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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博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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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之前,孙千墨的美食照样送进宫,每次都是臻贵妃宫中与慈宁宫两份。
孙千墨到母妃那里止步,慈宁宫的由春生他们送去。
重阳这天,又是一场团圆宴。丁青影坐在太后身边,向外望等孙千墨前来。
今日,估摸蠢蠢欲动的人要与他们共同上演一场大戏,保命之争,由此开启。
孙千墨是忧心中硬挤出的轻松,实则满屋妃嫔无法分辨,只求父皇他们尽快前来,家宴开始。
其实他已经连丁青影都不认得了。东西也是提前吩咐春生送去,情意早在步步遗忘中全部抹除。
孙千墨成了许多人关注的目标,孙千亭两兄弟自他入门、目光便时不时向他扫,估摸早从白雨晶那得知他的近况,偷着乐够了才来。
一个几岁的皇子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对孙千墨撒娇,“皇兄你好久没陪我玩儿了!”
春生提醒:“这是十七皇子,八皇子的亲弟弟,不必担心。”
孙千洲过来将孩子抱起,“我一人陪你不够,要所有人陪你吗?”
小皇子道:“以前云彬哥哥明明也经常陪我玩儿啊!”
孙千墨的确与八皇子比较亲近,他母妃青灯伴佛,他经常被人说“不学无术”——周围城镇满处跑,搜罗些好玩的东西都给孙千墨展示。
不过要想在皇宫安身生存也有足够的才智,只是并不用来害人,只用作自保。所以他在宫外活得悠闲自得,倒让许多人羡慕。
孙千墨拉着小皇子的手答:“皇兄要成亲了,有许多事要忙,你要乖啊,皇兄成亲后再找你玩儿。”
“拉钩!”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那两个该坐不住的却根本没动。
皇帝来了,众人请安落座。
重阳与太后寿宴不同,是纯正的家宴,没有文武百官在场。
然而原本阖家欢乐的场面,陌生、疏远与拘谨隐藏在每个人虚假的神情下,倒不如去年。
孙千墨去年的一切节日在外度过,和春生默笛他们随处选张桌子盛满热菜,互相调侃之余也互相争抢,比宫中的家宴更像家宴。
皇帝让他们不要拘束,吃喝中一家人随意地聊。
孙千亭在与人闲聊后抓住机会,将第一把利箭射向孙千墨,“十弟路遇许多趣事呢,之前与我说了几件,让我笑了好久,要不让他再来与大家说说?”
孙千墨被刺得满目慌乱,举杯而立,心中喊春生救急。
皇后问:“十皇子怎么了?哪里不适吗?”
春生代为禀告:“主子他有些醉了,请皇上允他改日再讲吧。”
孙千景立刻出言反驳,“家宴才开就说醉了,十哥如此小气,不愿将趣事与我们分享吗?”
孙千墨脸颊被薄汗打湿,“儿臣一时不知从哪讲起。”
孙千亭句句紧逼,“十弟近日有些怪异啊,整个人显得木讷了些。”
孙千墨弯腰拱手,“儿臣确有不适,扫了各位的兴,还望父皇母后见谅。”
臻贵妃忙着解围,“让皇儿下去歇着吧,快找太医瞧瞧。春生你们这些下人,节骨眼上照顾不好主子!”
孙千景问:“皇兄是身体不适还是想不起来了?”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往孙千墨身上聚。
孙千亭道:“近日宫中有些传闻,不知父皇听说了没?”
“有何传闻?”
“说十弟记性差了不少,连白小姐都不认得了。”
看来白雨晶准确把春生的话转达了。
皇后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哦,怪不得前几日见他他愣了一阵才知行礼。”
而后,陆续有皇子说孙千墨见他们表现得陌生得很。
皇帝问:“真有此事?”
孙千亭看孙千墨,点头。
孙千墨捏紧酒杯,连带春生大汗淋漓。
皇帝问:“云彬,你告诉朕哪位是白小姐?”
春生往孙千墨身边凑,被皇后吼:“大胆春生,退到后面去!皇上问话你也敢打扰?”
春生讪讪地后退,听天由命。
孙千墨扫向四周,“席间并无白小姐。”
春生他们松一口气。
孙千景道:“自然没有,小姐称呼想过便知并非宫中人。父皇不如让儿臣问。”
皇帝不耐,“问什么问,重阳团聚日,别为太后她老人家添堵!云彬坐下,回去找太医好好瞧瞧,莫要大惊小怪。”
孙千亭自是不肯罢休,“父皇,和亲在即并非小事啊!十弟一直聪颖,哪能连人都记不清楚?”
皇帝怒极拍桌,震得玉盏倾倒、菜碟腾空、和乐全消,“朕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坐下!”
丁青影横插一句:“慢着,和亲一事与我品含有关,皇上不打算先给我一个像样的交代吗?失忆之说我只在武侠书中见过,若在十皇子身上成真,隐瞒之责可对得住邦交之礼?”
太后听她急迫让她稍安勿躁,“影丫头你听哀家一句,莫要对皇上无礼,这事等太医问诊后再有判别。”
“隐瞒皇子身有疾症,无礼的是谁?”丁青影忽而不依不饶。
孙千亭兄弟听她帮衬自己,暗自乐了。
皇帝问:“那公主想如何?另嫁他人吗?”
“我只想问问他是否记得我!十皇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孙千墨毕恭毕敬:“公主说笑了。”
“那你平日如何称呼我?”
“影妹。”
“那你第一次送了我什么?”
“镜子,还携带一把梳子。”
“那上面刻了何字?”
“这......”孙千墨不记得一早背了这个。
丁青影长叹一声,“你当真把我忘了,上面根本就没有字。我如今都随身带着!”她从袖中掏出梳子,“啪”一下拍在桌上。
孙千亭暗笑后借题发挥,“父皇,如此和亲,怕于品含无法交代啊!”
皇后道:“云齐你越发不懂事了!”
孙千亭与她顶嘴,“云齐乃皇子,也是谷国臣子,定国安邦乃每个臣子之责!”
他们这一番演得真像。
皇帝怒道:“都住口!公主,此事先交由太医诊看,再做商议!”
重阳的家宴,成了有史以来最冷的家宴。
天明明还热着。
“奴才们手脚不利索,却都长了一张碎嘴!”这是皇帝回御书房后说的第一句话。
重阳家宴过后,多位老太医为孙千墨诊看,失忆成因没有定论,宫中却出现他身染急症、缓症的多种说辞,听着快不久于世了。
高太医颤颤巍巍地跪在皇帝面前,言:整个太医院查阅无数典籍,仍是没找到病因。
皇帝大怒:“那是如何?中了咒术?恶鬼附身?”
高太医猛地一拍脑门,“对了!”
“你说什么?朕登基数十载,从不信鬼神之说,你的脑袋怕是不想要了,敢在朕面前胡言乱语!”
高太医连连磕头,“皇上息怒,老臣并非这个意思,而是忽而想到一种可能。”
“说!”
“八成是中毒。当然书中并无相应对策,也不知毒物何来,找不出病因便不会好转,日子长了,或许连心智都受影响。”
“何意?”
“就是......就是......变成痴傻......”
“废物!离和亲一月有余,新郎官这副样子,你还敢在此说风凉话!”
皇帝心中承认孙千墨是他最得意的皇子,若医不好,怕真要拿整个太医院开刀。
高太医言语渐轻,“老臣斗胆,听闻十皇子回宫后才发病,或与接触之人有关。听春生说,十皇子发病之初还可记得熟悉之人,而后逐渐加重,如今全不记得了,连自身是谁,都要第二日由春生告知。老臣无能,求皇上治罪!”
“出去吧,给你半月,若情形并无好转,太医院做好清理人事打算。”
高太医退出御书房,趋步小跑往太医院,唯恐掉脑袋。
此时,丁青影正在太后身边发呆,像被抽走了魂儿,与她说话也没个反应。
姑姑由外面回来,一路小跑要与太后单独说话,似乎乱了阵脚。
两人到太后寝殿,姑姑开口:“太后,大事不妙了,前殿已有多位大臣联名上书反对和亲之事了!七皇子与十五皇子也在皇上面前谏言,求他收回成命、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能将一个病皇子当了人家掌上明珠的驸马!”
太后未言,听见春生一路喊一路进了院子,体统规矩一律不要。
太后出来,厉声让人带他出去。
春生不听,一路喊:“前殿要取消公主与主子亲事了!公主您得想想是否情愿嫁与他人啊!公主,主子对您一心一意,您不能让他孤独终老啊!”
丁青影提裙出了偏殿,大步出院子也没人敢拦。
太后微怒,在后面着急跟着,喊丁青影随她回去,莫要添乱。
丁青影充耳不闻,早不是她乖巧的影丫头了。
丁青影知道,皇上太后都是谷国人,遇事定会先行考虑谷国利益。而孙千墨,即便不再记得她,或许也会在每天一忘记中对她有该有的好。他能答应放弃三妻四妾与她一人厮守,本就是其他谷国男人做不到的。
丁青影到御书房时,那里果然聚集了众位大臣,将墙倒众人推的架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丁青影直言要见皇上。
公公为难,“公主进不得,皇上在和大臣、皇子议事呢!”
“那不也是和亲之事?虽然早先是十皇子说的,但这事也是本公主同意的,如今改主意便要无视本公主的意思,不合规矩吧?还是大婚之日要本公主悬梁自尽,让你们全谷国皇家为我陪葬?”
公公磕头如捣蒜,“公主莫要为难奴才啊,奴才也不敢不听皇上的吩咐啊!”
她这一吵,皇帝倒听见了,宣她入内。
太后来了,也不像平日侍弄花草的和蔼老太太,颇有后宫原主风范,“公主和哀家回去,姑娘家家的到这来作甚?”
丁青影不甘示弱,“皇上宣我进去呢!姑娘家家也不兴大门不出那套,我也不是你们谷国的公主!”
姑姑怒言:“大胆!太后对你如此慈爱,你便这样回报她?”
“主子说话奴才莫要插嘴!”太后吼姑姑一句,继续好言相劝,“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呢?真和云彬一个样子!你要对皇上说什么?说你非云彬不嫁?你既已知晓自己非谷国人,还该来谷国大臣议事之地?”
丁青影道:“太后,于你而言我嫁给哪位皇子都是嫁与您的皇孙,于我而言却相差甚远!敢问您心中真能一碗水端平,对任何一个没有偏爱?”
太后冷言:“是。”
丁青影冷笑一声,“那倒真是让我嫁与何人都如愿。敢问您自认对我慈爱之时,优先考虑的还是您的皇孙吧?”
太后气得握紧姑姑手腕,“你!”半晌没说出话来。
丁青影便在此时入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