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自然探案组》桃鸢茗

42、168国道9

　　穷奇把头往下探了探，然后又飞远找了个小山丘降落，这样不怎么引人注目一点。
　　章龙还晕晕乎乎的挂在他怀里，不过他一离开高空的状态就能快速清醒过来。待双脚触及地面了，他就开始挣脱穷奇的怀抱。顺利离开恼人的热度之后，章龙才抬头上上下下看了穷奇一眼。
　　其实穷奇骨相偏硬朗，眉宇之间蕴藏着一股肃杀之气，当他沉下脸来看人的时候，往往都会被他外泄的杀意吓得一个抖擞。但是他却又偏偏长着一双的猫儿眼，一眯起来就给人一股懒洋洋的感觉，再加上他平时的举手投足，整个人看起来就四个大字——玩世不恭。
　　山腰的空气还不错，阳光错开枝干洒下来，让全是积雪的地面看起来银光闪闪。章龙的视线全被穷奇吸引了，或者说是被他身后那对收起来的翅膀吸引住了。平常的时候穷奇都不会让自己的翅膀显现出来，因为一来这样会显得他与常人格格不入，二来在室内过大的翅膀也十分的不方便。
　　章龙试探的走过去摸了摸，翅膀像是欢迎他似的抖了两下，他欣喜的抬起头看穷奇，就像拿到糖之后和爸妈炫耀的小孩子。穷奇立刻就把要盯什么人的任务忘到了脑后去，他抱着胳膊任章龙这里戳戳那里碰碰，
　　章龙软软糯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好~大~啊~你~的~翅~膀~”穷奇很想转身捏一捏他的脸：“好好说话，不然不给看了。”
　　“……好吧，”章龙扁扁嘴，“这样真的很累。”
　　穷奇轻笑一声，然后一个用力把这对总共三米多长的黑翅展了开来。
　　“哇~！”章龙张着嘴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原先还不觉得，这样一近距离的看，才发现这对翅膀真的大的不行，一片阴影打下来就能完全罩住他。他走上前捏了捏翅骨，好奇的问：“你不觉得重吗？”
　　穷奇将翅膀收起来转向他：“我还能再多带一个你都不嫌重。”
　　章龙见着翅膀瞬间消失了，然后才想起来陆悯布置给自己的任务，急急忙忙往山下跑去。
　　穷奇赶忙拉住他的手臂：“你这样跑不怕摔死？”他瞟了眼自己一个用力就能捏断的纤细的手腕，“细胳膊细腿的。”
　　章龙吐吐舌头解释：“这里离那地方还很远，我们走过去还要很久。”
　　“傻吗，”穷奇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要你自己走我还跟来做什么。”
　　“哎呦！”章龙捂着额头委屈道，“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说话，每一句都在损我。”
　　穷奇觉得自己真的控制住了力道的，但是他拿开章龙一直捂着额头的手一看，白皙光洁的额头上确实红了一片，看着还挺吓人，他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这小章鱼怎么这么脆弱？
　　“不走过去也不能飞过去啊。”章龙低着头，拿来遮红的手被硬拿下来让他觉得有点尴尬，不肯抬头看穷奇。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穷奇，自己确实对痛觉比较敏感，皮肤因为白皙所以一变红就特别明显。不过这些他暂时还不想说，谁没个小秘密了不是？
　　穷奇无奈的揉了揉只能看到乌黑的发顶的脑袋，口中吹出一声音调奇特的口哨，直接穿透了整个山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接收到了这个消息，几秒过后，另一声响亮的鸟鸣在远处响起，穷奇眯着眼侧耳分辨了一会儿，然后自己都没发觉的放缓了声音和章龙说：“走吗？”
　　“那是什么？”章龙也听到了这奇特的对话。
　　“和你差不多，”穷奇道，“一个小妖怪，以前顺手救过他。”
　　“噢。”章龙跟在他身后慢慢走，他忽然有些坏心眼的踩上穷奇留下的脚印，奈何穷奇步子和他不一样大，所以强行踩脚印的后果就是他像个小鸟一样蹦蹦跳跳的。
　　穷奇走着走着转头发现章龙不在身边，往后一看才看到踩自己脚印玩的青年，他摇头笑道：“小结巴，你什么时候能把智商分出来一半在平时的日常生活里，就不会显得这么傻了。”
　　章龙闻言抬头怒瞪了他一眼，可是一接触到穷奇异色的双眸，又不自觉的怂了。
　　“别往前走了。”穷奇适时伸手拦住了章龙，“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
　　章龙一个急刹，撞在穷奇的手臂上，他一把抓牢穷奇的胳膊稳定自己，问道：“这里是山脚了？”
　　穷奇眼疾手快的捞住他，把人搂怀里再放直了站在地上，然后才松手：“对，等车。”
　　章龙揉揉自己的脚踝，真的是好久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了，这双脚一走就酸，还是本体舒服，想去哪儿去哪，不用考虑这考虑那的。
　　出神间，一辆白色的车缓缓驶到两人面前，开车的人从车上下来：“请问是齐先生吗？”
　　“对，”穷奇点点头，“是我。”
　　“好的，”那人恭敬的说，“李总让我把车子开来这里接您，请问是要我开还是您自己开？”
　　“我自己开，”穷奇打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转头指挥章龙，“坐副驾驶来。”
　　“好的，”那人微笑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他从车的后备箱拿出一辆自行车，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章龙乖乖的坐上副驾驶，眼睛还盯着那司机看。
　　“看什么呢，”穷奇蹙眉道，“有什么好看的，坐好。”
　　“这么冷的天，不载他一程吗？”章龙看着骑得歪歪扭扭的自行车，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人家就是干这行的，又不是你给他工资，你瞎操什么心。”穷奇不耐烦的说道。
　　章龙张了张嘴，泄了气般的坐回自己位置上，不讲话了。
　　司机大叔慢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正担心自己的手生起冻疮怎么办，身后一辆车忽然“滴滴”两声，他转头发现自己开来的那辆车正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见他一停下来，马上超上来与他并行。
　　驾驶座的窗缓缓降下，露出穷奇充满杀气的眼睛，偏偏他还歪头说了一句：“上来开车。”
　　雇主的话不能不听，即使司机大叔被吓了一跳，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接替了穷奇的位置。他松了一口气，把自行车又叠起来放回了车后备箱。
　　穷奇黑着脸打开车后座的门，抱着胳膊道：“过来。”
　　司机刚想转身询问，身边那个安安静静的青年忽然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也坐到了车后座。原来是和这个小男生讲话啊，司机大叔偷偷观察着章龙，怎么对这么可爱的男孩子这么凶的呢？
　　“自己说去哪里。”穷奇瞥了章龙一眼，然后继续黑着脸。
　　“噢……”章龙小声和司机大叔说：“人民西路，工商银行对面。”
　　“好的，”司机启动车子，“马上过去。”
　　“早上没吃饱？”穷奇斜着眼睨他，“声音这么小。”
　　章龙咬着嘴唇，还是稍微挪动屁股凑过去了一点：“……谢谢你。”
　　“谢我什么，”穷奇看着窗外，“我做了什么让你谢我了？”
　　“你别生气了……”章龙挠了挠头，有些无措。
　　穷奇沉着脸，还是不肯回头，忽然，他感觉有一只手指在他手臂上戳了戳，就像在挠痒痒一般，力气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他没动，任那根怯生生的手指戳来戳去。
　　演变到最后，戳手臂变成拉衣服，还伴随着章龙软糯的声音，穷奇深呼吸了一下，瞥了一眼专心开车的司机，然后瞬间回身把人拉到自己双腿中间，盯着那双瞪大了的杏仁眼威胁道：“再乱动吃了你！老老实实的待着！”
　　章龙被他吓得不轻，胸脯一起一伏的，大眼睛里满是慌乱，过了好久，察觉到穷奇没有再做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之后，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穷奇的怀抱不像他本人看上去冷冷的，窝在他怀里其实暖呼呼的，章龙僵直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惴惴不安的吸收着穷奇的热气。
　　司机开着开着被后座的声响也吓了一跳，偷偷通过后视镜看到那个面相凶恶的男人把那个男生抱在了怀里，一瞬间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没有想到现在的小男生居然喜欢这一款的，这么凶神恶煞，以后怎么好相处？
　　唉，世道变了啊……
　　车子逐渐放缓速度停了下来，司机拉了一下手刹，说道：“齐先生，已经到了。”
　　“嗯，”穷奇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怒意，“你先回去吧。”
　　司机应了一声就下了车。章龙从穷奇的怀抱里挣出来，问道：“这车就给你了？”
　　“到时候会有人来收的。”穷奇探身过去拔下了车钥匙。
　　章龙点了点头，准备下车去监视，谁知道车门打不开，他用力拉了两下，转头求助：“这门我怎么打不开了？”
　　穷奇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因为我锁住了，”他板正章龙的身子，少有的严肃，“小章鱼，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他领了这份薪水，就应该做到他需要做的。”
　　章龙好一会让才消化他的话，他眨了眨眼，解释道：“对不起……但是因为那个大叔，他太像我师父了……”师父也是一个和蔼的胖大叔，做事情慢慢吞吞的，师父在他不知不觉幻化出人形的时候就收养了他，四海为家。师父教他知识教他生存，他一开始还会喊他爸爸，但是师父不让他这么喊，那时候的他还不懂为什么师父要这么做，待那天师父在他眼前慢慢消逝的时候，他望着师父的眼睛，才明白了师父的用心。自那以后，他说话做事也都变得慢慢吞吞的，也许这么做，才能缅怀他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吧。
　　我无法怀念你，只有让自己慢慢变成你，才能感受到你依然时刻陪伴在我身边。
　　章龙忽然觉得穷奇身上有他师父的影子，说教时一样的严肃，却又是真的为他好。
　　穷奇望着章龙渐渐泛红的眼眶，平生第一次有了一股手足无措的感觉，他凑过去捏了捏章龙的脸，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你知道就好，盯你的人去。”
　　章龙胡乱点了点头，拉开车门跳了下去。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黄符，然后贴在了自己的外套里面，这是陆悯临走前给他的，说是遮盖一下妖气，怕那道士会察觉到。
　　章龙闭着眼睛嗅了嗅，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睁眼一看发现是一棵行道树，他眯着眼睛走过去打量了一圈，然后敲了敲树干：“树~大~伯~你~还~在~睡~觉~吗~”
　　行道树缓缓抖了抖叶子，像是在回答他。
　　“我~想~爬~上~去~看~一~户~人~家~可~不~可~以~帮~我~一~下~下~”章龙一离开穷奇的压制范围，说话又不自觉的跳回了以前的模式。
　　特意栽种的行道树冬天不会掉叶子，有利于遮挡，树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根树枝缓缓降了一点下来。
　　树大伯心里嘀咕着，昨天刚来了一个小鬼，今天这小妖怎么又来了，这里哪户人家这么特殊，一天到晚盯着人家干啥？
　　章龙甜甜的道了声谢，然后踩着树枝爬了上去，几根树枝接连托着把他送上树顶，叶子往树顶聚拢了一点，严严实实的挡住了章龙。
　　章龙用手拨开一点叶子往外看，抬头就是苏又嘉的家，他没拉窗帘，房间里的东西映着阳光反射出金色的光，显得整齐圣洁。
　　此时刚好是午饭时间，苏又嘉在大钟敲了三下之后准时出现在了厨房。章龙忽然挑挑眉，心里开始默记苏又嘉做事情的时间，如此数了大概有四五件事，都是不多不少正好三或三的整数。
　　真是个怪人。
　　苏又嘉洗了碗之后就坐在了客厅的椅子上往外看，章龙赶紧缩了缩头，用树叶挡住了自己，仅留一个小缝露出一只眼睛来。
　　苏又嘉就像定住了一般，牢牢的坐着，一动也不动。就在章龙慢慢放松下来准备和树大伯聊一聊天的时候，他突然动了一下，吓得章龙赶紧又聚精会神起来。
　　苏又嘉皱了皱眉，今天也感觉被人盯着，可是找不到在哪儿，他坐了一会儿，忽然一股钻心的痛从胸口传来，他痛的一个激灵，身体不受控制的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脑海中响彻着一声凄厉的喊叫。
　　苏又嘉捏紧了拳头，狠狠的往地上砸去，他直起身来走到卧室，拿起了一张黄符，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看不见了呢，章龙探了探头，看着苏又嘉蹒跚的走回房间里面，真奇怪啊这个道士，在干什么呢？

　　“他没有什么战斗力！”陆悯惊讶，“只是长得可怖了一点，其他什么也不会干。”
　　宗熊渐渐紧逼鬼影：“那这些人到底是不是他吃的？我明明闻到了人的气味。”
　　“是他吃的，”陆悯道，“不然不会长着这么大。”他眉头紧锁，“那个道士帮的忙可真多，连杀人也是他一手杀的。”
　　“我想不通，你们道士不都是嫉鬼如仇的吗，除了个别好的小鬼。”宗熊被来回冲撞的鬼气惹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陆悯摇头道：“我也想不通。”
　　就在二人被鬼影拼尽全力阻拦靠近的时候，身后那辆车忽然响了两声喇叭。陆悯瞬间明白过来，一扯宗熊就往边上跳。车子唰的一下冲了上来，两道幽蓝色的光线射出，穿透风雪墙直接射中了鬼影的胸口，鬼影惨叫一声，风雪墙顿时小了不少。
　　陆悯一拍宗熊的背：“上！”
　　两人一齐往鬼影近处奔去，鬼影连连后退，就在两人一鬼相距咫尺之间的时候，鬼影忽的消失了。
　　风雪墙轰然坍塌，砸的银灰色的小车抖了两下。
　　陆悯和宗熊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跑走了，真是有损名声。
　　封淮坐在车里，见前方渐渐平静下来，降下车窗探出头去：“怎么回事？”
　　陆悯走回来拉开驾驶座的门：“让他跑了。”
　　封淮从车上下来，往前面走，来到一片混乱的雪地上：“这里是结界的顶端了？”
　　“对，”陆悯也跟着他走过去，“它本应该逃不出去的。”
　　宗熊也讪讪的跟了上来，眼睛一眨那鬼魂就消失了。
　　“会不会是有谁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帮它？”封淮踏了踏雪地，忽然蹲下来捻起一抹灰土：“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
　　陆悯拉过封淮的手闻了闻，然后帮他拍掉了这些灰色的东西：“果然，有人把它传送走了。”
　　“所以其实找鬼不是关键，”宗熊努力忽略那两人亲密的举动，“找到帮他的那个道士才是关键。”
　　“可是那道士绝对不会在这里，”陆悯看到宗熊的神色，大方的揽住封淮的肩，“我对象。”
　　宗熊张了张嘴，半晌点头道：“恭……恭喜。”
　　封淮倒没管这么多，既然在一起了，就不可能躲躲藏藏的谈恋爱，他大大方方的站着，接过陆悯的话道：“既然不会在这里，那道士怎么会反应这么快，就在你们要抓住它的时候把它传走了？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
　　“老大，大嫂，”宗熊忽然举着手机，“小珏醒了。”
　　封淮脸上浮现出几条黑线：“不要叫我大嫂……还是喊我封淮吧，听着怪难受的。”
　　陆悯倒是挺受用，他说道：“那我们先回去吧，反正这里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我走之前竖个警示牌。”
　　“就这里吧。”陆悯开车去桁槟省警局拿了块牌子站在169国道的路边。
　　“行，”封淮点点头，“放吧。”
　　三人放上警示牌，沿着高速回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