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蜃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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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外的骚乱很快惊醒了一室的蒙古姑娘，茶伦进入内室秉着灯看向藤汝：“外头怎么回事？”
藤汝卷着被子做刚醒的迷糊状：“嗯？我又如何知道？”
外头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李怛急促的声音传了进来：“公主可在？”
茶伦披上一件外衣转身去给李怛开门：“提督出了什么事儿了？外头为何如此混乱？”
李怛的目光越过茶伦落在了藤汝的床上：“公主可安好？”
藤汝平静地说：“一切都好，有劳提督挂念。”
李怛复又问：“公主方才出去过了么？”
藤汝的声音故作疑惑：“夜如此深，我出去做什么？”
李怛这才说：“外头船员起了争执，甲板上现在有些乱，诸位贵女请务必留在舱室中，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出门。”
藤汝笑着应下来：“好的。”
于是茶伦正欲关门。李怛却一把抵住了舱门往室内迈了一步：“听公主的声音有些沙哑，是着凉了么？”
藤汝闻言，藏在被褥下面的手骤然缩紧，抓住了自己腕上冰凉的鲛珠：“许是刚刚睡醒，让提督见笑了。”
他的声音果然说是沙哑，也带着些沉默的鼻音。不过李怛从来不是什么轻信之人，他再度试探道：“公主要不要喝一碗姜汤？海上潮气大，若真的染上风寒，确实是不大容易痊愈的。何况公主之前刚刚落海。”
藤汝知道，李怛若是不亲眼看见她好端端睡在舱里，是不会打消他的疑虑的。故她轻松地回答：“有劳提督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李怛便亲自松了一碗姜汤进门。
他坐在藤汝的床头将姜汤递给藤汝，茶伦的目光始终锁定二人，面色有些微妙。藤汝看着李怛微微有些泛红的耳根，心中讥笑他的逞能，却还是恭顺地接过姜汤，用疏离却有礼貌的语气向他道谢：“有劳提督了。”
她床边的舱门突然被一个发了狂的船员一掌拍开：“店家！给我来三斤猪肉！”
藤汝手中的姜汤被这动静震地掉在了地上，洒了一地的汤药。李怛一跃而起从靴中拔出匕首，钉在了窗页上，将那窗页扎透，和窗棱锁死。
藤汝惊魂未定：“方才他在说些什么……”
李怛皱眉：“下层舱室内的船员似乎看见了什么幻象，倒也不妨事。”
李怛身后的茶伦一惊：“幻象，难道是蜃？”
藤汝的脸色也适时的变得惊恐起来：“提督，真的是蜃么？”
李怛蹙眉望向她，他的手压在被子上，非常守礼地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但是藤汝察觉到他的手指动了动。想必李怛是很想摸一摸她的腿以求证的。但是又碍于她明面上的身份到底是和亲公主，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的迟疑让藤汝心头一块大石头放下来。她故作惊慌地说：“提督，真的不妨事么？”
李怛弯腰将落在地上的那木碗拾起来放在榻边案几上，平静地道：“无妨。想来我方才也已经见过那头蜃了，不像龙鲸，倒应该是有灵智，能商量的妖物。”
“是么？”藤汝颇为讶异，“提督你见着那妖物了？”
几个蒙古侍女也围了上来，李怛不像拜合耳似的满嘴跑马，他说是见到了蜃便是真的见到了。完泽连忙问道：“蜃长什么样？凶残么？”
藤汝抬着眼睛期待地看着李怛。
李怛望着她，神色不断变动，简直如同走马灯一样蔚为壮观。藤汝捏紧了被角，故作关切地问道：“提督，妖物就是妖物，一定诡计多端。您可别被她蒙蔽了呀。”
李怛看着她真挚的眼神，终于说到：“我会注意的。”
藤汝便伸出手来，如嘱托似的放在了李怛的手背上，重重地拍下：“那我们便都相信提督了。”
被她温热的手掌按住手背，李怛的身体一僵，双眸定定地看向藤汝。藤汝却尤其的坦然，仿佛是在交代什么重要的嘱咐，诚挚而坚定地望向他，眸中毫无波动。
李怛半晌才缩回手：“那么各位好好休息。”
藤汝端庄地和他道别，眼看着茶伦关上了舱门，才从被褥下面抽出烫了好一会儿的灌了热水的羊皮袋子。
茶伦关上房门便又开始焦急起来，她尤记得白日里藤汝和她说过蜃门的恐怖，她坐到藤汝的身侧问道：“我们真的进蜃门了？李怛还看见了那头蜃。这该如何是好？”
藤汝从窗棱上把李怛的匕首拔了下来，在手中把玩着，一边回答：“李怛既然说他能对付那蜃，想来也是成竹在胸了吧？”
完泽扑过来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不是说蜃比龙鲸还可怕么！如果我们真的闯入蜃门，是不是就要死在归墟了？”
藤汝用力把险些失控的完泽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我也想活！所以我肯定不会让船进入归墟！”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如果你们不放心，我去盯着李怛。但若是有人来问我去了哪里，一律告诉他们我在休息。懂么？”
完泽问道：“你要怎么盯着他？”
藤汝说：“还能怎么盯着？李怛不是说那头蜃可以交流么？若是他真的被蜃所迷惑，我便出面和那蜃交涉。左右靠着和泉客王的交情多少可以拖住一阵儿吧？”
她把茶伦按在床上：“我回来之前，你先姑且扮一下我。千万不可让旁人发现端倪。”
茶伦掀开被子坐了进去：“蜃不会来找我们么？”
藤汝笃定地说：“蜃没那么有空。”
说罢她复又从床底下将她的鲛绡披风翻了出来，罩在身上，翻窗而出。
甲板上灯火辉煌，大批大批的船员你追我赶，推推搡搡。藤汝藏在桅杆的阴影里头，遥遥地看着船顶瞭望台明亮的灯火。
李怛纤细有力的身影像是一尾飞鱼腾跃而起，攀着缆绳三两步抵达塔顶，他单腿跨在瞭望台上吹响号角，震耳欲聋的声音让甲板上丧失了理智的船员们恢复了半刻的清明。但很快他们复又跌入天旋地转的幻境，有几个船员分不清甲板和陆地，已经一脚踏空，落入船下海水中，顷刻之间被浪吞噬。
李怛从身后腰间抽出了一个长条黑影，架在肩头。藤汝蹙眉，那并非之前捕杀龙鲸之时所用的弓矢。而是火器。
李怛朝天放了一枪。
藤汝心中冷笑了一下，他既然知道已经进入蜃门，所面对的是蜃怪，又怎会不知道对付这种妖物，寻常的武器，纵使是火器也没有用处，必得用灵物才能震慑住妖物？可为何拿出来的还是这种凡俗的东西？
枪声伴着火光冲上云霄，弹丸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很快又被夜风和浪潮淹没了。藤汝在甲板上看见了佑霁，他们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藤汝便如同海底暗礁中躲藏的鳐鱼，平稳地滑了出去，借着杂乱灯火间明灭的影子，勾住了上瞭望塔的缆绳。
此刻在佑霁的引导下，混乱的船员开始朝着右侧船舷涌去，船体因为重量分配的失衡朝着右侧倾斜，李怛立刻转身去往右边又朝天放了一枪。
藤汝心头一动，抓住缆绳便在一片嘈杂之中攀上了瞭望台，借着夜色藏匿在了罗盘之下。
甲板上的士兵们像是驱赶羊群似的将那些从底层舱室涌上来的船员们分割、围住、堵截，逼回船舱。李怛急促的号角像是催命似的一声高过一声，天边的云层渐渐合拢，遮掩了群星，藤汝计算着时间，心头砰砰乱跳。
再不动手，只怕船就要真的驶入蜃门了。
她一咬牙，从罗盘后一跃而起，抱住了李怛的腰身。
李怛本在指挥士兵镇压骚乱的船员们，冷不防被藤汝抱住，腰间佩刀立刻出鞘，却披在了藤汝冰冷的鲛绡上。他猛然回首，藤汝却像是海蛇一样地缠住了他精瘦的腰：“如何提督？是答应我，还是看着你的船员们在幻境之中沉浮？”
李怛从牙根处挤出一声咒骂：“妖孽！”
藤汝轻笑：“现在你的将士们还在听你的号令，可过不了多久，或许他们也会失控。哦，还有上层甲板上那些贵女、使臣们……”
李怛的身体僵硬，皮肤的温度灼灼地烫着藤汝的手心，藤汝在他的颈边微微吐气：“提督，你想好了么？若你答应我，我之后便将你送出蜃门，送回你该去的航线上去。”
李怛喉结滚动，一滴汗水顺着他额角滑落，掠过他修长的脖颈，掠过他平直的锁骨，直直钻入领口麦色的胸膛里。
“你为什么非要扮作公主？”李怛问。
藤汝冰凉的吻贴在他的脖颈之间：“你不喜欢这样？”
李怛松动了：“换个我不认识的人。”
藤汝内心差点笑出来：“我好久没见生人了，这样吧，我幻化成你的大副的样子如何？”
李怛吞了口唾沫，气急败坏：“你！”
藤汝讲李怛的脸掰过来对着她，一只手卸去了他手里的武器，另一只手探入他的衣襟，继续扯淡：“提督，将你的元阳交付于我，助我修炼，我即刻便将你们送离鲸渊。这买卖对你来说，可不吃亏啊。”
下头船员的骚乱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几个已经恢复了意识，都在讶异于自己的失态。拜合耳发现瞭望台上的李怛没了动静，站在驾驶室平台上往上呼喊：“提督？”
藤汝对着李怛挑了挑眉。
李怛不敢看她的容颜，双眸失焦，沉默了半晌，才道：“回房间里。”
藤汝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蜃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