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皇子》Jelllyfish

47、索命

　　“我乱跑......怕我、受伤......乱动......”从孩子嘴里出来只言片语，孩子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丁涵英算听懂了，他大概和孙千墨一样夜半乱走，被家里人捆上睡觉，又因意识不清胡乱挣扎对疼痛无知觉才变成这般。

　　“那这血又是怎么回事？”

　　孩子盯着手腕处的红印无话，丁涵英知他没受重伤，问他再无反应，只好问默笛与初二于何处带他回来。

　　“他在包子铺附近晃，我怕他窥见其中秘密那家人要对他不利。”默笛答，“他本来要去敲门了，我迅速过去将他抱走。”

　　初二在旁补充重要细节，“他那时候的表情与现在不同，那时特别兴奋。我们一路回来就成了这样。”

　　这时孙千墨醒来，见人在不远处聚成一堆喊人过去给他松绑。

　　丁涵英让他们看好孩子，亲自过去问：“你知道你头上有伤吗？”

　　“知道。我当时清醒得很。”

　　“你是不是头疼不告诉我们，自己往石头上砸？”丁涵英质问。

　　“都怪石头太硬了。”孙千墨嬉皮笑脸。

　　“日后聪明点，让我哥给你一掌就睡着了，哪用弄得满头包？”

　　“好好好，英妹你别生气，和我说说你们在这边干嘛。”孙千墨的表情上依旧看不出有任何不适，也该钦佩他的忍耐力。

　　“你头疼不？”丁涵英将他身上麻绳解开。

　　“不。”孙千墨摇头。

　　丁涵英细看他手腕处勒痕是否加重。他这半宿睡得算老实，绳子松动的迹象并不明显，手腕纱布下还在好好结痂。丁涵英这才放心，扶他起来将另一边的情况说与他听。

　　孩子已如失语如痴傻般再无反应。孙千墨看完他之情况，说他有个冒险的想法：“带他到包子铺外转转，我也去。”

　　既然孩子靠近包子铺时异常兴奋，孙千墨想知道是否是巧合。

　　“现在？”

　　“现在。趁我状态还好，去看看他到那会有何反应。快点吧，天亮前那里该有很多人来往了，那时再送孩子回家。”

　　丁涵英沉默后答应。为防止自己也兴奋伤人，孙千墨让宋石用绳子将他上半身捆好，只留双脚自由活动，再由逐箫带着走，其他几人在不远处等待接应。

　　店里的人已经在干活了。其实以他们的勤快程度，好好过日子不成问题，但他们还不满足，硬要在吃食中弄点猫腻出来，如此贪得无厌，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随着靠近，孙千墨发觉思考这些的头脑不是很清晰了，快步离开近处，靠着树木出现眩晕之兆，在原地坐下等丁涵英他们回来。

　　而孩子一下来了精神，在丁涵英怀里不停挣扎，乱踢中她没抱住，落地往包子铺跑去，被一旁逐箫一把捞了回来。

　　有几屉包子出笼，热气腾起好大一团。孩子开始剧烈挣扎，渴望接近，嘴里不断冒出“啊啊”的喊声，此时离包子铺已经很近。

　　逐箫捂住他的嘴，唯恐声音引来伙计的注意。店里很快将来第一批客人，为图安稳几人打算试到此为止，却见孩子咬了逐箫一口，快步跑向包子铺。伙计刚好出来，看见他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丁涵英在一段距离外没往前，怕伙计认出她来。

　　逐箫过去，“你不用怕，这孩子早起见仆人杀鸡非要帮忙，弄了满身血而已。气得我家老爷要打他，就不老实地跑出来了，唉......”理由牵强了点，逐箫尽力了。“伙计，包子好了吧？给我来五个肉的。小少爷就惦记这口，这样我回去也好交差。”

　　孩子想吃包子伙计看得出，逐箫既然说他是小少爷，怎么也要顺着他的意愿来，买了五个在他面前晃，趁他出奇静下来的工夫再将他抱走。

　　两人带着孩子回来对孙千墨交差，发觉他的状态不对。

　　孙千墨问方才状况，一面尽力保持清醒。牛皮纸内透出的丝丝香味快要卷走他的思维，与在包子铺外感受到相同的迷幻作用，吸引他往前。

　　他想吃，非常想吃，不知四肢、身躯是否听从他的指挥而挣扎，反正绳子勒得比方才紧，切入皮肤引出温热的血液，却感觉不到疼。

　　丁涵英在呼喊他让他冷静下来，宋石双手按住他的两只胳膊。孩子又闹腾着抢夺包子，狠命向逐箫撞过去。

　　后方有尖锐的灌木，支起树杈像张开怀抱。逐箫没躲，让孩子撞在身上，牛皮纸袋撕裂，包子落地，孩子无碍，发狂地咬下牛皮纸咽了下去，再被赶来的初三阻止，一掌劈在后颈晕了过去。

　　逐箫坐背扎进树枝，初一上前帮他砍断，他痛苦倒地，不省人事。

　　这边刚料理完，孙千墨又出现发狂之势，使出浑身解数往地上的包子冲去。吓得丁涵英几脚将包子踩烂再疯狂地动手掩埋，宋石则扛起孙千墨跑出去，希望他离开包子安静下来。

　　这一趟与包子店无正面冲突，却引出上瘾之人闻见包子香味发狂的异症，而且孙千墨的症状持续了很久。

　　几人到达宿营地点时，孙千墨还未安静，上半身拼命外挣，刚才被绳子勒入的皮肤还在流血，扯着嗓子大吼：“给我包子！给我包子！我要吃包子！”

　　宋石放下他，他落地又要往回跑，被宋石按倒在地，几人合力将他双脚也捆上了。

　　丁涵英一直在喊他，妄图用言语唤回他的意识，毫无效用。

　　天已大亮，孙千墨手腕处的绳子快浸染成红，宋石一直按住他想活动的手和向外使劲的躯干，忙得筋疲力竭却见他还有不断外涌的力气。

　　孙千墨用熬红的双眼瞪着丁涵英与其他人，溢出了浓重的仇恨，他们从没见他露出如此仇视之表情，就像在战场上看尽兄弟惨死后也杀红眼的士兵，没有思维只有愤怒。

　　宋石又将他打晕了，否则不知他还要多久才肯罢休。丁涵英给他上药，不知手腕加深的伤痕何时能有变浅的迹象，因为看他如此严重的发狂状态，估计离戒掉毒药还有很长的路。

　　又过了一阵，孩子醒了，眼光清明，望见满眼的陌生人充满胆怯，问他为何在这，问他们是不是坏人。

　　方才的几口包子填上他对毒药的渴望，让他短暂恢复神智。他注意到自己满身血腥味，还被绑着。

　　“我做了坏事吗？”

　　“你又从家跑出来了，我们这就送你回去。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吗？”

　　“嗯。”

　　“你家里人也会把你绑上吗？”

　　“本来是绑的，但娘看我挣扎得手腕都是血不忍心了，就整夜整夜守在床边看着我。姐姐快送我回去吧，娘看我不见该着急了。”

　　“那你记得身上的血是哪来的吗？”

　　孩子摇头。丁涵英有种不好的预感，总不能真是巧合下弄了满身鸡血吧？她帮他松绑，与宋石初三带他走了。

　　一路在房顶、屋檐上闪过，即便宋石的轻功不及丁涵英，在普通人眼中还是一阵风。

　　孩子被初三带着，手遮其目不让他看见脚下景色或害怕或兴叹。落下前，丁涵英对他交代，“我们不随你进去，你要将见到我们的事保密。因为我们是隐于江湖的大侠，不想被人知道身份及存在，可以吗？”

　　孩子双眼晶亮地点头，“我长大也想当大侠！”

　　“那你要好好读书。”

　　“嗯。”

　　丁涵英还与孩子拉了钩，再行百步放孩子下去，却一路听见吴家宅院中传来吵闹声与哭声。

　　丁涵英三人窜至房上默默看着：孩子进门，院中停了两具蒙白布的尸体，白布上沾了大片大片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孩子身上腥红的印记间接指明他与宅院惨剧有关，即便不知他与两具尸体之关系，心中也生出些许悲凉。

　　三人继续竖起耳朵在房上看着。

　　一家人向孩子迎过去，听不清说什么。有人在尸体边大声哭嚎，倒听得清喊的是“小姐”。

　　丫鬟见孩子回来，从尸体边扑过去，张开手扯住孩子衣襟，声音尖利地喊出刺耳的话，“你们吴家果然都是白眼狼，小姐嫁过来生了个畜生硬是要了她的命！秀芳也死了，让我怎么跟我家老爷和夫人交代？”

　　她没喊完被人扯开。孩子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异症发作，愣在原处一动不动，要不是有人护着，早被那丫鬟扯倒了。

　　丫鬟被人拖走，鞋子磨在地上，嘴里依旧喊着刺心的话，“她是你娘啊，你为什么要杀她！她日夜守在你身边还不够吗？她上辈子欠你多少，你要索了她的命啊......”

　　她被拖至后院时声音依旧清晰，引来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在紧闭的大门外暗自猜测。

　　丁涵英整个人也如孩子那般呆愣，上一刻还一脸灿烂与她拉钩的孩子进门便成了弑母的凶手，那他现在怎么想？之后怎么办？他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了吗？还是又有异症发作，遗忘了白布下的人？他日后会恢复正常吗？他该如何面对呢？

　　如此，便要好好想想那包子铺了。