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不懂爱情》暗夜同路人

13、真相

　　被算计了吗。。。洛英泽心底咒骂了一句，放下十九的领子缓缓举起双手。

　　此时黑衣士兵身后走出一人来。那是一名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栗色卷发，戴着金丝边眼镜，妆容明艳。而她身上套着的白色大褂则暗示着她作为实验员的身份。

　　“到此为止吧。洛英泽。”女人双手插着兜缓步走向洛英泽。

　　“你是谁，我们好像不认识。”洛英泽盯着女人，她身上没有携带武器，看上去不像是有攻击力的人，但唯独一双凤眼中散发着令人过目难忘的冰冷神色，她明明站在这里，可真个人却给人一种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的气质。

　　“我还以为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女人哼了一声，“毕竟你刚刚看过我撰写的研究报告。”

　　“任。。。梦蝶？”

　　“不错。”女人回答，“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任梦蝶，天工计划的负责人，同时也是MA.NO.19的创造者。”

　　洛英泽陷入沉默，他的目光从女人身上移向十九。而机器人的目光则射向远处，落在档案柜后那些玻璃罐上。这座房间的每个玻璃罐中都注满了浅蓝色的液体，而液体中则漂浮着各式各样的机械元件。不，那不仅仅是元件，而是机械与生物物质以极不谐调的形式缠绕、结合在一起的，各式各样的人体器官。缓慢跳动的心脏、不断收缩的肺部、肝脏、消化组织，还有残缺的躯体、被分离出来神经系统、生殖器和。。。大脑。

　　“怎么了，十九号，难不成是感到怀念了吗？”女人冷笑，“不过也难怪，毕竟，你就出生在这里。”说到这里她又摇摇头，“不，不能说是出生，而应该说是【出产】。。。对吧？”

　　“主人。。。这是。。。”十九注视着玻璃罐的目光开始动摇，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理应不存在于机器人的感情表达系统中的困惑与——恐惧。

　　“主人？”女人露出一个意外的神情，“你竟然能让这只不受教的畜生叫你主人。。。洛英泽，我果然是小看你了。怪不得当年你能在那样的绝境下活下来。”

　　听闻此话，洛英泽向任梦蝶走近两步：“哼，你这话，就是承认对我的队员的死负责咯？”

　　任梦蝶点点头：“不错。太阳神计划是我规划的，项朝阳也是我设计杀死的。只是没想到你命这么大，竟然能从那个洞穴里逃出来。”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洛英泽的肩膀微微颤抖，目光中瞬间点燃了愤怒之火，“刚才的资料显示所谓的补天社也是IUF中的一个组织。既然是共同对抗魍魉的战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任梦蝶双手抱在胸前，走到一个档案柜前，抚摸着档案柜冰冷的铁门，“你已经看了我写的报告，难道还不能理解吗？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人类的胜利！”

　　女人转过身向洛英泽走来：“洛英泽，你也是上过战场，与魍魉正面交锋过的战士，想必你也感受到了面对魍魉时人类这种生物的巨大缺陷了吧——人类的身体结构无比脆弱，动不动就会因为外力刺激而受伤生病，甚至死亡。而我们的精神构造也同样原始。人类的每个个体都拥有自我意识，拥有感情、个性、欲望，人类会恐惧，会失误，会逃避，会产生分歧，会畏缩不前。。。这些都是人类的不确定性，是名为‘人性’的缺陷！而魍魉呢？魍魉的身体强韧且拥有迅速再生能力，同时一个作战单位中的所有个体之间没有个体差异也不存在自我意识，它们都听从唯一的指挥塔，也就是‘主脑’的命令，而这个主脑又完全服从上位‘母体’的指挥。。。魍魉能够所向无敌，正是因为它们的集体意志和个体意志高度统一，每一道命令都可以被不打折扣地贯彻到底。面对这样的敌人，如果我们人类不进化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没错。人类必须进化，必须进化得比现在更加强大。真正的战士不仅需要有强劲的躯体，更需要有安定的精神系统。想要达到这一目标普通的自然进化是指望不上的，只能依靠机械工学与电脑编程技术。我花了八年时间研究人类意识与电脑程序的融合技术，最终做出的成品就是你身边的十九号。十九号实现了全身机械化，他的身体能力出众，不会生病，不会死亡，就算躯体在战斗中损坏也可以通过更换进行修复；同时，它也已经抛弃作为人类的自我认知，完全接受了自己是‘一台机器’的设定，它没有感情，没有欲望，完全听令于指挥者。。。是的，他就是我要的完美的战士！虽然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它的主程序内产生出了一些试图模拟‘自我’的程序错误，但我相信，只要再给我一年，不，只要半年，我就能完成这项改造的技术！”

　　说到这里她再次转向洛英泽：“洛英泽，我一早就得知了你的行踪，设下陷阱等你们来。我有很多次机会杀你，可是我没有，因为我很看好你。这项改造技术可以创造大量强大的战力，但它们没有主观能动性，因此需要有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作为指挥塔来指挥战斗。而你，一定能成为合格的指挥塔。”任梦蝶向洛英泽伸出手，“怎么样，与我合作，一起给人类带来胜利吧！”

　　经过一阵沉默，洛英泽抬起头：“你杀了我的兄弟，害我成为残疾，还以为我会跟你合作吗？”

　　任梦蝶冷哼一声：“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和项朝阳不一样。他不过是一个被英雄战胜恶龙的传说洗了脑的小屁孩儿，而你，你和我一样，曾经因为魍魉失去了一切。你知道它们的可怕，同时恨之入骨。你对胜利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要强，因此也会为了胜利做出任何事情，我知道你是不会拒绝我的。”

　　“如果我接受你的提议，十九会怎么样？”

　　“十九号的控制程序中存在令人不安的漏洞，这点我必须承认。想必十九号这次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但你放心，我们会格式化其记忆系统并对其主程序进行进改良。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一把无比锐利的武器。”

　　“最后一个问题。。。那如果这项技术成熟，你们真的准备用它去改造军队的士兵吗？要知道那些人不仅是士兵，也是人，是父母，是孩子，是丈夫和妻子。。。他们怎么会自愿把自己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战斗机器？”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个体需要为了种族的延续做出必要的牺牲，如果魍魉不灭，人类是没有未来的。相信他们会理解的。”任梦蝶轻描淡写地回答。

　　问完这三个问题，洛英泽再次陷入沉默。两方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而就在任梦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想要再次开口劝诱之时，洛英泽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任梦蝶被洛英泽笑得面露愠色。

　　“哈哈哈哈哈。。。你说了这么多可笑的话，我为什么不能笑？”洛英泽笑得几乎弯下腰，他蹭了蹭有些湿润的眼角，“没想到朝阳付出性命对抗的、我放弃一切探求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笑话！”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说的话哪里好笑了！”

　　洛英泽直起身，不屑地哼了一声：“哪里不好笑？你说要谋求人类的进化，却对人类一无所知！在你看来，人类的欲望、个性，自我意识都是缺陷，可我告诉你，在战场上，正是这些你所谓的缺陷才能引领我们取得胜利！人类虽然会因为恐惧而哭泣，但他们也会为了活下去而激发出无限潜力！人类会为了再见一次亲人的笑颜而制定出超乎意料的战术，会为了再品尝一次美酒的甘甜而冒1%的成功率的险。人类会互相保护，会舍己救人，会为了一个执念去做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只要战场上还有一个人，这场战争就没有结束，因为哪怕剩一个人，只要他还有战斗下去的欲望，就有可能创造奇迹！而魍魉不会。它们只会听从于主脑，只会按照一定的程式发动进攻，而主脑一旦被击破，它们也就只有跟着陪葬这一条路可选。它们不过是一群被操纵着的杀戮的机器，而甚至连杀戮本身都无法带给他们丝毫的愉悦。。。”

　　洛英泽向任梦蝶前进一步，此时两人之间只剩不到三米的距离，任梦蝶身后士兵们瞄准镜中射出的红外线则死死锁定了他的眉心，“的确，人类的□□和精神都是不完美的，但正是因为这份不完美，人才是人。你口口声声说要带领人类取得胜利，可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在创造一只和魍魉一模一样的怪物，一只不会思考，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而能战胜怪物的永远都不是怪物，而是人类！是你所轻视的人性！”说到这里，洛英泽抬手用身体挡住十九，“因此我不会与你合作，不会把十九让给你。这不但是作为项朝阳的恋人，作为从前的银龙小队的队长的选择，也是我作为一个人类的选择。”

　　在表现出些许难以察觉的惊讶之后，任梦蝶再次恢复到刚出场时那种令人不悦的超然物外的状态中：“洛英泽，人类和魍魉的战斗是两个物种实力之间的较量，而你竟然把胜利的赌注压在人类的缺陷上。我们俩到底谁更可笑！”她抬手打了个响指，“既然和平交涉不成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任梦蝶身后的士兵收到命令准备攻击，可他们的目标却比他们的动作更快一步。洛英泽一抬手，一颗黑色的球体便滚了过来。紧接着，随着一声爆炸，世界顿时陷入一片刺眼的亮光中。

　　扔出闪光弹的洛英泽迅速移动到一个档案柜后。虽然对方占有绝对的人数优势，这个房间中掩体众多，只要好好利用并不是没有可能突围。但洛英泽考虑的不仅仅是突围，而是。。。

　　朝阳。。。看来今日我凶多吉少，但对你的承诺，我说到办到。

　　“十九，掩护我！” 洛英泽冲十九喊了一句。

　　“是。。。是！”机器人从身份被揭穿开始就陷入了一种目光呆滞，行动迟缓的状态，此时总算回过神来。敌方毕竟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被洛英泽打了给措手不及，但很快重整队伍。他们手中拿着的是专门用于进行武力镇压的电枪，普通人只要被打中就会立刻失去意识。好在无论是是十九还是洛英泽都不是普通人。机器人的身影在档案柜与罐子之前辗转腾挪，迅猛如同一只张开獠牙的猎豹冲进敌人的方阵。□□虽然会让他动作少许停顿却不能造成压制作用，一转眼一队官兵中便已经有四五号人被打倒在地。

　　激战之中，房间内的灯逐个破碎，光线再次暗淡下来。任梦蝶见形势不乐观，转身准备离开房间，却突然感到头顶一个黑影闪过，下一秒，她的身体一沉，经被不知从那里窜出来的洛英泽压在地上。

　　“你。。。”任梦蝶死命挣扎，却还是被对方钳制住，“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从前好歹也被称为王牌。”洛英泽抓住任梦蝶的领子，对着她的脸就是一拳，“为他人所不能为，才叫王牌。”

　　“就算你现在杀了我，我们补天社的其他成员也会继续完成天工计划的！”

　　洛英泽冷笑，从腰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物件，将大拇指搭在上面的红色开关处：“你以为我是空手来的吗？真当我没意识到这是陷阱吗？”

　　“你。。。你早知道我们引你来！可是你要把这里炸了你自己也会死的！”

　　“自从你们杀掉朝阳那一刻我就已经对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害了他的人逍遥法外，不甘心他的遗志没人继承，所以我才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了这么久。。。而现在我已经没有遗憾了，朝阳当年没做到的，今天就由我来做！你们的野心就由我来摧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