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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4 ...

  •   姒郸尹所言也没有错,眼下局势如云雾,尚不明朗,要他拿出这道密诏,需要莫大的勇气。
      睿王迟疑再三,终是过不了心里的关卡,又将密诏重新锁进匣盒之中,层层封闭起来。
      持灯从密室中出来,斜阳西照,天幕清明渐暗,远处的宫楼上云层铺叠,似在肆意翻涌。
      老睿王站在庑廊下,半眯着起褶的眼皮,看着府邸中的黄门自中庭疾步而来。
      黄门在面前驻足禀告,官家召见,传信的天使侯在前庭里等话。
      “躲不过的,不如不躲。”
      老睿王也不觉有多为难了,反而露出一丝释然的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更衣,入宫。”

      轺车辘辘,踏过热闹的集市街巷,驶入威严庄重的宫门。
      内禁一片祥和寂静,宫人肃穆有礼,和往常并无不同。
      睿王被朱极引入慈安宫时,刘后正在燃着熏香的前殿中插花点茶。
      见睿王真的应召入宫,刘后略感到吃惊,但又在意料之中。
      她放下手中修剪花枝的工具,微笑道:“皇叔请坐。”
      宫人搭了圈椅,上头仔细铺了柔软的羊毛褥垫,另一宫人奉来刘后刚点的茶汤。
      睿王面上火辣辣地发烫,坐的不太自在。

      刘后道:“皇叔颐养天年,再难得入宫一次,还是官家有这个面子,请动了皇叔。”
      她在宫中侯他已久,不止这一次,包括上次,上上次,回回被他托病所辞。
      睿王手中茶杯一颤,“圣人言重了,圣人有传,老臣岂能不来,只是带病在身,怕病气侵邪官家和圣人,不好过宫。”
      刘后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面上却不表露,笑了笑道:“皇叔果真是老了,我已是太后,如何还称圣人呢。”
      睿王噎住,搁下手里的茶杯,垂下眼皮道:“是臣老糊涂了。”

      刘后并非要纠结于这种事,她扣着手在腹前,摩挲着精心染色的指甲,眉眼沉静,看上去是那样端庄美丽。
      “皇叔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吧?”她问。
      “知道。”若不是为密诏,何必三番五次地宣他入宫。
      刘后也不拐弯抹角,单枪直入道:“皇叔是守在先帝跟前的人,先帝有哪些遗嘱皇叔应是最知情的罢?”
      睿王闻言起身,回得也直接,“娘娘想知道的,都会知道,臣会照先帝遗命在朝会上宣诏。”
      刘后愣住,“这样么?”
      看着老睿王坚定不移的神情,像是妥协了,微微勾起嘴角,“那好,就依皇叔之言。”

      离开慈安宫时,仍是由朱极引路。
      老睿王脚步蹒跚,走得很慢,在宫道上和昏省的官家遇上了。
      子疆坐在肩舆上,伞盖遮着,陷在里面小小的一团,在底下的人只瞧得见一张肉乎乎的脸蛋。
      老睿王驻足向他行礼,他拍打着横杆,小黄门立刻会意,降下肩舆。
      子疆跳出来,一把拉住睿王,“皇叔祖,你怎么都不来宫里了?”
      他气嘟嘟地扁着嘴,十二的小少年还像那几岁的顽童,高兴生气都表现在脸上,全然不知何为帝王威严。
      睿王立在眼前,丝毫未动,眼睛朝子疆身后瞥去,不禁暗吸了一口气。他自幼陪伴在侧的傅姆虽还在,却多了刘后跟前的近侍白奉音,这样的处境难免叫人担忧。

      睿王目光躲闪着,俯下身轻道:“官家忘了吗?先帝弥留之际同官家说过的话。”
      先帝驾崩前,精神已不大好,说的话也只那么一句,就是叮嘱他听太尉的教导。
      可是子疆对这位太尉实在没有好感,板着脸道:“不记得了。”
      他不要听老睿王的说教,咧嘴朝他做着鬼脸,转身跑回肩舆,“快走快走,见完娘娘我还要去踢蹴鞠呢。”
      几个小黄门又重新抬起肩舆,擦肩而去。
      白奉音落在后面,对老睿王拜了拜,敛头跟上。
      一路只听他说:“官家踢蹴鞠,小底就在边上替官家捡球。”
      睿王背对站着,站了许久,只闻宫道上小皇帝毫不掩饰的大笑,一路飘远……

      忙完政务回到官舍,薛醍齐脱下满是汗味的公服,打了热水擦洗身上,换了件干爽的圆领袍。
      外头日头落下,地面余温未散,打开窗扇透了风进来,临窗伏案,将交到银台司的奏疏文书写好,天已彻底擦黑。

      薛醍齐打开铜镜,瞧了瞧颈上的伤疤,浅了许多,于是又剜了块生肌膏涂上。
      内宫里头不知又是谁送进来一篮橘子和荔枝,小黄门早上来的时候搁在案上,她掰开吃了一个,略解口渴,趁着气温渐凉,把那浸汗发嗖的衣物抱去树下水井旁打水浆洗。
      官舍里头虽雇了僮仆服侍,她到底不好叫男人替她洗贴身的衣物,所以这些浆洗的活只能自己动手。

      才将衣裤晾晒起来,便听门外喁喁私语,薛醍齐觉得古怪,自她入朝,无论在枢密院上值亦或是官舍下榻,送她吃的就罢了,还总是有宫娥和小黄门窥视。
      薛醍齐无语至极,大步上前,将门大力扯开,果不其然撞进来两个着襦裙的小宫娥。

      她抬手将两人稳稳按住,在暮色里打量一番,纤眉微挑,“二位想要进来坐坐?”
      小宫娥脸色通红,不停地摆着手,“不、不……我们不是故意窥视太尉的,只是太好奇了,就来看看……”
      “好奇?”这倒是新鲜,“怎么说?”
      小宫娥面面相看,“每日都有人送吃食给太尉,太尉不觉奇怪吗?”
      “是很奇怪。”
      薛醍齐抱着手臂,五指摩挲着下巴,纤浓的睫毛扑扇着,眼珠幽幽转动,“你们看的那本书看到第几卷了?”

      两个小宫娥惊住了,交换着眼神。原来太尉是知道的呀。
      其中一个吞着口水,“第、第九卷,听说写到十一卷了,但韦奉御先卖给宜安公主,不给看,第十卷估计还要等一段时日。”
      “这样啊。”薛醍齐磨着下巴,想了想,循循善诱道,“那你们看一次给他多少钱。”
      小宫娥颇是肉疼地举起十根手指,“一人十文。”
      “哦,一顿饭钱。”
      “好看吗?”
      “嗯嗯。”

      小宫娥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国中好文,都去考取功名搏前途,尽是些文弱书生,都无人请缨上阵保家卫国,这些年也多亏太尉边关才得安宁,在我们眼中,再没有比太尉更威风的将军了。听闻太尉救驾受封,我们都高兴坏了,想着要把好吃的送给太尉。”
      言毕,她低下头,绞着一双手,娇羞道:“竟没想到,能亲眼见到太尉。”
      “咳咳,过誉了,那不过是我的职责所在,不值得夸耀。”薛醍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耳朵有些发烫。
      跟她一个女人说这些,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好吧。
      但她也不好直言,便和善地笑道:“天色晚了,你们快些回去吧。”
      小宫娥们也不搅扰她了,敛衽行了一礼,一步一回头,不舍地走远。
      薛醍齐合上门,挑了挑眉,“可以啊韦舒征。”
      无视她的警告,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这笔账,得找个恰当的时机好好清算了。

      韦舒征还不知晓自己被出卖了,此时还在灯下奋笔疾书,每到灵感枯竭写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打开百宝箱看看赚来的财宝,便觉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然而他近来潜心修书,用心太胜,前几卷书在民间大热,甚至那茶楼酒垆都讲起了评书,惊动了上京的府尹,兜兜转转还传到了姒郸尹手里。

      姒郸尹把那书皮翻来覆去地瞧,满脸嫌弃,“薛将军大战敌营太子三百回合,一看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书。”
      半眼也不看,随手扔到一边,直接沉了箱底。
      后来收拾箱笼的观狐瞧见,捡起来翻了几页,竟然很是对口味,于是将书从头至尾看完,又买了剩下的几卷。
      以至于他再看见自家大王的时候,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万万没想到啊,他家大王这副身板还能取代敌营太子成为薛将军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
      不是他贬低他家大王,就大王这种刀子嘴豆腐心,强硬不起来的,压在下面才比较合理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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