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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七十)百花宴 ...

  •   那百花宴还在继续,众人因为皇帝态度冷淡而大气也不敢出。偶尔需要交谈时,也只是稍稍侧头,更别提什么谈笑风生了。

      这“肃穆”的闲聚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一个人的出现,却是打破了宴会之上的冷寂。

      那人个头不高,还是一个极年轻的少年,但这少年周身却丝毫不带一丝少年青涩的气息,一张乖张的小方脸似是挂了千年冰霜,明明是稚气未脱的一张面孔,却活生生像个经久失修的罗刹。一头的黑发也不梳发髻,由着那浓厚的发丝结成辫子晃晃荡荡地挂在肩头。再看那一身不辨颜色的装扮,赫赫然是一身小翻领长马靴的胡服。

      皇帝早在看见这人远远走将过来之时,那一双本就阴鸷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待到这人跪下请安了,那皇帝突然将手中攥了已久的银酒杯朝他重重的掷了过去。

      只可惜那皇帝似乎气急了,失了些准头,那酒杯倒没有砸中那少年,只是堪堪地将那杯中的酒水洒了少年一身。

      周遭尽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但那少年却不以为然。正斜着眼睛抬头看向皇帝,准备叫一声“父皇”,但那一个“皇”字还未发出,那少年却“忽的一下站起身子。

      “小贱人!我说怎么各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到皇宫里来了!”元朔“嚯”得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连走几步,就要往御座那边而去。

      皇帝见他如此大胆无礼,也跟着站起身来,指着他道:“元朔,你想造反吗?!”那话音未落,紧接着就有一众侍卫纷纷将元朔围了个水泄不通。

      “父皇,不是——”元朔原本想要解释,但他每说一字,那侍卫就将长剑往前伸一分,他赶忙虚虚地举了个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父皇,我怎么会是想造反呢!”元朔解释道,又望见早已被他惊吓的往楼皇后身后躲的陶清漪,勾起唇角道:“我只是看那位娘娘很是眼熟,不太清楚是不是熟人,所以想要上前确认一下。”他说罢这话,又伸出手去指了那楼皇后的方向。

      那楼皇后以为元朔是在指她,差点没有气得头顶冒烟。

      “三皇子,本宫作为皇后,这皇宫之中谁人不识,你却说见我眼熟,这个解释……”

      皇后说着话,那皇帝的脸也跟着冷上了几分。

      元朔见自己似乎真是惹了众怒,那一张戾气深重的小方脸上出现了恼怒的神色。却见他并没有接皇后的话茬,伸手又朝楼皇后的身后指了指。这一次,他一边指,一边说道:“皇后娘娘身后的那位娘娘,你可是叫做陶清漪吗?!”

      陶清漪浑身一震,仿佛被人看穿了似的,怔在了原地。无数双眼睛汇聚在了她的身上,有探究的,又疑惑的,更有质问的。

      这一次,没有人再误会元朔指错了人,众人纷纷都将眼光聚集在了陶清漪的身上。

      “元朔!”皇帝气愤地吼道,他以为自己这位顽劣的皇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连忙对四周吩咐道:“将这孽子给我带下去!”

      但那元朔此刻好似已经自动忽略了皇帝语气中的威胁意味,一双眼睛只胶着在陶清漪的脸上。

      “若我没有记错,你可是大齐叛臣之后,右仆射曹大人的亲侄女,怎会出现在我大魏皇宫?!”

      元朔此话一说,众人皆是一怔,皇帝最先反应过来,当场怒道:“你胡说什么!”

      “儿臣没有胡说!”元朔上前一步,那跟着他的侍卫虽不敢轻举妄动,却也跟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

      “她真的是曹大人的亲侄女,去年我那食客崔籍,还曾在曹大人府上将她从高台之上扔下,他的弟弟还曾因砍掉崔籍右手而进过刑部大牢!在座的诸位大人有很多可以为我证明,长史大人,侍中大人,你们在哪儿呢?都出来为我证明一下!”说着,便扭过头去望向舞台另一端的坐席。

      那坐席之上,长史大人与侍中大人早在听到三皇子元朔喊他们名号时跪在了地上,此时见众人目光都望向他们,就连皇帝也闻言看了过来,二人赶忙“砰砰”地磕起响头。

      “两位爱卿,三皇子所言属实?”皇帝显然被气得险些吹胡子瞪眼,但他拼命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走上舞台,看向两位大人时,那眼中透出的杀气,却还是令伏在地上的二位微微颤抖起来。

      这二位大人对望一眼,赶忙又行了大礼,磕起了头:“皇上明察,那夜更深雾重,只知一女子从高台陨落,却……却并未看清那人容貌……”

      “臣……臣也没有看到……”

      “两位大人怎么能说没有看到呢?那日你们明明……”

      “够了元朔,还不给朕速速退下!”皇帝听闻那三人对话,差点气得七窍冒烟,耐着性子咬着后槽牙,他一脸阴鸷,却是与面前的这个儿子更为相像了。

      但他这个与他相像的儿子却丝毫没有受自己父皇这一句话的影响,眼看得周遭众人都是胆战心惊,他却非要挑战权威。

      “父皇,若不然您让曹大人出来为儿臣证明……”

      皇帝恨得咬牙切齿:“曹大人中风尚在病中,全身瘫痪、大小便失禁,连话都说不利索,右仆射之位至今空缺难以填补,你这孽子……”

      “对对……楼世忠呢?楼大人,你出来为我作证,你这女儿到底是哪儿来的?!”元朔心快嘴快,突然想起这新晋的贵嫔娘娘系楼世忠嫡女。

      前些时日,那楼世忠两位女儿惨遭横死,如今正是一个肝肠寸断,目断魂销的模样,就连神智都有些恍惚了,此时突然听到三皇子点名叫他,他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子,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突然放声哀嚎道:“皇上饶命啊……”

      皇帝此时正被元朔搅得怒极头痛,突然听闻楼大人莫名其妙张口就喊饶命,气得飞出一脚踹倒身旁的一个宫人,刚想一个个问责,但那话还未说出口,远远地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如同三月明媚的太阳光,又如烈日炎炎中一丝清凉的风,霎时间就让周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父皇……”那声音柔柔软软,温温和和,十分轻柔动听。众人闻声望去,就看见那一身酱紫颜色衣裳的女子,抬着莲步,遥遥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父皇,这位娘娘,可是楼大人家的千金吗?”宁慈款款走来,脸上带着笑。

      陶清漪方才遭遇那一切,令她一颗心险些就要跳出胸腔。她方才差点就做好了被人认出,严加拷打,最后被迫承认,死在狱中的打算。这时却突然被宁慈上前问询,整颗心都被吊了起来。

      但见那宁慈,显然是一个极温柔的人,她弯着一双笑眼走近陶清漪,而后在陶清漪诧异的目光中,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舒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幼时的玩伴呀!”宁慈娴静地笑笑,一双同样温柔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陶清漪,陶清漪怔愣片刻,突然如梦初醒般,颤抖着道:“宁……宁慈公主,多年不见,您还好吗?”

      那宁慈笑容更甚,轻轻地点了头:“自然是好。只不过幼时省亲那次与你分别,每每梦回,甚是想念。”

      又道:“如今你入得宫来,你我二人,倒是可以长聚。不过此后,我却不能再这样唐突了,贵嫔娘娘,容宁慈给您请安吧。”那宁慈说罢,微微俯了身子便要行礼。

      陶清漪一把扶住了她。感知到陶清漪的颤抖,宁慈接着二人相接的手,朝陶清漪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陶清漪猝不及防地抬头,便撞进宁慈一双令人安心的眼。

      原来,宁慈母妃出身于徐州郡苏府,宁慈十一岁那年,她的母妃曾被皇帝恩准回乡省亲,这莫大的殊荣中,宁慈曾有幸与母妃同行。

      “娘娘还可记得那年你送我的纸鸢吗,如今还被我挂在床头。哪日你若是想见,便到我的公主府去吧!”说到这些,宁慈颔首,羞赧一笑:“你知道的吧?父皇恩准我出外建府,我那公主府,就在芙蓉巷,离皇宫并不远。”

      陶清漪心知宁慈将要在不日之后与曹居衡完婚,当即重重地点了头。

      那皇帝方才正在气头。他那儿子虽向来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但也断没有在他面前挑事说谎的道理。他原本看着自己这贵嫔就像极了林氏,就怕楼氏野心,图谋不轨,从民间搜集了这样一位人物来。如今再听元朔所言,看着陶清漪时,只觉得越看越刺目了。但还来不及深究和发作,他那位近日将要成婚的女儿却掺和了一脚,居然拉着他的贵嫔大喊幼时玩伴,让他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窝,顿时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咳咳”地干咳了几声,皇帝一张怒容之上稍稍柔和了几分,正准备张了张口说些什么,那一头,一声暴喝却远远地传了过来。

      “哎,不是!”元朔捋了一把搭在肩膀处的发辫,一张脸上的表情快要虬在一起。

      “宁慈皇姐,你确定你没看错了,这位怎么会是你幼时的玩伴?!”

      又道:“我看你是认错人了吧,若不然,你叫她说句徐州郡的方言且听听看!”

      陶清漪闻言,心中只觉咯噔一下。但她还来不及紧张,人群中却又挤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冷清气,天青色的衣衫翩飞在夏风中,比起周遭那层层堆叠起的富贵,他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三皇子,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在曹家这么久,并不认识这位娘娘。”曹居衡开口,冷冽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

      “你不认识自有人认识!”元朔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皇帝,“父皇,若不然你将曹居仁唤来,他曾与他那表妹有一段情,若是他来,断不会认错!”

      “皇上,臣长兄自主母死后便患了癔症,如今疯疯傻傻,连人都认不全,入宫只怕会叫人笑话。”曹居衡对着皇帝恭敬地作了揖,又抬起脸来,望向元朔:“倒是我曹府的那位表小姐……”他蹙了眉头,又补充道:“倒是那位表小姐,当初被我主母赶出曹府后,听闻好似曾被三皇子追逐,三皇子的侍从似乎还曾为此在聆音苑草菅人命,而那位表小姐,到现在生未见人死未见尸。三皇子,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曹家表小姐一条生路……”曹居衡说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元朔闻言一怔,片刻之后,突然破口大骂:“曹居衡,我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这样出言污蔑,不怕我将你拖出去喂狗吗?!”

      民间早有传言,说是元朔强抢良家妇女,但碍于元朔皇子身份以及他睚眦必报的手段,大多数苦主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谁知……谁知这一次,却被曹居衡当众,甚至是当着皇帝以及大魏朝臣的面说了出来。

      元朔的脸立马一阵青一阵白,当即就要扑过去与曹居衡决一死战。但可惜他此刻正被一众侍卫用剑指着,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难以施展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七十)百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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