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皇子》Jelllyfish

74、了结

　　孙千墨听完丁涵英的讲述，觉得只剩“走为上计”一个法子。

　　可他又不甘，一国皇子管不得的乱无章法之事，还哪有人再管？

　　他到半夜未眠，对着月光暗念不甘，直至昏沉睡着。

　　天刚有明光，默笛惊觉窗外脚步声，悄声唤醒自家主子，拔剑对窗，等人现身。

　　那人脚步不太利索，似有受伤，以莽撞之声敲窗。

　　默笛与主子对视一眼，警觉地打开。

　　来人乃陈九一兄弟，名叫阿勇，与陈九一般年纪，平时话少，只与孙千墨几人点头打过招呼，看似遇上急事才来找他们。

　　阿勇脸上身上沾了不少血，捂着右腿狼狈地由默笛扶入房内，开头便跪下了。

　　“公子救救我兄弟吧！他非要多管闲事劝人戒赌，还把抓来的人放了，今儿被穷三儿告了，我们连夜往外逃，差点被那伙人打死！我把他藏在一处，不知能不能活！”阿勇连连磕头，让起也不起。

　　“穷三儿？不是让你们一起的那个吗？”孙千墨对三人的交情存疑，也对他们得以逃脱存疑。

　　“是，但那是在城里认识的，不是过命的交情，不敢不留心眼。”

　　“你们如何逃出来的？”

　　“我在干活儿的时候发现一条路，第五个出口。昨晚穷三儿到时辰没回来我觉得不对劲，就和陈九借口外出，结果打手们追来了。公子我知道你心善又有谋略，你救救陈九吧，要不那姑娘和他的孩儿可咋办？”说完又用头锤地，被孙千墨拉住。

　　救人这事凭他们几个也办不妥，劝阿勇稍安勿躁，先去找了宋石。

　　丁涵英听见隔壁有动静过来查看，见阿勇半身沾血地在榻上，春生正给他包扎，问自己是否帮得上忙。

　　孙千墨让她写个条子给官府，就写：时机已到，赌馆不除，乌纱难保。像之前那样钉在城官待的地方。

　　他们早知贼人增多一事与赌馆有关，就算装腔作势也要派人来看看，面子上与百姓眼里都过得去。

　　丁涵英道：“你这是又想将我支走。”

　　孙千墨停顿、点头。

　　“罢了，我不与你争。你跑得快，莫要蛮干。”丁涵英对他嘱托一句，写条去了。

　　孙千墨带人出发，一探究竟。想着再被诓骗命丧于此便是天意。当然，老者若想杀他，估计他逃回宫里也是徒劳。

　　为民除害，心怀正义，不惧生死，问心无愧。孙千墨想开了。

　　一行人在房上穿行，阿勇此时像个巨大的包袱，要由他人扛着走。城中有些可疑人士在胡乱寻找什么，估计都是掌柜的人。

　　几人逐渐接近阿勇所言之地，在鬼市中一草房附近，离赌馆入口不远。

　　孙千墨异常不安，已将方才与丁涵英的会面当作生离死别，可惜预感死到临头，还要垂死挣扎片刻。

　　孙千墨问：“你一路而来如何隐藏血迹？”看他拼杀的样子流了不少血，怎的没人追来？

　　“我们都有管事给的特效金疮药，要不是跑得急，不至于流那么多血。”

　　孙千墨懂了，兴许是老怪物配的，让那帮打手下手更肆无忌惮，因为他们自己八成死不了。

　　“对了，那里还有个帮我们逃命的恩人，是个一手戏法在赌局上出老千的伙计。闲谈时给我们掩饰过手法，我们才真信了您的话。”

　　“你们如何断定穷三儿不是好人？”

　　“我们和他的分歧越来越多，那家伙真是给钱就干，之前还拐过孩子。”

　　离目标地又近了些，感觉四下无人让阿勇一瘸一拐走在前。

　　阿勇自知被用作试探，并不多言。也知他们随他来了，信任与恩情便还不完。

　　阿勇与一墙角下扒开外部草丛，露出两副疲惫不堪的身躯。陈九虚弱地抬抬眼皮，问：“阿勇，你这平白无故连累恩人，哪是报恩的样子？我可指望你替我照顾妻儿，带着我全脱不开身......”

　　孙千墨将他打断，“我们来都来了，逃命要紧。”

　　后面几位壮汉上前将两人扛起，一行人并不打算出城，在人少之处不如在城中肆无忌惮地晃，也让各路恶人有所忌惮。

　　刚刚转身，见一白发白须老者在十几丈外，眼光如刀地盯住他们，真如行在鬼市的恶鬼一般悄无声息。

　　初三问：“这就是那掌柜？”

　　“对。”

　　初三想起某个脊背发凉的夜晚，明明相隔有段距离，也觉气场骇人。“我见过他，那晚在树林里，眼光不善地盯着我们的，就是他。”

　　“小娃记性不差。将叛徒留下饶你们不死。”老怪物要单打独斗，口气却不小。

　　“谁饶谁不死还不一定。”孙千墨在身后挥手，让初一他们先带受伤的几人离开。

　　默笛他们在前拦住老怪物。

　　孙千墨的口气也不小，“都说擒贼先擒王，抓了他们掌柜，这事是否就了结了？”

　　然而面对手执长剑的老者，多人应付也不轻松，稍有松懈便让剑刃扫身而过，剑气就要划破衣裳、切开皮肉。随老怪物心中热闹开来，招式也更让人难以招架，初二初三身上挂了彩，多人围着一人不占优势，当真是个怪物。

　　不过年老终究年老，招架之力过了最旺之时开始衰减，招式频度不如方才，甚至被几人压制住，在一片野林中围斗，倒真有了被擒住的可能。

　　老者见势不妙，留出空档转身逃离，脚下之速不比孙千墨慢。

　　老怪物身上有许多蹊跷：一人前来，又向更荒芜之地逃窜，恐有埋伏。

　　然而想将他逼入绝境，似乎只得此一个机会，今后他定有所忌惮扎在孔穴之下不肯复出，岂不让赌馆永无绝境？

　　孙千墨却想起丁涵英的话，“莫要蛮干。”

　　“不追了，回吧。”

　　四周传出萦绕耳畔之声，“小娃娃，你可只有一次抓住我的机会，要放弃吗？城中百姓可等着你救呢？”

　　初三提醒，“公子，莫要中了他的挑衅，我家主子还在等你回去。”

　　孙千墨道：“真该多谢她。”再提气对不知何方的老怪物喊：“招魂草害人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老怪物狂妄大笑，“他们终究敌不过金钱诱惑，都是咎由自取。”

　　“怪物，你就不曾思量无辜之人所受劫难？死去的孩子、老人、痛不欲生的亲人......他们凭什么因你的怂恿搭上后半生？”孙千墨觉得与他理论纯属徒劳，似乎又要回到那些歪理上让心中怒气四窜，“罢了，与你没什么好说。于我而言，你已是死人。”

　　“看来老朽之德，你们终究不懂！孙姓小娃，老朽在医治异症的药方里送了你一份大礼。前毒刚解又添新毒，日后自有效用，哈哈哈......”

　　狂笑渐而远离，化作缥缈。

　　孙千墨想他近日并无不适，鄙夷道他恐吓之言，幼稚非常。“此事不必与你们主子说。”

　　初三他们道一声：“好。”心中都打了小九九。

　　孙千墨他们往城里去与丁涵英会合。见官兵前来将酒肆团团围住，抓走了伙计。

　　丁涵英混在人群中一同看后续进展。

　　城中官兵分几拨前来，估计下到暗道中，很久未见出来，抓的都是些小喽啰，而那作为核心人物的岳管事和几个重要伙计，全没在犯人之中。

　　赌馆中人就像暗处的老鼠，早已遁地逃脱。

　　孙千墨想想近日遭遇，总觉得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可那人究竟有何企图始终猜测不透。

　　既然官府已动，无论明暗那伙人都能消停一阵。孙千墨自觉只能帮忙至此，到客栈与陈九三人会合去了。

　　之后两天，常见大量官兵在街上匆匆而过，至暗道探路、抓人，至有间酒楼抓人、查封，好不忙碌。

　　无论前阵子多少赌徒与小贼，如今债主不见也都太平了。

　　府衙内，曹大人瞪眼呵斥手下，“一个管事的没抓住，要你们何用？”催促手下在附近城镇寻找可疑人士，没有收获不得回来。

　　手下出去忙碌。曹大人一瞬展露笑颜，此番几个优越地界落于他手，整顿后假借兑出一说交由信任之人打理，成了第二个神秘掌柜，不比从原掌柜手中抽那点利强得多？

　　曹大人对那些地界窥觊已久，早想借他人之手掀了老鼠窝，不曾想没等他想出法子，那边自己出了事。

　　陈九他们三个听了孙千墨的劝，到衙门说那日字条乃他们相送，将前期沉迷赌局一事说成“为救熟人的入内打探”，还有被他放走之人的作证，曹大人信了。

　　外面孙千墨几人大肆宣扬陈九他们的良苦用心，将他们平白塑造成救民于水火的英雄，之前的“泼皮无赖”身份一朝翻转，迅速赢得百姓的赞誉，说苏家老两口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有不少人家说把闺女许给陈九。

　　百姓传言与曹大人的盘算互相制约，曹大人不敢拿陈九这些“曾经的帮凶”怎样，按传闻在上报文书上为他们请了功。再想想即将到手的大把银两，赏银下来一分没贪，全给了于他心里也立大功一件的三人，还按朝廷吩咐为他们打了块“惩恶扬善”的牌子，再偷着乐呵。

　　陈九、阿勇和帮他们逃出的山子，成了除恶典范，受人敬仰，街头巷尾满是夸赞。

　　三人终在城中混出得以见人的面貌，盘下城中最繁华的地方要开武馆，有“惩恶扬善”四个大字悬在头上，估摸着要招来不少生意。

　　而据山子所说，他还要在武馆门口支个小摊儿，专门掏心掏肺地为百姓解释赌馆内东家出老千的招数，让日后骗局再无成事可能。

　　孙千墨问他从哪学来此等能耐，他说以前曾随人一路行骗，而同伙去洋江县后未再露面。

　　“那人长什么样子？”

　　“没什么特点。不过前阵子听说那里暴发异症，他要借此骗上一番。恩公放心，他们在那伤人性命，我已经和他们决裂，他要是敢来，我会想法子送他进大牢，不让他再危害百姓。”

　　“他可曾扮做道士？”

　　“对，恩公怎么知道？”

　　这......看来山子说的假道士就是他们遇到的那个，真是巧了。

　　“我们已惩治他一番，不过看来还有些人跑了。”

　　“那我日后一定留意，算帮恩公一个小忙。”

　　“好，一言为定！你与陈九他们好好开武馆，可别再为钱财误入歧途。”

　　“嗯，山子懂，山子能有今天，多谢恩公。”

　　“莫要客气了，你有向善之心，否则也不会救陈九出来。”孙千墨与他又聊两句，见陈九回来，两手空空，看样子聘礼入了苏宅没被退回。

　　陈九说苏家老两口一改往日态度说错怪他，当面同意他与苏小姐的婚事，希望孙千墨留下吃喜酒。

　　丁涵英在旁道：“得，又错过一门喜酒。”

　　距太后寿辰不足两月，要快马加鞭往京城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