃烧了起来。

　　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烧伤那个少年的手指。那少年干净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疼痛的感觉，而是自始至终，都很平淡，平淡的不像是个少年人。

　　看过弟弟照片的西门城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个道袍少年：“小毛！”

　　道袍少年手指间的黄符恰好燃烧完，一阵清风吹过，众人只觉周身一凉，随即又恢复了原状，心里也只奇怪了一瞬就没有多想。

　　少年原本淡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两个小酒窝也乖乖的跑了出来，看着那个一身阳刚正气的青年，叫道：“大哥！”

　　在场的情形其实是很有些恐怖的，但西门城的眼睛里，现在只剩下他弟弟一个人，立刻大步上前，一下子就将他的那个软软糯糯的弟弟给抱了起来。

　　“小毛，”西门城的声音微微哽咽，“大哥来接你回家了。”

　　相比西门城的激动，西门清眼睛眨了眨，学着西门城抱他的动作，也试探着回抱了一下大哥，然后，“哦”了一声，没说回家还是不回家。

　　西门城心里一沉，但没来得及多问，就见有当地的警察上前来询问这边的状况。

　　西门清一直乖乖的，见警察来问，就老老实实直接把他的封建迷信活动说了出来：“我被师父赶下山，下山之后，就看到这些人还有纠缠在他们身上的婴灵一起被一辆冥车载着，要往阴间黄泉路上去。恰好我八字极阴，这辆冥车误以为我也是该上车去黄泉路的，就停下了等我。嗯，我大哥给我寄的书里，有说要学雷锋做好事，所以，我就做了件好事，将那些婴灵都送走了。”

　　警察同志：“……”

　　跟过来打算采访一下的记者同志：“……”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天，嗯，天亮了啊，怎么这傻孩子还在做梦说胡话？

　　还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要不是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咱们当下就能呵呵你一脸！

　　西门清说完了，还眨巴着一双眼睛，等着警察同志来夸奖他。

　　警察同志：“……”这孩子莫不是傻的？

　　西门城自己也是警察，当然看明白了对方的奇怪的模样，清咳了一声，就将自家弟弟挡在了身后，跟那位警察沟通，表示他弟弟完全没有问题，是个正常人！只不过是刚刚下山，不了解山下的情形，才会说话太直接。

　　警察同志：“……”那根本不叫说话直接，根本就是鬼话连篇，胡说八道！

　　可是等到看到西门城亮出来的同行证件，警察同志到底没多说，开始去寻味其他人，结果……所有人都跟他说了一通封建迷信活动的详细过程！

　　“那个小道士，呃，大师，其实真的挺厉害的。你们是没看到，那位大师竟然能开鬼门，请鬼差！亲自将那些婴灵们给送给鬼差，还承诺……”会给鬼差贿赂。

　　眼镜青年两条腿都是软的，坐在地上巴拉巴拉的录口供，还背了一段西门少年刚刚念得超度咒！

　　眼镜青年小声道：“大师特别厉害，还会哄孩子，他记下了那些婴灵们的生辰八字，亲自给那些婴灵们取了名字，让它们去了地府也有名有姓可以上生死簿再投胎……”他忍不住感叹道，“大师虽说看着有点奇怪，年纪也小，但大师是有真本事的，也是个温柔的人，咱们给钱也是应该的。”

　　剩下那些人有的心里不甘愿，可是，刚刚那小道士收服那些婴灵们的情形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他们还录制下了欠款视频写了欠条，手机都压在小道士那里了，他们再不甘愿，也只能神色复杂、咬牙切齿的夸了小道士几句：“他虽然看起来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可也是个真有本事的人。我长这么大，也多亏了他才第一次看到了鬼。”

　　一众录口供和采访的警察和记者：“……”

　　他们面前的这些人，莫非是一家精神病院里出来的？要不然口供怎么会这么一致？

　　但无论如何，这些突然失踪的人都找到了，身上也没有伤口，也没有人说要报警什么的，警察分批带着人离开高速路，就不再管这些事情了。

　　那些记者们则是突然兴奋了起来——如果只是那长得挺好看的小帅哥一个人胡说八道，他们当然是不相信的，可现在这么一群人都在胡说八道，那小帅哥还一身艰苦朴素的道士打扮，背上背着个箩筐，手里拿着个棍子（？），面前还只有一辆纸扎的大巴车，这理所应当是个大新闻！

　　而且，还有精明的记者躲在一旁打了好几个电话，不知确定了什么，一脸兴奋的继续采访起来。

　　他们其实更想去采访西门清，可西门清身边有西门城守着，西门城刚刚亮出证件的事情，不少人都瞧见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去采访别人了。

　　西门城和西门霖然看警察都走了，也就载着西门清也走了。

　　西门清上的是西门霖然的车。没办法，西门清一开始要坐西门城的车，西门城的手……就开始激动的发抖。西门城就将弟弟赶下了车——无论如何，都是他家弟弟的安全最要紧。为了这个，他失去一次载弟弟的机会也是不要紧的。

　　反正，第一个给弟弟系安全带的人是他！

　　西门城开着车，想着刚刚弟弟扑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乖巧的跟他道谢的模样，就觉得心里是满涨的幸福。

　　他是看不懂那些小年轻谈情说爱时说的那些情话，可是吧，能重新将弟弟带到身边，看到弟弟对着露出软糯依赖的模样，心里就是满满的欢喜和雀跃。比看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开心多了！

　　母胎直男单身汪大概会继续单身许多年= =

　　西门霖然今年四十出头，是西门城和西门清的亲叔叔。他再次见到侄子，心里也很高兴，但大约年纪在那里，又隔了一层，表现的还是很淡定的。

　　西门霖然慈爱道：“你婶子和堂弟堂妹也来接你了，现在正住在镇子上的宾馆里，待会咱们接了他们一块回京城。咱们京城的别墅里，你奶奶和你婶子亲自给你收拾出一间屋子来，你肯定喜欢！你大哥还为了你给警局请了年假，他打算亲自带着你熟悉熟悉京城的情况，看看山下城里的风景区什么的。”

　　其实也是因为，他们知道西门清在山上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西门清的门派清一门玄术界的地位相当特殊。清一门的修修法门特殊，修炼起来极易少年成才，清一门的少年道士，出门去比别的门派的老头子都能斗个旗鼓相当。可是，清一门的弟子一旦心生欲望，修炼的道心毁了，就又特别容易功亏一篑。

　　当年小毛每天都哭得撕心裂肺，到最后嗓子都哭坏了，三岁的小孩儿，眼睛肿的像核桃，整个人都在浑身发颤，就是睡梦里，也是睡一会就要醒来哭上半晌。小毛的爸妈也每天都跟着哭，精神险些崩溃。那种情况下，西门家也是真没法子了，只能由着清一门的老道长将孩子给带走了。带走前，他们还签订了抚养协议，上面早就写了小毛在山上不会有任何的玩具，不会看电视，不会有娱乐活动。通过这些年他们和老道长的电话联络以及和小毛的信件往来，西门家就知道，小毛是真的对山下非常的不了解。

　　现在三岁小孩就会玩的智能手机，估计小毛都玩不明白。

　　西门城才会想着请了十天的假，好能尽量缓和的教一教弟弟这些基本的东西，等送弟弟上学去了，也不会真的什么都不懂。

　　西门霖然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还想着让自己小儿子小闺女也能教教小毛，估计按照心理年龄来算，他们仨，呃，可能也差不多。

　　就是智能手机……哎，要不要把他的手机先拿给小毛玩？

　　西门霖然正琢磨着，就听到了一阵奔放的铃声“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西门霖然：“……”这不是他手机铃声啊？

　　然后他就见到刚下山应该很没见识智能手机都不会玩的土包子·西门小毛，从箩筐里摸出一个小包袱，稍微打开一看，里面有二十几个手机。

　　西门小毛淡定的找出那个在响着的手机，手指头一滑，没划开，又一滑，才划开了，然后一声不吭的将手机放在自己耳朵边，继续一声不吭。

　　电话那头的曾经骂过西门清的某中年妇女：“……大师？”

　　西门清：“嗯。”

　　那中年妇女悄悄地松了口气，才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大嗓门“温柔”道：“大、大师，那个我已经让我爱人在镇子上取了钱了，他就在镇子上最大的那家宾客大厅里等着您，您看可以吗？”

　　西门清：“嗯。”

　　中年妇女又道：“那您那还有什么护身符催生符吗？我儿媳妇这些年了，其实也没再怀上过。我就想着，您是真正的德高望重的大师，您能给咱们几张符，让我儿媳妇早点怀个孙子不？我们家，可就我儿子一根独苗，是我们家唯一的根儿啊！要是断了传承，我和我爱人将来可怎么去地府见家里的列祖列宗呦！”

　　西门清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道：“可是，按照常理，除非你家的列祖列宗心中执念太深并且有强硬的关系，只要进了地府，就一定会被安排轮回投胎。虽然投胎要排队，至多熬个二三十年也能排到了。所以，你的列祖列宗，除了最近死的几个，应该都已经去投胎做小宝宝，当别人家的根儿，或者帮别人家生根儿去了。你进了地府，也见不到他们。嗯，也有可能见不到你爱人，除非你们算好时间一起死。你和你爱人最近要死吗？需要我给你们算个良辰吉时吗？价格合适的话，我会尽量保证你们死后能站在一块排队领孟婆汤。”

　　中年妇女：“…………”

　　竖着耳朵听完全程的西门霖然：“噗。”

　　中年妇女终于尴尬的结束了通话。至于她挂断电话后，会不会骂人，那就未可知了。

　　西门霖然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好跟这个侄子讨好近乎，让侄子在家里能更自在些，也知道回去上学学本事，将来可以自力更生，就见侄子的包袱里，又有手机不断的响了起来。

　　西门霖然：“……”好罢，他家侄子业务太忙，他还是等等再说吧。

　　不过，说起来，之前山上的秦老掌门说他家侄子在山上没学好，还偷他的东西什么的，应该不是真的。他刚刚可是看到了，他家侄子的箩筐里，明明被侄子轻轻松松的背过来背过去，最上面的就是包袱棉布手帕还有些野果子蜂蜜罐之类的，才没有偷秦老掌门的东西！

　　西门霖然正在暗自为自家侄子打抱不平，觉得等到了宾馆，还是要给秦老掌门打个电话，为侄子正名一下，就见侄子拿着手机，皱了下眉，“嗯”了一声，就侧过身，去摸他的箩筐。

　　毕竟是从副驾驶座摸后座的箩筐，所以少年很不习惯，摸了一会，就把箩筐上面的手帕包袱果子弄到了一起，少年才从里面摸出了一根金条出来。

　　西门霖然：“！！！”算了，为侄子正名的电话，他还是，别打了吧。

　　***

　　林阳镇。

　　西门俨然和妻子文明月正紧张的陪护在儿子西门念清的病床前。

　　二人低声交谈着。

　　“老公你说，念清这病，是不是心病？这孩子之前跟着咱们到处去旅游，照顾的好，就没见水土不服的，或者心脏.病发作的，可这一回……看着他这样病着，我心里就难受。”

　　“念清虽然心脏不好，可向来开朗嘴甜讨人喜欢，这一次，恐怕，也和那个孩子有关。”

　　文明月一惊，看向丈夫。

　　西门俨然目光幽幽道：“当年，你也是这样病着的。可是，将那个孩子送走后，你的身体就好了。”

　　“从前是他克了你，现在他回来了，又要克咱们家念清。”

　　“明月，这样一个防人精，扫把星，咱们，不能要。”

　　文明月怔怔的看着丈夫，良久，她低头看一眼病中仍旧蹙眉的养子，终于重重的点了下头。

　　人各有命。亲子和养子都是他们的儿子，总不能为了亲子，就让养子受尽苦楚。反正他也学了大本事了，大约，也不需要他们这样没用的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