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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林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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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门就看到林旭南的马车。
只见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驾在马车上,穿着烟灰色的对襟夹袄,虽然衣着朴实,但依然是眉清目秀。见到我们他立即跳了下来,稳稳落地,进我腼腆一笑:“大少奶奶好!”
“呃……”我转过头看看身后的林旭南,不爽快地努努嘴。
他倒是笑得咧开嘴,头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开心,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似乎年轻许多。
我朝他瞪瞪眼,他立即止住了笑,对那少年说:“小宝,还是称柳姑娘吧。没看到人家姑娘不乐意你叫她大少奶奶?”
他略显尴尬地抓抓脑袋,脸涨得通红,忙改口叫:“柳姑娘好。”
我暗忖着他的名字,跟我家宝儿的名真是很相配,于是对他微微一笑:“你叫小宝?”
他重重地点头回答说:“回姑娘话,小的是叫小宝。”
我连连称:“不错不错,好名字!”
林旭南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一边上了马车,向我伸出左手。
我看着他的手指,修长而干净,在阳光底下呈现出透明的颜色。明明是有些陌生的男子,即使今后在我的生命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如今终归是生疏。
我犹豫地立在原地,那一夜,是朝远拉着我的手在黑暗的弄堂里奔跑,手心灼热,一时便失了神。
他不知何时又走回我身边,问:“怎么了?”
我慌忙低下头钻进了马车。
马蹄声哒哒,外面时而安静时面喧哗,喧哗的定是闹市。
算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门,本想探出头去瞧瞧的,可是旁边那个男人自从进了马车便一声不吭,好似我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表情冷得堪比下雪的天气,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我把头转向一边不瞅他一眼,嘴里嘀咕着:“男人心海底针男人心海底针……”
有风从窗缝里漏进来,微冷。我偷偷瞄了他一眼,那男人正襟危坐着,嘀咕着有些累,我亦学着他的样坐得端正。
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上我微凉的手背,暖意从指尖一直到达心底。我抬起头,对上的是他深情的目光,似三月的春风吹过,依依垂柳轻拂过河面。
我动动嘴唇,说不出话。
“清秋。”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底下发出来,异常低沉。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我抽出自己的手拽着衣角。
他轻笑着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我把手放进他伸过来的手心里面,世界一片安静。
阳光甚是刺眼,我微微眯起眼睛。
异常气派的林家府邸,围墙漆得雪白,映得朱门十分醒目。门口一对巨大的石雕狮子,威风凛凛。我跑过去摸摸狮子的头,嘿嘿一笑。再抬头就看到林府二字赫然入目。
小宝跑在我们之前开了大门,我跨过高高的门槛,视野一片开阔。
好一条宽阔的道,直通前厅。
粉墙黛瓦,飞檐翘角,颇为古雅。
对于我这只井底之蛙来说,这是除了柳家之外我见过的最别具一格的建筑了。
林旭南与我并肩往前厅走去,大红灯笼挂在门口,风一过便跟着摇晃。
离前厅越近,喧闹声越是大。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到林旭南的身后继续往前走,头猛地撞到他温暖的背。
“哎哟!”我揉揉额头,颇为不满地瞪他,“干嘛突然停下来?”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需要太过紧张的。”他看着我,眼神里戏谑的的意味很是明显。
“哼!谁怕谁呢。”我嘟起嘴巴,跑到他跟前,“你快点跟上啦!”
进了门槛,是另一番天地,数位不知道姓甚名谁的长辈各自坐在座位上谈笑着。
那林旭南这回倒是很有风度地挡在我跟前,恭恭敬敬地朝各位长辈作揖。
我亦是朝他们微微欠了欠腰,悄悄抬了抬头,坐在厅堂正中太师椅上的肯定就是林家伯父伯母了吧?
那伯父端坐着,背脊挺直,眉毛浓密,眼睛异常有神,见我怯生生地看着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露出浅浅一笑,那眼神是慈祥的。伯母肤色白皙,眉目清淡,她婉然一笑,两个酒窝大而深,可以看出年轻时候定是个美人胚子。
“爹,娘,孩儿把清秋带来了。”林旭南拉着我的手腕低头微笑,摇摇头示意我不必慌张。
“清秋见过伯父伯母。”林旭南的微笑给了我极大的鼓励,我欠欠身,抬头迎视众人的目光,那一刻定是笑靥如花。
众长辈发出啧啧的赞叹,伯母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她拉着我的手,上下细细打量,看那表情很是满意,一边还欣喜地点头,说:“果真是粉雕玉琢的可人儿。他日旭南可娶得清秋,便是旭南的福份。”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长辈们交头接耳,相□□头大笑。
我羞怯低头,林旭南轻轻掠去我鬓角的发丝,摸摸我的头顶。
晚宴结束,伯父伯母送我出的门。
天已全黑,漫天星宿,冷风过处,我不禁环抱住自己的肩膀。
林旭南从伯母手中拿过披风,披在我的身上,隔着灯笼微弱的光线,我看见他目光灼灼,无限深情尽现眼底。
出大门谢过二位长辈的款待,便与他们挥手告别。
我掀开帘子,再次朝他们使劲挥手,马车缓缓起步,直至他们的身影在暗夜里渐渐消失我才放下帘子坐回原位。
有些困乏,我打了个哈欠。
“累了吧?”林旭南一边帮我系好披风,一边语气温和地问。
我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确实有些累,笑得嘴巴都僵硬了。”
说完还故意张张嘴,一脸无辜地看他。
“要不,借我的肩膀给你靠靠?”他一脸坏笑。
“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将身子向后倒,头倚在靠垫上,对他说,“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清吗?”
他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口,坏笑着看我,并不说话。
被他看得颇不自在,我转过头去。
马车一颠一簸,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很是温暖,像在母亲的怀里,棉布的衣物轻触脸庞。可是,却是陌生的气息,像阳光底下一片碧绿的草地,散发出淡淡清香,我不得不把身子挪得更靠近这片青草地。
梦里不知是谁轻唤着:“清秋,清秋。”
有人拍打我的脸颊,我努力地睁眼,可是眼皮沉重,未醒过来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有人低低地叫:“清秋,清秋,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